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鬼夫
鬼夫
唐寧微微睜大眼睛,望着面前這張異常憔悴蒼白卻難掩溫柔的臉,對方即使問這種問題,也沒有多少逼問的味道,似乎對任何答案都能全盤接受。
“我......我喜歡現在的你。”唐寧根本挪不開和紀連韞對視的目光,那雙眼睛可真是深邃,好像能把他藏在內心角落的全部秘密都拖拽出來。
“那你喜歡犯病時的我嗎?”紀連韞湊得更近了一點,黑色的眼眸像一片神秘的夜色,溶解了唐寧的思緒和防備。
“不喜歡。”唐寧被自己的坦誠吓了一跳,他其實沒有想對紀連韞說那個人的壞話,在背後說另外一個人壞話總是不好的。
可紀連韞還是那麽溫柔又鼓勵地望着他,手指輕輕摩挲着他的臉頰,“為什麽不喜歡呢?”
在這樣包容的目光下,唐寧情不自禁說了下去:“他很壞,很虛僞,很吓人,沒有你溫柔——”
“紀連韞”用格外溫柔的眼神凝視着唐寧,什麽溫柔到能滴出水啊,什麽溫柔刀最為致命......大概就是這樣的眼神了。
可唐寧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些說不出下去,一股顫栗感從他的靈魂裏瑟瑟出了出來,好像是在恐懼着什麽。
寂靜的室內,無人出聲。
“紀連韞”用手指憐惜地撫摸了一下唐寧的眼眶,指尖摸過長長的下睫羽,似乎要碰得更上面一點,摸到剔透又脆弱的眼珠,唐寧情不自禁眨了一下眼,呼吸都屏住了。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勾起唇角,一字一句,溫柔平靜道:“怎麽不繼續說了?”
那在空氣中四處游走飄逸的隐秘情緒,像一支擅長移動的軍隊,每一個人都用帶着利刃的靴子從唐寧的心門踩踏而過,整齊劃一,幹脆利落,只有他心如擂鼓,潰不成軍——
聽說心動的時候,心會跳得格外快,這難道就是心動的感覺嗎?
唐寧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抖着嗓子小聲問:“你...你餓了嗎?我下面給你吃。”
那雙翻湧着黑色的眸子越發深邃,像高高的夜空,猩紅的舌尖舔舐過蒼白的唇瓣,“紀連韞”不知想到了什麽,彎了彎眼睛,“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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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凝固的空氣好像也随之流淌了,就像危機結束那般給了唐寧逃出生天的感覺,唐寧用力喘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灌入口鼻。
難怪他剛剛覺得那麽壓抑,原來是光顧着看紀連韞,完全忘記了呼吸。
唐寧手軟腳軟地推開紀連韞,在紀連韞期待的目光中,唐寧不好意思道:“我沒做過面條,但是我看到屋子裏有泡面——”
半晌,紀連韞直直地看着他。
“你放心,我之前查過怎麽把泡面泡得很好吃!”唐寧自信道,這個他是真的查過。
“你現在人好點了嗎?”唐寧不敢一個人去廚房,他小聲道:“我們一起去做飯吧。”
紀連韞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緩緩站了起來,只是一個簡單起身的動作都看起來很沉重的樣子。
唐寧趕緊扶着紀連韞,保證道:“你放心,我全程都自己做,你只需要看着我就行了。”
紀連韞嗯了一聲。
一個簡單的“嗯”都好像格外疲憊。
唐寧也知道給新婚丈夫下廚的第一頓飯是泡面不太好,但是他擔心自己真的做翻車了,那還不如泡面好吃,想到這裏,唐寧小心翼翼沖紀連韞讨好一笑,他湊到紀連韞耳邊保證道:“我下次,一定努力給你做好吃的。”
“......嗯。”
得到了紀連韞的回應,唐寧一下子心理開解完畢,也沒有那麽心虛了,開開心心拉着紀連韞去廚房。
期間因為挑不來水,用不來竈臺,生不來火......
他都站在一旁看紀連韞忙活。
最後自己撕開包裝袋,将面餅和調料包扔了進去,完成這次的泡面。
泡面的香氣蔓延開來,唐寧聞到香味就食指大動,他快速吃了三大口,幸福感讓他心情大好,然而等沒那麽餓了,再吃了兩口又覺得有點惡心。
主要是這具身體的胃也連帶着嬌氣,特別是早上才吃過紀連韞做的粥,兩者對比之下就産生了差距。
望着慢條斯理吃泡面的紀連韞,唐寧有點苦惱地低頭看着自己碗裏的泡面。
“晚上我來做飯吧。”紀連韞忽然道。
唐寧唰得擡起頭,對賢夫良夫模樣的紀連韞開心道:“好!”
吃飽喝足,唐寧和紀連韞前往靈堂,靈堂已經被重新收拾了一遍,只不過火燒的痕跡不能完全處理幹淨,此刻韓安康正皺眉四處查看。
昨晚三個玩家都在靈堂守靈,雖然昨晚在靈堂沒有遇到鬼怪襲擊,但大家當時都神經緊繃,因為他們能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在靈堂外飄蕩,偶爾發出藏在夜色裏的細微聲響,很輕微的,卻又讓人頭皮發麻,似乎又有什麽東西在密謀着不好的事情。
這也是到了上午他們就撐不住要去休息的原因,昨晚的精神內耗太過嚴重,沒有人敢放松警惕,到了白天才打算稍加休息,結果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韓安康心有餘悸看了一眼躺在木床上披着白布的韓餘年,韓餘年的體質在他們三人中是最好的,上午他和林歸景都撐不住要回屋休息時,韓餘年還神采奕奕。
可當再次見到這個隊友時,卻是對方上吊的屍體,那雙眼還定格在驚愕恐懼的瞬間,似乎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物,大白天看到都讓人起了一身冷汗。
這次是韓餘年,那下一個面對那個東西的人又是誰?
韓安康的內心平靜不下來,昨晚他們在靈堂沒什麽事情,那麽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鬼怪在觀望,還有一種是靈堂有什麽東西讓鬼怪畏懼。
如果是後一種,那靈堂的那個東西就是他們在這個副本存活的關鍵之一,只是靈堂的東西太多,很難區分那個關鍵是什麽,最好的方法就是原封不動,今晚也複刻第一晚的場景。
然而現在......
韓安康看着靈桌上燒了一半的遺像,本來他想換一張,卻不想只有這一張照片。
不僅是遺照,此刻靈桌上擺着兩炷香,這上面本該插着三炷,在守靈時象征的含義是敬天、敬地、敬人。
昨晚香爐燃了一晚香也沒燒太多,然而今天這次靈堂失火,有一根香直接燒沒了。
韓安康本想重新找香插上,然而村子裏竟然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上的香,就像那遺照一樣只有一份。
這讓他覺得很是不安。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韓安康回過頭,看到了披麻戴孝的唐寧,紀連韞作為他的丈夫也是相同的裝扮。
那個不小心一把火燒着了靈堂的npc看起來格外病弱,走路都要唐寧攙扶,穿着一身白色後,身上羸弱又清雅的氣質越發凸顯,讓韓安康不自覺聯想到了魏晉名士。
他下意識去看棺材旁的長明燈,長明燈上的燭光明滅不定,好像有什麽微風在不斷吹拂,在韓安康緊張的注視下,那燭火終究還是穩定了下來。
靈堂裏擺着幾個用于跪坐的蒲團,唐寧先找了一個蒲團跪了下來,紀連韞看着守靈的唐寧,也平靜地跟着唐寧一起跪在棺材前。
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韓安康勉強把提起的心放下,他也跪在靈堂,看着那燒了一半的遺像,蒼白的煙霧缭繞,将那張屬于唐賢恒的遺像勾勒出或虛或實的不定感。
濃烈的香味湧到了韓安康鼻尖,香得沖鼻,韓安康愣了一下,視線從遺像落在那一旁的香爐上,然後他驚悚的發現——
那插在香爐裏的兩根香忽然極速燃燒,缥缈煙霧升騰而起,半截香身在頃刻間化為了焦黑粉末!
“不好!”
韓安康急聲道!
衆人都不解地看了過來,韓安康驚恐地看向紀連韞,一種說不出的直覺告訴他,這香詭異燃燒的速度和這個npc有關,他連忙道:“紀連韞!你快起來!”
紀連韞平靜地跪在蒲團上,分明是跪着的姿态,那被絲絲縷縷煙霧缭繞的蒼白面容卻讓人聯想起了......在廟宇中接受香火供奉的神靈。
他的眼神很淡,好似疲憊地微阖,帶着一點世間萬物都看不進眼底的怠慢,連望着驚懼的韓安康也還是那平淡如水的目光,連動動眼皮子都不願意,更別提聽韓安康的話站起來了。
香還在極速燃燒,看樣子很快就要燒到底,韓安康頂着滿頭大汗沖一旁茫然的唐寧喊道:“你讓你丈夫起來!!!”
唐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見到韓安康這幅模樣,他趕緊伸手推了推紀連韞,“你快起來。”
紀連韞聞言順從地起身,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急速燃燒的香才堪堪停了下來,那兩根香都只剩下可憐的一小截。
韓安康瞪大眼睛看了看香,又轉頭看向紀連韞。
他無端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個故事,據說有位神明轉世卻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跑到像土地廟和其他人一樣上香,結果那土地像直接摔了下來,根本受不住對方的一炷香。
心中一股莫名的直覺告訴他,這香才是靈堂裏保護他們的關鍵,昨晚一晚上,他們三個人都安然無恙,香只少了半截,今天紀連韞進了靈堂兩次,差點就燒沒了兩根香,簡直比昨晚藏在暗處的鬼怪還要可怕!
想到這裏,韓安康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終于落了下來——
不能讓紀連韞進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