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拉攏
拉攏
不遠處人群湧動,外圍一穿綠衣的女子尖聲道:“啊!是子域公子!”
那聲音興奮高昂,像是窮鬼撿到一錠金子的喊叫。
綠衣女子旁穿黃衣的嬌小姑娘聽到這話,眼睛一亮,立時将手上的一把紅花一骨腦簪頭上,扶住旁人肩膀高跳起來越過人群一瞧,歡躍道:“真是子域公子!”
綠衣女子捧着泛紅的臉蛋:“都好久沒見子域公子了,今日定要一飽眼福!”
另一邊,一身白衣的女子撩了撩垂在前額的兩縷黑發,不屑道:“瞧你們這醜模樣,一個矮冬瓜,一個胖南瓜,也敢肖想子域公子。”
聽聞此言,嬌小姑娘雙手叉腰,道:“切,難道你就能肖想了?小!白!菜,清湯寡水的樣兒,連我家狗兒都不會喜歡。”
綠衣女子撲哧一笑,“就是就是。”
那女子一身雪白衣裳,又戴一頭翠綠的玉簪,聽小姑娘這麽一說,周圍其他人或許也覺得她看起來有那麽幾分像一顆白菜,紛紛發出哄笑聲。
白衣女子氣的直跺腳:“你,你們!哼,算了,不過是兩個沒禮貌的小賤人,本姑娘不跟你們計較。”說完推開人群,擠到前頭去了。
蘇遠道:“哇,這些姐姐可真熱情。”
人群愈加躁動起來,須臾,只見一個身穿黑衣,面色冷然的少年脫出人群,朝這走來。
那少年不過十八九歲,黑發利落束起,面容輪廓深邃,挺鼻薄唇,劍眉修目。
好俊的少年郎。
人群間不斷發出吸氣聲、低呼聲、贊嘆聲。
活到現在,這是秦盡見過的容貌最出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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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漸漸走近,墨色衣領與袖口以銀線繡的精致雲紋在春日下閃着細碎的光,巴掌寬的深色腰帶勒出勁瘦腰身,身高腿長,與秦盡擦身而過時,足高出一個頭。
秦盡:“……”
他肯定比自己大好幾歲。
蘇遠:“子域公子是城裏公認的美男子呢。”
秦盡點頭,長得确實好。
不過,這少年長相偏俊朗,按說應讓人覺得陽光,但他神色過于冷清,倒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味。
以他多年的看人經驗,這樣的人通常都不好接近啊。自古在某一方面過于超群的人,都不屑與普通人厮混。他們這樣的人,往往更适合常人遠觀,不宜相交。
如這個容貌過于俊美的少年,就只适合遠遠欣賞,不适宜去追尋。
“子域公子的啊娘是雨族人,就是那個無論男女,皆容貌出衆,能歌善舞的雨族。”
“他啊娘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呢。”
秦盡恍然,怪不得他的樣貌看起來與其他人有些許不同,眉眼輪廓要比常人深邃一些。
先前只聽說過雨族,并未見過,對雨族人聞名于世的容貌與舞技不太有實感,看到這少年,倒有了幾分想象。
蘇遠邊走邊道:“子域公子也是血脈能力者,還是采藥隊的人。”
秦盡:“采藥隊?”
蘇遠:“除了族長府,城裏重要的機構還有采藥閣、制藥閣、靈藥閣。”
“采藥閣負責從深山中采集藥草,制藥閣則用藥材煉制成靈藥,靈藥閣就負責把靈藥賣出去。”
“子域公子是采藥閣第三采藥隊的。”
秦盡點頭,長得好,能力又強,怪不得讨姑娘喜歡。
步入小路,蘇遠蹦蹦跳跳走着,一會兒折草一會兒逗蟲,“等會兒咱們去河裏撈魚吧?許久不曾吃魚蝦,饞得很。”
住在小院後,每頓不是稀粥就是素饅頭配蘿蔔白菜,沒油沒肉……着實把他一個好吃的人折磨的夠嗆。
“現在魚蝦正肥,可以炒着吃炸着吃煮湯吃……”說着說着,兩雙眼睛齊齊發亮,恨不得馬上就能吃到嘴裏。
回到院子,蘇遠要換件衣服再去河邊,秦盡便站在門口等他。
“砰砰——”院門忽然被敲響。
秦盡過去打開,門外站着兩人,一個是穿淺金華服,輕搖白扇的風流公子,一個是身量不高、精明相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秦公子,我是靈藥閣副閣主朱長影,這位是三族長府九公子徐玉麟。”
請他們到院中落座,秦盡道:“不知有客來,未曾準備茶水,還請見諒。”
朱長影:“公子客氣,是我們不請自來唐突了。”
“秦公子,這次我們來,是想請你加入靈藥閣。”
秦盡一愣,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麽快,從銘牌閣回來不過一個時辰,就有前人來拉攏。
朱長影繼續道:“我們靈藥閣掌管城中所有靈藥,說是明水城的命脈也不為過。”
“秦公子要是願意加入,不僅衣食無憂,也不再無需擔憂錢財。”他掃視左右,“我們也會為公子在族長府旁安排新的住處。”
那位九公子并未落座,只金尊玉貴地站在相對白淨的臺階上,把玩手裏那把黑邊白底春景圖折扇。
他見秦盡似在沉思猶豫,開口道:“明水城地處偏僻,出城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你入我們靈藥閣,還可随藥閣的出行商隊去往顼國各地,見識外面的大世界。”
“這樣的機會,別的閣可是沒有的。”
此時一片枯葉從空中飄下,轉着圈悠悠落在他衣領上,他頓時面露嫌惡,從袖裏掏出條絲綢手帕,把葉子拍掉,然後随手一扔,換條新的繼續擦衣服。
秦盡:“……”真講究。
朱長影:“秦公子可是還有疑慮?”
秦盡沒有表态,只說還需時間考慮。
朱長影:“好,秦公子不必着急,我們随時歡迎。今日就先告辭了。”
秦盡起身送他們到院門口。眼看快要走遠,徐離玉麟突然回過頭,神色倨傲,“秦公子,只要選靈藥閣,我會在三族長和閣主面前舉薦你。”
見人愣住,他唰的打開折扇輕搖,轉身繼續往前走,“相信你會做出正确選擇的,告辭。”
那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似是覺得秦盡定會為這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條件動心。
院門關上,蘇遠從房門探出頭:“走了?”
秦盡曲指在他頭上一敲,“早走遠了。”
“那我們走吧。”
兩人提上籃子高高興興地往河邊去。蘇遠:“這次的星雨之夜,城裏只兩人覺醒,好像其中一個就是三族長府的九公子。”
那人手腕處的黑色圖騰明晃晃露着,想看不見都難。原來不僅是族長府的貴公子,還是新覺醒的中階血脈能力者。
怪不得銳氣十足,連靈藥閣副閣主也要避讓三分。
蘇遠:“看,明水河!”只見前方出現一條寬約半丈的長河,河面在陽光下閃着點點鱗光。這河深不過膝,水草遍布,倒是個捉魚蝦的好地方。
正值秋末,魚蝦很多,秦盡稍稍用些能力,很快便捉到一籃子。将兩個籃子都裝滿後,兩人回家。
行至院前,卻見有兩人立在門外等候。
一個是長相明媚的女子,一個是徐離光。
那女子身着淺綠繡花羅裙,身材玲珑有致,鬓插一支白玉簪,耳戴一對綠玉石耳環,精致漂亮。
見到他們,女子嫣然一笑:“你是秦公子吧?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不知這位可愛的小公子是?”
見漂亮姐姐直勾勾看他,蘇遠唰一下躲到秦盡身後。
秦盡笑道:“他叫蘇遠,兩位這是?”
女子笑得明媚:“光顧着瞧俊俏公子,倒忘了介紹,制藥閣副閣主,徐楚楚。”
徐離光道:“我來給公子送銘牌。”
四人進院,看到房子的破敗景象,徐離光面上不由露出幾分訝色。
徐離楚楚卻似毫無所覺,自若地到桌旁坐下。
秦盡歉然道:“兩位久等了,這,也沒有備茶水,真是不好意思。”其實他們窮得連杯子都沒買。
徐離楚楚:“是我們來的突然,怎可怪公子。”
停頓片刻,她道:“先前朱副閣主已經來過,公子想必知曉我們來意。”
秦盡點頭,正要說話,卻被她擡手阻止——
徐離楚楚:"秦公子新到,應當還不知制藥閣是做什麽的,等我先解答此事,你再決定不遲。"
“這制藥閣,乃是煉制各種珍貴靈藥,查驗藥材品質的地方。城內所有丹藥,皆出自本藥閣的制藥師之手。”
徐離光插話:“制藥閣的制藥師,那是個個手藝頂好的。”
徐離楚楚:“此外,我們城裏只有三位目力者,除去公子,另兩位一在采藥隊,一在制藥閣。”
“你新覺醒,能力必定還不熟練,要是能加入我們,我會安排你與我閣裏那位目力者共事。”
她滿臉欣賞之色,“那可是個很厲害的小姑娘呢,到時你可跟她好好學學。”
徐離光樂呵呵道:“還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徐離楚楚一頓,笑意微斂,似不經意瞟他一眼,神色未明。
見她眼中似有冷意,徐離光面色有些讪讪。
她繼續道:“無論公子想當煉藥師,還是驗藥師,我閣都會為你安排最好的前輩教導。”
“秦公子,如何?”
秦盡:“這……”
“對了,在一支采藥隊裏,可不會同時安排兩位目力者哦。”她俏皮地眨眨眼。
秦盡還是以需要時間考慮為由沒有表态。
徐離楚楚微笑道:“無妨。今日來,主要是想與公子結識,無論是否加入制藥閣,我都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好了,時間不早,那籃子魚蝦還等公子收拾,小女子就不再打擾,告辭。”
徐離光把銘牌給他,也跟着走了。他們走後,秦盡好奇地拿起牌子翻看。
銘牌不過掌心大小,入手極輕,一面刻一株栩栩如生的藥草,一面是名字,左上方有三個小字“二十九”。
他問蘇遠:“聽說這是千年柽柳木做的?”除了過于輕巧,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竟然值五百錢。
蘇遠:“是,千年的柽柳木不懼火燒、水浸,不會腐爛,很少見的,制作銘牌的這些木料還是八年前在山中偶然得到的。”
“其它地方可不一定能找到呢,這樣銘牌也就不容易被人模仿冒用。”
秦盡點頭,這到是個防細作的好辦法。
“做飯做飯,我去洗魚蝦!”蘇遠已經迫不及待想吃肉。
晚飯秦盡奢侈地做了五個菜:清炒素瓜、白菜豆腐、青豆焖茄子、蘑菇肉丁、清炖蘿蔔湯。
現在做最後一道菜:酥炸魚蝦。
鮮嫩的小魚蝦裹上薯粉,下油炸至金黃酥脆,再放幾片棌葉調味,一股肉香瞬間飄滿整個小廚房。
蘇遠饞得不行,也顧不得燙,伸手從鍋裏拈起一只小魚塞進嘴裏——火候正好,酥脆鮮香。
他一對圓眼睜得老大,閃閃發亮,熱淚盈眶道:“太好吃了吧!”
秦盡笑着提醒他:“小心燙舌頭。”
“把菜都端上,準備開飯。”
兩人正忙着拿碗端菜,卻聽“叩叩”兩聲,又有人敲門。秦盡放下筷子,前去開門。
門外還是兩人,一個精神矍铄的老者,一個黑衣少年。
那老者身上有股赫人氣勢,但神色很和善,“秦公子,我是采藥閣副閣主徐期,這麽晚叨擾了。”
三人院中落座。徐離期道:“秦小公子,你已見過朱副閣主與楚楚副閣主,應知我們來意。”
秦盡點點頭。
“那你此時是否已有決斷?”
沉吟片刻,他道:“我想入采藥閣。”
像是沒想到他如此直接,徐離期愣了片刻,才回道:“小公子倒是直爽。”
“不過……”徐離期直直看向他,“采藥閣可與靈藥閣、制藥閣不同,他們只需待在城內,而我們,必要進那危險重重的深山密林。”
“這山中可沒有城裏安逸,那當中毒物遍布,一不小心随時可能丢命,你可要想好。”
秦盡笑笑,道:“我倒還就對進山采藥這事感興趣。”
見少年年紀雖不大,但待人接物有禮有度,氣韻沉穩,徐離期心下滿意,道:“好!既如此,今日起,你便是我采藥閣的一員。”
秦盡心中一喜,“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徐離期:“無妨無妨。要是想當制藥師、驗藥師,确實需要幾年的功夫才能學成,但當采藥人要簡單得多,多進幾次山,自然會懂。”
“現下,咱們閣裏有五支采藥隊,實力前三的隊裏,二隊已有一位目力者,你可自選入一隊或三隊。”
秦盡無所謂,“全憑副閣主安排。”
徐離期捋着胡子:“如此……那去三隊如何?澤蘭那兒老吵着要人。”
秦盡點頭,“沒問題。”
“這便成了,明日我會讓人把玉牌送來。”說完他轉向一旁的黑衣少年:“往後你與子域同隊,有什麽不懂的,盡可問他。”
從落座起,這少年就是一副身在、心不在的魂游狀态,聽到老者的話心也只敷衍地點點頭,并不出聲搭理。
看他這模樣,徐離期有些無奈:“這孩子,估計是嫌我沒等他吃飯就拉他出來。”
秦盡客氣道:“晚上正好多做了些菜,要是不嫌棄,兩位留下嘗嘗?”
正等他們開口拒絕,卻聽少年突然出聲:“好,麻煩了。”
徐離期一愣,也只好道:“那勞煩了。”
秦盡也一怔,他只是随口客氣,怎麽還帶當真的。按道理他們剛認識,一點不熟,人家留飯應該拒絕才對。
但話都說出去了,他也只好硬着頭皮把菜從廚房又端出來。幸好今晚确實做的多,還特意炒了一大鍋青豆臘肉飯——本來準備留着明日吃的。
看到桌上那幾個菜雖食材簡單,但色香味俱全,徐離期誇道:“小盡手藝不錯啊,不比明水樓的廚子差。”
秦盡:“過獎過獎。”
徐離子域已經不客氣地拿起筷子。
不知道是不是都餓了,今天的飯與菜那是一點沒剩。其中以徐離子域吃的最多,足足四大碗。
吃完後,蘇遠把那盆炸魚蝦端出來,當做飯後小食。徐離期站起身對秦盡道:“其它副閣主那,我會替你妥善回絕,今日天色已晚,我們這就告辭,以後有事可到閣裏找我。”
秦盡:“好。”
徐離期:“子域,走了。”
無人回應。
“子域?”
還是沒人應。
徐離期轉頭一看,見子域正專心致志地對付那盆炸魚蝦。
徐離期:“……”
他走過去,直接把人扯起來,微笑着對他們道:“告辭。”
徐離子域被扯着胳膊往前,但身體仍面向桌子,眼神落在魚蝦上,依依不舍。
看他這樣,秦盡不覺脫口道:“這炸魚蝦味道還不錯,要不帶回去給家人嘗嘗?”
徐離子域頓時眼睛一亮,迅速掙脫胳膊回身走近,認真道:“多謝。”
剛剛他們就離得不遠,他回身之後離得更是近,兩人幾乎是面對面。
猝不及防近距離直面那張攻擊力十足的臉,秦盡吓得心差點蹦出來,不自覺退後幾步。
恍惚片刻,才去拿籃子。子域拎過小籃:“多謝,告辭。”
徐離期扶額。這小子,怎麽好意思連吃帶拿的。
天色微黑,兩人走至岔路口。徐離期道:“我孫女也愛吃魚蝦,你給我分些。”
徐離子域裝作沒聽見,直直走了。
徐離期:“……”
星月漸現,徐離子域獨自走在小巷中,回想起了早上的情形。
他從那群吵鬧的女子中脫出,正對上一素衣少年的視線。
少年容貌并不出衆,但身上有股幹淨的朝氣。
擦肩而過時,他聽到少年小聲嘀咕:“他肯定比我大好幾歲,才長這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