第52章 決心

第52章 決心

◎放手◎

母親和奶奶都已經離開。

我愛的人有好的歸宿, 我沒有遺憾。

盛勳北和關琦得到了他們應有的結局。

公司周寒笙會打理,他答應過我會把慈善做下去。

許頤清也有愛的人,他們很幸福。

我不想再吃藥,那樣思維變得太慢, 好像整個人失去靈魂, 其實很多年前我就想過死。

現下可以如願。

對了, 花花她要養就留給她, 不養就拜托許同學了。

我很想母親, 也舍不得奶奶,所以再見。

對不起, 溫書。

本來想把秋天最紅的一片楓葉交到你手裏。

……

預謀已久,心如死灰。

八月的最後一天, 盛京延被發現在家自殺。是他曾和林弈秋租住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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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廁所裏, 他靠着牆壁, 用很鈍的刀子割腕,很用力, 割了很深,割斷靜脈動脈,傷口劇痛至麻木,血液流失很快,他開始漸漸脫離那種痛苦。

手心握着一串重新用絲線串好的黑曜石手鏈, 胸口離心髒最近的位置上紋了她名字的紋身,一只燕尾蝶栖息。

它會見證,他永遠愛她,直到心跳停止那一刻。

意識陷入一種龐大的黑暗之中, 沉浮, 飄忽, 他快要觸及一切的邊界。

——直到,嘭的一聲,門被踹開。

許頤清沖進來的那刻,人已經快瘋了。

他看見了滿地的血,從衛生間裏源源不斷地往外流。

跑進去,他看見躺靠在地板上的男人,臉色白到幾近沒有人色,手腕的傷口有三厘米長,很深,猙獰無比,血液不斷往外流。

地板上空掉的藥瓶,瓶身上印有抗凝血劑字樣。

怪不得,手腕的傷口沒有絲毫結痂的跡象。

他對自己多狠,抱了必死的決心。

顫抖着雙手,許頤清蹲下身,抱起渾身是血的男人,他閉着眼,黑發垂在眉心,眼睫很長,呼吸弱到幾乎沒有。

曾經驕傲冷靜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會選擇這種方式無聲無息地赴死。

還是折服在病痛之下,敗在宿命之中。

他認為自己選擇了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自私地抛下一切,成為懦夫。

烏雲陰沉,空氣潮濕,血跡蜿蜒流了一路,零落的桂花碾碎掩埋在塵土中。

急救車的車笛聲很刺耳,街上卻開始熱鬧起來,小攤販都擺出了各種各樣款式的月餅,不遠處的學校已經放學,穿着藍色校服的少年少女們并肩離校,臉上都是真誠的笑容,他們放中秋假期了,還互相約定好,下周見。

周周都能見。

天色漸漸暗下去,烏雲攏聚在天空漆黑一片,霓虹燈閃爍,城市繁華熱鬧如往,無人在意這普通小區一角的驚慌。

許頤清一手捂着盛京延左手腕的傷口,溫熱的血不停流淌,很快變冷,他一手的血,額角全是冷汗。

按住傷口,送盛京延上救護車擔架,他跟着蹲在旁邊,看着他陷入昏迷,嘴唇幹裂,失血蒼白。

護士在一旁拿紗布裹他傷口,焦急詢問:“他這樣多久了?”

胸悶得快呼吸不過來,許頤清看着擔架上男人幾乎無生氣的臉龐,第一次感到恐懼,他搖頭,“不清楚他割腕的時間,但他現在已經有休克的跡象,并且血止不住。”

“他吃了抗凝血劑,很多。”現在沒辦法洗胃,只能物理按壓止血,許頤清按壓他傷口那只手,用力到已經麻木。

“血庫的血不夠可以抽我的,我也是AB型血,我和他的血匹配。”

“現在就抽,快!”許頤清痛苦地閉眼,腦海裏浮現出多年前普林斯頓那個路口有一塊倒掉路标的小巷。

一群剛吸食過大/麻後無比興奮的暴徒,手持槍械和電擊棍,攔住剛巧路過的他和他的女朋友。

林柔,Roy,她的初戀女友,高中至大學至普林斯頓,相識七年,戀愛兩年。

死在那天,死在那條叫Vennce的街道裏,死在那群暴徒的手下。

Roy為了救他替他擋了一刀,正中腹部,捅進髒器,鮮血湧出,她在他的懷裏一點一點失去生機。

臉色一點一點慘白下去,嘴角的笑容蒼白無比。

而那種白人恐怖分子在毒/品驅使下依然興奮無比,手裏拿着槍,瞄準他們射擊。

一槍打在旁邊的鐵皮路标,嘭的一聲濺出火花,耳膜轟的一聲,嗡嗡的響。

這邊治安不比國內,仍有極端恐怖分子存在。

他那時二十出頭,成績優異,在外求學,從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那時他已經做好和林柔一起赴死的決心。

可後面,盛京延路過報了警,不要命一般,搶了根電擊棒就發狠地去和那幾人混戰。

還好,當時,那把狙/擊/槍裏已經沒有子彈,要不然亡魂又得多一個。

那五個暴徒罵罵咧咧和這個陌生狠厲的東方男人扭打在一塊。

盛京延那時自厭自棄情緒嚴重,打架起來完全不要命,拎着鐵棍專往人最致命的弱點處打。

一時之間,那些暴徒竟有人被打到還不了手。

直到後面警笛聲響,他們才抓起槍和刀罵罵咧咧地跑開。

他們第一時間送林柔去醫院,可還是沒來得及,林柔失血過多在救護車上就去世了。

許頤清跪在林柔身邊,擡頭看着躬坐在椅子上一身黑衣滿手血的年輕男人,他打架打得臉上都是血和傷口,一臉厭世感。

桃花眼漆黑深沉,不見一絲光點,他盯着林柔的臉,嘴唇輕輕動了動,他說:“她不痛了。”

她不痛了現在。

死亡只在那一瞬間,又能有多可怕。

這一聲,似提醒,許頤清瞬間崩潰了,雙手捂住臉,眼淚無聲流下。

“柔柔,對不起。”

那之後盛京延又安慰了他一句話,“死亡沒什麽大不了的,別難過。”

明明才二十四五歲,說出的話卻像有過無數痛苦經歷。

那是許頤清和他認識成為朋友的第一天,他不知曉這個冷漠厭世的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的經歷,更不知道他在過去兩年內數次自殺,對死亡早已沒有了畏懼之心。

也是從那之後,他們結下深厚友誼。

埋葬初戀女友,那場暴徒殘害普通人的謀殺,只以刊登在報紙上的簡單一句恐怖分子報複社會,殺害一名中國籍女學生為結尾。

那五個白人至今逍遙法外,而林柔的父母卻留下永遠的傷痛。

也是自那之後,原本在那個圈子裏抽煙喝酒泡吧,流連風月,放縱浪蕩的浪子許頤清沒再混過。

他轉專業學醫,長達八年的時間,身邊沒有過其他的女人。

了解他的人,多年的好友,都說他心裏埋葬了一個人,他的初戀女友,林柔。

林柔之前,他有過很多緋聞女友,沒有一個承認過,林柔之後八年,他專心學業,回國成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

闕姍是這麽多年後,他第一個嘗試去接觸的女人。

沒想到,剛在一起,盛京延這個混蛋就覺得可以沒有牽挂地離開了。

扯過吊水瓶,許頤清維持着冷靜,他拿針紮到自己的手腕靜脈處,換輸液管,他指揮身旁的護士幫忙。

過吊瓶,直接就開始給盛京延輸血。

以前他救過他一命,和他一起在救護車上送走了林柔。

換了專業學了醫,成為醫生,許頤清不接受也不允許那種事再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到醫院路程三十分鐘,許頤清靠着車窗一邊輸血一邊想了很多。

這兩年和溫書分開對盛京延的折磨,讓他的抑郁症嚴重了很多,只不過他始終撐着一口氣,要等她回來。

本來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談谷卻也回來,他們在英國相愛那段日子,便讓盛京延認清一切。

他敵不過談谷在溫書心中的位置。

所以他這次在看到他們仍然在一起的結果後,他選擇了逃避,選擇死亡讓自己解脫。

他自殺的位置選得多隐蔽。

近十年無人租住的屋裏,他和林弈秋曾一起住過的房間。

林弈秋從陽臺一躍而下,他在浴缸旁割腕。

還有這半年多時間裏,他竟然一直租住在一所初中學校旁的南河公寓裏。

從那間公寓的陽臺望出去,正好能看見他大學時和林弈秋租住的小區樓房17樓層。

原來他一直在固執地用這種方式陪着自己的母親。

人人都道創馳盛總,權勢頂峰,手段狠厲,薄情冷漠,是不折不扣的無情無義之人。

可他的好和深情,原來都留給了對自己真正好的人身上。

林弈秋對他好,他為她甘願放棄所有,離婚時跟了母親,抛卻盛家繼承人身份。

林弈秋死後,他自殺過那麽多次,被不認識的人救,夢裏的虛幻溫暖永遠是他的母親,思戀刻入骨,他想去陪她。

後面是對關琦和盛勳北的恨,以及“朝辭”的愛支撐他活着,活着回南浔,奪回創馳,成為掌權人,讓關琦和盛勳北得到應有的報應。

蘇橙對他“好”過,所以就算見到真人,并不是喜歡,他也在外人面前給足她面子,物質金錢上都盡量滿足她,任她在外傳和他的流言多過分也沒反駁過。

“替身”,“白月光”,“忘不掉的戀人”,“被拆散”,這些謠言的編撰人都是蘇橙本人。

結婚那五年,盛京延和蘇橙幾乎沒有聯系。

但蘇橙請求讓他買畫,說她想成為畫家,盛京延還是許了,他派林鋒去蘇黎世拍賣行,用他的名義花了千萬買蘇橙的一幅畫,就為為她擡身價,捧她。

蘇橙回國那會,許頤清在準備自己的博士論文答辯,但他也聽林鋒說過,那半個多月,多是蘇橙帶着她妹妹跟着盛京延。

說讓蘇禾衣在圈內多認識一下大佬,積累人脈,以後星途才能走得順。

那段時間,盛京延忙着公司的一個并購案,沒精力分給她,就默許了。

所以溫書才誤會,才因為盛京延真一直有個忘不掉的白月光,深愛已久的戀人。

不過這些事,估計盛京延也沒和溫書說過,他會把一切事,攬到自己身上,做過的沒做過的,畢竟他曾真的那麽混蛋。

卻一直不知道,溫書最在意的點是什麽,他們之間最大的誤解是什麽。

血液一點一點抽離出身體,許頤清思緒也變得有些遲緩,他靠在座椅上,低眸看着盛京延依舊緊閉的眼,嘆了口氣,輕輕道:

“誰叫你救過我的命啊。”

誰叫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至交。

作者有話說:

不弘揚不宣揚自殺,不要學習,男主經過這一次會珍惜生命的。

(寶子們也別過多評價這個情節嗷,悄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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