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城
出城
徐離期他們走後，蘇遠淚眼汪汪地控訴：“我只吃了一口。”
他指的是兩人辛苦從河裏捉來的兩籃魚蝦，只來得及吃一口，便被徐離子域全霸占。
秦盡莫名有種虧待小孩的感覺，讪讪道：“等下次做都留給你。”
臨近午時，采藥閣的人來了，将一個包裹給秦盡。包裏有一個玉牌，一本書，四個藥罐。
那本書名為《萬草集》，裏面是各類常見藥草的介紹和繪圖。
三個藥罐，最大的上面寫着“驅蟲粉”，他好奇地打開蓋子，湊近一聞——
“阿嚏阿嚏……”一股類似腐爛大蒜的味道直沖腦門，差點把他熏傻。秦盡趕緊蓋好。
另兩個罐子是“驅獸粉”和“止血散”，他不打算再開。此外還有一個白色圓瓶，上寫“解毒丹”，裏面躺着兩顆清香撲鼻的黃色丹藥。
接下來幾天，除去熟悉能力，秦盡其它時間都用來看那本《萬草集》。
五日後，采藥閣再次來人，讓他兩日後跟隊伍進山。還說大族長要見他。
大族長要見自己？
跟從族長府的下人，秦盡來到明水城中心一座氣派的院子。走過長長的回廊，假山曲水，進入一個廳堂。
那廳堂空闊陰涼，左邊是三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人，右邊是四個年邁老者。
右面上首那人年紀最大，頭發黑中夾灰，臉色略有些嚴肅，他問道：“你是秦盡？”
秦盡：“是。”
Advertisement
“我是大族長徐賢，這兩位是二族長徐行思，三族長徐骐。”
“另四位是族老。”
秦盡一眼看出，那位手持白扇，長相與九公子相似的俊美大叔，是三族長。
不同于兒子的傲氣外露，這位三族長相俊美，面相溫和，嘴角帶笑，十分平易近人。
那位三族長則坐姿端正，看起來很幹練。四位族老面色和藹。
他一一行過禮。
徐離賢：“聽聞你是孤身一人從蓉城遠道而來加入我們明水城，這幾日待的可還适應？”
秦盡：“明水城景美人好，怎會不适應，多謝大族長關心。”
徐離賢露出點笑意：“我城對血脈能力者向來優待，你若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來。”
秦盡：“多謝大族長，不過當前在下并不缺什麽。”
徐離賢點點頭道：“好，倒是個實在的。”
“既已加入采藥閣，望你能遵規守矩，好好發揮能力。”
秦盡：“是。”
接下來問的是他的家境與來處，秦盡按提前想好的說辭，一一作答。
幾人對他的回答并沒有疑慮，徐離賢：“好，沒什麽事了，我已吩咐下人為你準備一份禮，拿了去吧。”
秦盡一禮：“多謝大族長。”
拿上東西出門，秦盡深呼口氣，暗想總算應對過去。
他總覺得這地怪陰冷的，還有點悶，總之不大舒服。
回去路上，想起林平說，他本次入明水城的任務，是要探聽一則與傳言有關的消息。
那是一則關于神藥“繁星”的傳言。
在徐離一族內，一直流傳着神藥“繁星”的故事：傳說始祖徐離風離世前曾用平生所得的珍稀靈藥煉制出兩枚丹藥，一枚名為繁星，可助血脈能力者升階；一枚名為蟬生，食之可活死人肉白骨。
血脈能力者想要升階極為艱難，自古沒幾人能成功，只因升階只有一條路——服用稀有靈藥，而世間這類靈藥何其稀少，百年也未必能出一枚。
所以在傳言剛出的時候，尋找神藥線索的徐離族人或外人多如牛毛，但是，找尋百年，仍沒有任何線索。
如今已經過去幾百年，這件事已經漸漸被人們淡忘，大多數人也都默認傳言是假的。
“小子，快把錢拿出來！”他正低頭思索，卻聽遠處忽然傳來人聲。
擡頭望去，只見院子前站着兩個赤膊大漢。兩人背對他，左邊偏高瘦的大漢道：“小孩，時候已到，該還錢了。”
蘇遠揪着衣角猶猶豫豫：“我……”
“怎麽，還是沒錢？不是我們要為難你小弟弟，上次已經寬限半年，這次再拖，說不過去吧？”
“上面有人催着呢，你也別為難我們。”
右邊腰圓膀粗的漢子抖出一張紙，道：“三年前，你與金玉錢莊借一千錢，加上利息，該還一千五百，半年前你還上五百，今兒還差一千。”
高瘦漢子：“再還不上，我們只能拿你住的房子抵。”說完還嫌棄地瞄一眼院子。
“兩位大哥。”秦盡走到兩人面前，溫聲道：“這錢我可以替他還，只是，可否寬限幾日？”
他左手拿出玉牌，“我是采藥閣三隊的，明日會進山，等一拿到報酬，馬上就去貴錢莊還錢。”
看到他手腕印記，兩人俱是面色一變。右邊大漢對秦盡一禮，客氣道：“有公子擔保，自然沒有問題，要是還有需要，也歡迎再借。”
秦盡微笑道：“多謝。”
他們走後，他問小孩：“你怎會欠這麽多錢？”
蘇遠垂頭散氣道：“以前給爹娘治病時借的。”
秦盡輕嘆口氣，原來還背了債，怪不得生活如此清苦。
“剛剛多虧有哥哥。這錢，我以後會還的。”小孩擡起頭看他，眼神純淨堅定。
秦盡心中微軟，揉揉他亂發：“好。”
族長府下人給他的禮盒很小，拆開一看，是一塊鑲金玉佩和一百錢。
秦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的玉，做什麽鑲金？他把錢給小孩當零花，把玉随手扔在櫃子中。
很快到進山的時候。
出城那日一早，子域特地來接秦盡。
他靠在門前，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副閣主那老頭叫我來接你。”
秦盡：“……”少年你這稱呼似乎不太禮貌。
他們到東城門時，已經有四五人在，子域帶他穿過人群去找隊長。
城牆角落，一個長相俊朗的年輕男子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姿态随意地坐在地上，也不管衣服沾了土。
秦盡沒想到一隊之長竟然這麽年輕，看起來比他也大不了幾歲。
兩人剛走近，男子就注意到了，道：“來了，你是秦盡吧？徐期跟我說過你。”
“我是三隊隊長澤蘭。”不等回應，他站起身沖人群喊：“鐘叔，人都齊了嗎？”
片刻，一長相憨厚的男人聲如洪鐘回道：“八個，都到了！”
徐離澤蘭：“來，我給你介紹下咱們隊。”
九人圍成一圈，徐離澤蘭從左到右介紹道：“這位嗓門大的，是副隊長鐘叔。”
“背竹簍的這位是昆叔，拿武器的是決甫叔和啊銳，背鍋碗瓢盆的是小玥，背藥箱的是郁舒。”
他們都很友好地跟秦盡打招呼。徐離澤蘭：“對了，小盡今年多大？”
秦盡：“十九。”
“喲，與子域同歲。”徐離澤蘭挑起長眉，雙手抱臂，顯得有些灑脫不羁，“我們隊裏數郁舒最小，今年十八，你倆第二小。”
“平日你就跟着子域，有解決不了事兒找我和鐘叔。”
秦盡：“好。”
徐離澤蘭放下手，利落拎起行李，“那行，出發。”
秦盡對三隊的第一印象很不錯。其實如果要早些完成林平交代的任務，他應該選靈藥閣和制藥閣，多待在城中，應該更容易獲得消息。
但他是真的對進入深山采集各種稀奇靈藥挺感興趣，不能委屈自己不是。
九人一路疾行，往東而去。此次他們的目的地是東邊的迷霧山，腳程一日半。
徐離澤蘭給他們下任務，說入夜前必須到落腳的地方。路程遠時間緊，幾人沒怎麽聊天，都在抓緊趕路。
辛苦跋涉一日，他們終于在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前到達既定地點。
那是密林邊緣一塊相對平緩的山丘，山丘背風處有個簡陋的小木屋，是上個月他們來的時候搭的。
衆人生起篝火，小玥熱了幾塊餅分給他們，又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新鮮蘑菇，扔進鍋裏煮湯。
秦盡：“……”這，能喝？不都說顏色越鮮豔的蘑菇，越毒，這不會喝完就倒吧。
在他猶豫之際，湯就被搶沒了，一滴沒剩。
看他發愣，小玥驕傲道：“我煮的湯可受歡迎了，想喝下次下手可要快些。”
秦盡點點頭，表示受教，這搶飯的速度是夠快的。
入夜之後，冷風倏起。
留下一人值夜，其他人都擠到小屋內。木屋實在太小，勉強能容下八人，秦盡和子域被擠在最裏面挨着，對面是郁舒。
徒腳趕一天的路，秦盡累得腰酸腿疼，眼皮打架。
但其他人除身體偏瘦弱的郁舒，看起來都沒有疲憊的樣子，連年紀最大的昆叔都還精神抖擻。他心想這些人的體力夠好的。
冷風不斷從牆壁間的縫隙溜進，發出嗚嗚的聲響。秦盡又累又困，但因為是在深山野外，心弦總是繃着，不太能入睡。
睡不着，就想找人聊天。他用手肘碰碰身旁人的胳膊。
徐離子域正背靠行囊神游，感覺到動靜，眼也沒擡地問：“怎麽？”
秦盡低聲道：“睡不着，說說話。你是什麽時候加入采藥隊的？
他冷淡回道：“五年前。”
“你的能力是什麽？”
“嗅力。”
“話說，咱們隊裏有幾個血脈能力者？”
“四個，隊長手足之力，郁舒味力。”
秦盡驚訝：“隊長是雙能力？”
徐離子域微微擡眼：“八年前組隊之初，他就是三隊隊長。”
“八年前？那時他才二十出頭？”
“正好二十。”
秦盡轉頭望向門口，徐離澤蘭正倚在牆上養神，門外篝火橙黃的餘光映照着他俊朗的面容。閉眼之後，他側臉冷峻，看着沒有平時親和。
四周寂靜，黑暗中，徐離子域低聲道：“睡吧。”
秦盡依言閉眼。
第一次宿在荒郊野外，潛意識裏總覺地不安，他昨夜睡得不深，沒等天亮就醒了。
辰時天光微亮，他們繼續趕路。半日之後，終于到迷霧山附近。
他們在一塊空地暫歇。
徐離澤蘭站在中間，快速分派任務：“昆叔準備儀式，啊銳輔助，郁舒和小玥把特制的驅蟲粉、驅獸粉分給其他人。”
鐘叔：“大家把袖子褲腿都紮緊，露出的地方搽上驅蟲粉，這座山中的毒蟲可兇得很。”
擦完驅蟲粉，秦盡看向前方。只見昆叔披一件做工繁複的黑紫色祭服，在跳一段肅穆神秘的祭祀之舞，口中念念有詞。
他所念的禱祝詞是很古老的語言，語調奇怪，無法分辨其意，只聽得懂最後一句：“我等在此祭拜山中之靈，祈求山靈神明庇佑。”聲音悠揚沉重，直透群山。
最後點上三支青木香，三拜九叩，儀式完成。休憩一刻鐘，帶上防身的刀具，九人朝山中前進。
迷霧山，山如其名，霧氣茫茫。山腰以下，彌漫薄霧，山腰以上則完全籠罩在灰沉濃霧中。
上個月三隊來過一次，這次算是第二次來。
上次來時他們只探過山腳附近，就在其中找到不少靈藥，還在近山腰，采到百年份的紫靈參和五十年份的赤烷花。
這兩樣是“赤烷丹”的主藥，而此丹能助血脈能力者升級，足見珍貴。
這一次他們的目标，是去往山腰以上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