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夫
鬼夫
從擔驚受怕魂不守舍,到捧着碗喝熱粥,還被人關心吃得合不合胃口,只是多了一個紀連韞的區別。
唐寧舀着紀連韞做的銀耳蓮子粥,從舌尖到胃部都被一股滿足充盈,他沒想到紀連韞做的粥會這麽好喝,如果不是紀連韞只做了一小碗的話,唐寧還想再喝兩大碗!
溫熱細膩的甜粥撫慰着唐寧的神經,唐寧整個人都因為這碗美味的粥放松了下來,很多時候,人在崩潰的時候,美食比任何東西都能安慰彷徨的心靈。
周圍的紀珂和林蘊就沒有這種福氣了,他們捧着紀連韞給的幹糧啃着,因為紀連韞說家裏的食物不夠了,做出來的粥只夠唐寧一個人吃。
“吃慢一點,吃太快對胃不好。”紀連韞看着唐寧快将臉埋進碗裏的吃相,神情越發溫柔,“等到了你家,我每天都做飯給你吃。”
唐寧激動地點頭,點到一半,看着紀連韞憔悴的病容,唐寧又連忙意識到他怎麽能讓一個病秧子來做那麽多事情呢?
唐寧吞下口裏的粥,他想了想,善解人意道:“你身體不好,你應該多休息,我...我來做飯給你吃!”
他雖然只自己做過方便面和煎蛋,但好歹也看過莫雲初做飯,應該不會做得很難吃......吧?
“好。”紀連韞望着唐寧的眼裏含着一點笑意,他有一雙溫柔又涼薄的眼睛,看唐寧時的目光總是溫柔專注,而那涼薄的餘光用來瞥角落裏坐着的外人。
偏偏那種偏愛被他做得理所應當,禮貌又風度翩翩,很難讓人感覺自己被怠慢了。
唐寧吃好後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一點,“對了,聘禮應該怎麽還回去?”
“我幫你還,你不用擔心。”紀連韞用一方幹淨的手帕擦拭唐寧的唇角。
唐寧聽到紀連韞這句承諾後,瞬間生出安心,雖然紀連韞看起來病怏怏的,但比旁邊兩個隊友要讓唐寧有安全感得多。
唐寧覺得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明知道對方是npc,他還是想要去親近。
他喜歡紀連韞無微不至的照料,喜歡紀連韞對他說話永遠輕聲細語的聲調,喜歡紀連韞溫和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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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個每次出現都在吓他的鬼新郎,他更偏向紀連韞。
怎麽會有人在對待兩個人上,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呢?
唐寧看着收拾碗筷的紀連韞,紀連韞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和他一起回唐家村,他帶了幾套幹淨的衣物、草藥和蠟燭等生活用品,俨然像剛結婚要和妻子回娘家的新婚丈夫。
這些沉重的行李由紀珂背着,林蘊按照紀連韞的指揮在村子裏找了一個破舊的四輪車,敞篷的,漆都掉了大半,紀連韞在上面鋪了五六層被褥,幾乎把家裏全部的被子都放上去了,又把兩個枕頭搭成了簡易的坐墊,看起來非常的事多。
急着想要回到唐家村的林蘊和紀珂有點受不了,畢竟他們不知道老家有沒有被偷,雖然紀連韞看起來随時會吐血暈過去,但也不至于連車都坐不得,紀珂忍不住道:“表哥,有車的話開過去一個小時就夠了。”
紀連韞點頭,看向了唐寧,柔聲道:“你坐上來試試看。”
衆人皆是一愣。
唐寧也愣了一下,他踩在紀連韞放好的小板凳上,被紀連韞扶着上了車,坐在那軟軟的被褥和枕頭上,一點也不難受。
看到唐寧坐着舒服了,紀連韞笑了一下,他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瓶子,把瓶子裏看不出來是什麽草藥抹在指尖,然後又小心翼翼塗在了唐寧的太陽穴上,“這樣坐車的時候會舒服一點。”
唐寧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小聲道:“謝謝。”
那修長的、染了一點藥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你和我說什麽謝?我是你的丈夫。”
車子開動了起來,林蘊負責開車,紀珂守着行李不讓那一包行李被颠簸下去,而紀連韞澤低着頭,幫唐寧的手做按摩。
這種細膩的肢體接觸撫慰的永遠不僅是疲憊的軀體,被人珍視的溫暖情緒會一同延伸至四處流離的靈魂,唐寧的手雖然不酸不痛,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
他偷偷擡眼去看紀連韞,金色的晨光穿過灰蒙蒙的雲層,灑在了紀連韞的睫羽上,将黑色的眸子照成了琥珀色,也就顯得越發溫柔。
他看着這樣的紀連韞,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問題——
紀連韞為什麽對他這麽好呢?
僅僅是因為他們結過婚了嗎?
長發公主牌說,某些存在能通過和他的親密接觸得到好處,紀連韞是卡牌指的某些存在嗎?如果是的話,紀連韞是卡牌上的王子還是女巫?
困惑一個接一個湧上心頭,唐寧想思考出答案,可眼皮逐漸沉重,他的頭一點一點,最終倒在了一個萦繞着藥香的懷抱。
紀連韞抱住迷迷糊糊睡過去的唐寧,他宛如一位最體貼不過的丈夫。
紀珂看見紀連韞輕輕拿起了身旁一件外衣,小心翼翼披在了唐寧身上,外衣很大,蓋住了唐寧的大半個身子,紀連韞像是畏寒一般也将自己的手伸進了外套裏。
紀珂還想再看,一直專注凝望唐寧的紀連韞忽然擡起頭,平平淡淡看了他一眼。
平淡疏離,又帶着點到為止的警示,好像一位主人隔着窗戶居高臨下望着徘徊在家門口的外來者。
或許是風吹的緣故,紀珂受傷的左眼莫名一陣刺痛,痛到連帶着他完好的右眼也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他捂住右眼,沒有再看對面的存在。
當然,就算他現在還是擡頭觀望,隔着一層外套的遮掩,也看不到那修長的手究竟在做什麽。
那是一雙很好看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有着流暢的線條,連帶着手背上的筋絡也像是精心繪上的裝飾。
這是手悄無聲息從口袋裏取出了一顆珍珠,這是本該由他返回的聘禮。
那散發出熒白微光的珍珠被他捏在指尖,那好看的手指拿着這顆珍珠......
開在山地的四輪車不斷颠簸,紀珂捂住雙眼,左眼的血液從紗布裏溢出,再從他的指縫流了出來,右眼的淚水狼狽地往下滴。
駕駛着四輪車的林蘊全神貫注觀察路況,提防着有可能會遇到的潛在危險。
睡夢中的唐寧微微蹙起眉,他似乎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唇角無意識發出了一聲軟軟的嗚咽。
抱住他的丈夫神情憐惜極了,他撫摸過唐寧蹙起的眉心,溫柔至極。
他看起來真的是一位體貼入微的好丈夫。
他這樣滿意地想。
如果區分一個人僅僅是通過口癖、氣息和是否咳嗽,那僞裝成另外一個人不是很容易嗎?
他唇角的笑容越來越大了,“紀連韞”低下頭,蒼白的唇湊到了唐寧的耳畔,輕到要消散在風中的聲音不知有沒有傳進夢中人的耳朵裏,“還回去?”
“嗯?”
一點妖異的紅光在眼裏閃現。
沒有人察覺到這一幕。
唐寧做了一個童話般的夢。
有一位王子在尋找身嬌體弱的公主,那位王子準備了一張窄窄的床,在床上鋪了好多層被褥,唐寧爬上了床,他太困了,沾了枕頭就想睡覺。
可是讨厭的王子在被褥下放了一顆豌豆。
被硌到睡不着的唐寧委屈地想,沒錯,就是有一個小小的豌豆。他看過這個童話的故事的,他這就要把打擾他睡覺的豌豆找出來。
可奇怪的是,唐寧翻遍了每一層被褥,都沒有找出那顆作怪的豌豆。
唐寧難受得想哭。
不知過了多久,那顆豌豆終于被人取走了,唐寧迷迷糊糊睜開眼,對上了紀連韞關切的面容。
“你看起來沒睡好。”紀連韞心疼道。
唐寧恍惚地眨了眨眼,濕潤的水霧凝聚在眸中,眼尾不知為何暈開了一圈紅,身上有些難受,唐寧想他确實沒休息好,明明睡了一覺,他反而更累了,累到一根手指頭都擡不動,看起來車上确實不适合睡覺。
想到紀連韞抱了他一路,唐寧更擔心對方手酸不酸,“你沒事吧?”
紀連韞伸出手,垂眸望着修長的手指,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我很好。”
當人肉靠枕怎麽會好呢?
唐寧吃力地坐起身上,捧着紀連韞那骨節分明的手,投桃報李道:“我也幫你按一按。”
紀連韞沒有拒絕。
唐寧回憶起紀連韞之前的按摩手法,輕輕揉揉捏着紀連韞的手,像小奶貓在努力給主人踩奶,也許并不舒服,但只是讓人看一眼,心都要化掉了。
“到了。”林蘊開進了唐家村,開到了靈堂前,白色的花圈擺在房門口,黑色的布帶在空中微微搖晃,他們在外面看不清屋內的景象,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黑白相間的色彩。
唐寧在紀連韞的攙扶下走下車,他腿軟的厲害,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本來唐寧想要看起來力氣大一點的紀珂或者是林蘊扶着他的,畢竟紀連韞也是一個病秧子。
但紀珂和林蘊看起來歸心似箭,兩個人一下車就直奔靈堂,唐寧只能和紀連韞慢慢走。
前面兩個人原本走的很快,跨過門檻時,他們忽然停下了腳步。
唐寧有點不解。
他緩緩走進了靈堂,站在了紀珂和林蘊兩人中間,對上了一雙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腳。
唐寧僵硬地擡起頭,看到了穿着白色喪服的身軀在空中搖晃,像一個白燈籠,而那長長的垂挂而下的舌頭就是燈籠上的一抹這血痕。
“餘年啊!你這是怎麽回事啊?!你怎麽這麽想不開?!”一道悲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唐寧呆呆地轉回頭,看到腳上系着一根麻繩的王叔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