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南山

第51章 南山

◎南◎

那一晚, 闕姍在朋友圈裏發了條說說。

一張圖片是寫給她的許先生:@許頤清,三十歲生日快樂,陪你度過的第一年。

配圖是一張她和許頤清牽着手的照片,照片下有一個蛋糕, 白色奶油, 點着蠟燭。

許多人在下面祝福, 溫書也跟着祝福, 順帶在網上給她買了禮物。

然後過了會闕姍就艾特她了, 直接在朋友圈裏發。

哎嘿@ws,看我發現了什麽, 你還不速速交代,我聽說談先生可是回國了啊。

圖片是一份信, 就是溫書寫的那封和談谷滑雪的信。

夕陽遠綴山間, 她笑着撲進他的懷裏, 他們從日落的地方往下跑,碎雪沾在褲腳上, 笑聲傳得很遠。

都快忘了這封信的存在了,溫書看見她拍的這張照片才想起,連忙去私聊她,讓她把說說删了。

闕姍不情不願地回好嘛。

過了會她就把說說删掉了,還不忘私聊她和談谷的事。

這邊, 林鋒剛把照片截圖,手機就被盛京延拿過去了,他盯着圖片,字跡娟秀, 傾注愛意無限。

逐字逐字讀完, 他捏着手機的力氣加重, 眼眸沉靜,光點黯淡,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鋒在旁邊戰戰兢兢地問:“盛總,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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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情緒複雜,窺探不清,盛京延把手機還給林鋒,嗓音很低,“沒事。”

“剛剛交代你的事我說到哪了?”

呼出一口氣,林鋒看見他家盛總這樣的表情,估計是放下了。

“你說S市的資金。”

“嗯,那邊的山川計劃,每年記得從我的個人賬戶下劃百分之五的資金過去,如果我不在,找周寒笙審批。”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盛京延看向辦公室外無邊漆黑的夜。

指節微曲,他閉了閉眼,“劃給溫書的股份盡快完成,我的印章在保險櫃第二層,密碼是0807。”

“明天我打算回澤桉園,所有工作上的事都不要找我,找副總,他會處理好。”

起身抓起西裝外套,盛京延擡步往外走。

林鋒在身後喊,“盛總,您還沒吃晚飯,以及許醫生喊你去醫院。”

“他說羅醫師已經給你開好下一個療程的藥了……”

摩挲了下指骨的銀戒,盛京延不發一言,徑直開車出了商業園區。

往城南去,半個多小時後,他進了一家紋身店。

進門時聞見一股濃郁的茶香,他随手把西裝扔在沙發挂架上,擡手解開襯衫紐扣往裏走。

出來一個高個子男人,羅青和看着他,調侃地笑了笑,“稀客啊,盛總來了。”

微點下颌,盛京延神色很淡,“我畫一個圖案給你,你紋。”

胸膛左側第二根肋骨處,離心髒最近的位置。

紋身的過程異常漫長,像一根一根細密的針紮在心髒上,血管破裂,鮮血直流。

出了紋身店時已經是夜裏十一點過了。

盛京延就在車裏将就了一晚上,失眠心慌,心悸出冷汗,手抓着座椅背,不住痙攣。

他知道自己更嚴重了,可他還不能倒下。

維持鎮定,他吞了兩片安眠藥,就在車後座睡下。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胃很空,又開始一陣又一陣的疼。

驅車直接回了澤桉園,他直接把離婚協議書擺在了書桌上。

關琦癱軟在地,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盛京延,“阿延,你竟然要我和你爸爸離婚!”

“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弟弟,你要是真趕我出這個家,你讓俊輝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你弟弟才那麽小,他才八歲!”

“你當初趕我媽出去的時候沒想過今天嗎?”冷冷一聲,男人眼底盡是陰翳,“自己搬出去,免得我叫人來幫你們。”

盛勳北在旁邊椅子上坐着氣得捂住胸口,喊他,“逆子,你在麽敢!”

喊了幾句後,他氣急攻心,直接就吐血了。

冷冷瞟了他一眼,盛京延臉色有點蒼白,他插兜站着,低低宣判:“您老人家也搬出去吧。”

“我已經給您找好養老院了,也算保你老年無憂。”

“——咳!”重重一聲,盛勳北在手帕上咳了一灘血出來。

盛駿輝聽見聲音哭着跑進來,抱着他媽一起大哭,傭人攔都攔不住。

一路上撞壞了好幾個花瓶。

招了招手,出了了一個保镖,強迫帶着關琦的手在離婚協議上按了紅印。

“盛京延,你個殺千刀的!你奶奶一走,你就開始翻臉不認人,你這輩子不得善終,不得好死!”關琦哭着罵,保養得體的那張臉上此刻全是淚水。

“逆子,我怎麽生出了你這麽個東西!”盛勳北嗓音沙啞得要被撕裂,捂着胸口,後面一口氣理不順,直接氣昏過去。

端起茶桌上的一杯龍井,盛京延看向關琦,眼底輕蔑,“你爸媽在鄉下有套房,你帶着盛駿輝回去住吧,別再回南浔,別讓我再看見你。”

“當年,你們一起逼我媽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是報應。”

吹了吹水面的茶葉,盛京延淡淡飲了口,眼底似碎冰冷淡,一聲一聲如冰錐紮人。

“關琦,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裝我母親遺物和皮膚組織的跨國快遞是你發的。”

“你那時就那麽恨我?生怕我和你的兒子争家産,知道我有心理疾病還寄東西來刺激我,不就是想我死在那邊麽?”

“沒想到我沒死,而你的報應先至。”他笑笑,眼底一片冷漠。

關琦抱他腳哭着求饒:“求求你京延,我不能回老家,尤其是不能帶俊輝一起回去,他得留着南浔,他要接受好的教育,他是有錢人家的兒子!他不能回去受苦,不能回去當農民!”

“求求你,以前那些事是我不對,求你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了,求你別把我們趕出澤桉園!”

擡腳踢開她,盛京延深吸一口氣,嗓音冷沉:“這片園子,留着沒用,捐了吧。”

身後保镖前來一手拽起盛駿輝,一手把關琦往外拖。

救護車十多分鐘後也來了,把盛勳北擡去醫院,一群人散去,宅子裏才算安靜下來。

點了支煙,盛京延下樓,他獨自去了沈慈心生前居住的閣樓,在那他給自己打了針鎮定劑,抱着沈慈心縫給他的圍巾睡着了。

這些天,無數人說他冷血,連照顧自己那麽多年的奶奶走了也沒掉一滴眼淚。

可他從小便知道,在對自己不懷好意的人面前掉淚,只會讓他們痛快,讓他們抓住弱點。

這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裏奶奶,小貓和母親都在,在一間溫馨的平房裏煮飯,雪白的貓兒繞他腳踝,一直喵喵喵地叫。

林弈秋穿着高跟鞋,一件紅裙很漂亮,紮着頭發手裏捧着書本回來,像一個年輕的大學生一般。

她很興奮,剛聽完學術界某大牛的講座回來,抓出紙筆就開始在上面寫物理公式計算,順便把還在弄模型的盛京延抓過來給他一頓講。

小公寓裏的書櫃上擺滿了他們競賽得的獎狀和獎杯。

沈慈心在旁邊勸,“你們娘倆可別學了,這麽入迷,以後不拿個物理學的諾貝爾獎回來都對不起這熱情。”

畫模型圖的手不停,林弈秋眼底都是光,她一邊說自己的猜想,一邊畫構圖,順帶着還回了沈慈心的話。

“媽,您不知道你兒媳婦和你孫子,會喜歡物理一輩子嗎。”

“都和你兒子離婚了,您老還舍不得我們,要和我們住。”

沈慈心争辯:“我那是舍不得我孫子,是不是啊,阿延?”

“對了,要飯點了,你讓他快去叫溫丫頭過來吃飯呀。”

剛巧響起敲門聲,盛京延穿着一件白T和淺咖色的長褲,碎發有點長了遮眼睛,他這個時候正讀大學,和溫書早通過志願者留下的電話聯系了。

他知道當年那個小姑娘被溫家收養了,知道她考上自己曾經讀書的高中,知道她也喜歡物理,喜歡看科幻小說。

而沈奶奶很喜歡溫書,每周都讓她過來吃飯。

放下鋼筆和書本,盛京延起身走向門邊,他伸手拉開門,一眼便看見穿着藍白校服短袖的少女懷裏抱着本書。

雷.布拉德伯裏的《火星編年史》,她擡頭看着盛京延,杏眸清澈,脖頸沒有貼膏藥,微笑着露出梨渦,她說:“阿延哥哥。”

“這本書我看到了那個火星人冒充人類小孩,和他父母演戲的情節,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盛京延伸手輕輕揉了揉她頭,拉她進來,嗓音沙啞,透着點懶意,“因為,他也渴望愛吧。”

“蘇蘇,乖。”

盛京延伸手輕輕抱了抱她,少年結實有力的手臂,抱着少女纖細的背,溫熱肌膚相觸,很真實又很虛渺。

在這夢裏,盛京延已經知道這是一個夢了。

可還是不願醒來,貪念溫暖,喃喃道:

“蘇蘇,別離開我。”

……

兩天後,許頤清直接去警察局報案了,蹲在值班室看了一天的全程監控,愣是沒找到那輛車牌是疊號的車。

而林鋒也焦急地在四處找,幾乎叫人把南浔搜了一遍。

都沒有盛京延的消息。

直到,許頤清查到一條盛京延銀行卡的轉賬記錄,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

……

離開墓地那幾天,溫書正在進行畫展的收尾工作,她把談谷送回到談胥那邊去,自己則往返美術館和家,兩點一線。

同時她在準備南大報道用的檔案和資料,日子平平淡淡的過着,她也沒再想起盛京延。

約莫,就該是這樣的結局了。

直到,她接到許頤清的一通電話。

那時候她正穿着睡裙,在陽臺給盆栽澆水,小區裏的桂花全都開了,香氣飄得很遠,令人心曠神怡。

接通電話,溫書輕輕喂了一聲。

許頤清的聲音幾乎接近顫抖,他問:“溫書,你知道盛京延在哪嗎?”

有些詫異,溫書搖搖頭,“不知道,怎麽了?”

“他在北邙給自己買了塊墓地。”

“他可能,他可能……”許頤清聲音裏有哽咽,他扶住桌櫃,不至于讓自己滑倒:“你有他的消息一定告訴我。”

“嘟。”的一聲,電話被挂斷。

溫書頭腦空白一片,耳朵有些嗡嗡的響,能想起來的只有兩個字,“墓地”。

墓地。

他真是個混蛋,徹頭徹尾。

作者有話說:

有兩個if線的想法。

1.高中x大學

2.沒有誤會,奔現結婚,甜蜜撒糖~

吼吼,你們後面可以投票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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