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受傷

受傷

孟妩音丢下馬，一路尋着血跡而去。此處是琅嬛山，附近荒無人煙，只有零星分散其中的幾家獵戶。

楚遇擇此時咬着牙往前，他後背與手臂皆受了傷，鮮血從傷口處不斷滲出，浸濕了衣裳，濕濕的，黏糊糊的，再加上因為苦忍着疼痛和疾步行走而冒出來的一層冷汗，楚遇擇難受極了。

他尋了一處樹叢躲避起來，等着鄭平帶人來救援。可是，他覺得他好像等不到了。若真的等不到救援了，也是他的命。

楚遇擇此時連呼吸都是痛的，力氣也漸漸消失，意識開始渙散……然後，他看到了臉色匆忙的孟妩音向他奔過來。

孟妩音跟着血跡找到了楚遇擇，見他臉色十分蒼白，擔心他流血過多，一時又找不到繃帶，便想撕下衣服替他包紮。奈何孟妩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沒有撕開一個小口，孟妩音想，這衣服質量還蠻好。

孟妩音環顧四周，最終還是想到了辦法。她傻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眼前不就有一把劍嗎？孟妩音伸手拿劍，卻被突然醒過來的楚遇擇給一把抓住。兩個人的手就這樣僵持在空中，面對這樣突發的情形，兩個人誰也沒有動，就這樣對視了幾秒。

最終還是孟妩音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孟妩音瑟縮着，試圖将手收回，然而楚遇擇卻不放手，只是神色茫然地看着孟妩音。孟妩音想，楚遇擇都虛弱成這樣了，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心中暗自感嘆，孟妩音輕輕晃動着手臂，試圖提醒楚遇擇，

“楚哥哥，你松手。”

楚遇擇此時仿佛才真正清醒了一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松開了孟妩音。這樣的表情在楚遇擇臉上實在是很難見到，讓孟妩音覺得此時的楚遇擇竟可愛得莫名。孟妩音在楚遇擇的注視和默許下，拿起了楚遇擇的劍，預備割下自己的衣角時，被楚遇擇給攔下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劍，讓孟妩音移動不得劍。孟妩音似乎有些詫異，她以為楚遇擇是同意的，秀氣的眉毛微微上揚，“楚哥哥，你松手。”

“妩音，快走吧。”楚遇擇嗓音沙啞低沉，但卻莫名地魅惑人心，仿若神明在耳邊喃喃，讓孟妩音身形一震。

“楚哥哥，你先松手。”孟妩音無奈道。

楚遇擇眉頭緊皺，凝視着孟妩音，終于還是松了手。孟妩音松了一口氣，拿起劍便割下一大塊衣角，替楚遇擇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你……”楚遇擇盯着孟妩音，嘆了口氣，眼中是明顯的憂慮。

他受陛下命令，調查安王一事，豈料被人追殺，這等落魄的模樣，已是許多年沒有遭遇過了，偏偏又讓妩音這小丫頭給看見了。

孟妩音替楚遇擇包紮好後，又查看了一番，見楚遇擇皺眉，以為是傷口太痛，忍不住安慰道：“楚哥哥，你忍一忍，等我們下山，讓大夫上藥就好了。”

只是，唉，孟妩音幽幽嘆息，“傷口這麽深，怕是要留疤了。”

楚遇擇此時竟顧不上刺客一事，只覺得好笑，見她眼神中止不住的惋惜，“我留疤，又不是你留疤，你這小丫頭如此神情是在做什麽？”

“楚哥哥，你不知道呀!”孟妩音聲音語調都上揚，神情是真的真誠誠懇，“都說你長得好看，是這京都裏一等一的模樣，如今多了兩條疤痕，豈不是讓這模樣添了幾分瑕疵？”

楚遇擇是知道京都對他的評論的，自然也知道很多人盛贊他的模樣，只是他從來都不以為意，只當是旁人無聊，聽聽便罷了。此時從孟妩音嘴裏，又聽到這樣的話語，他倒是感到幾分驚奇，還有一絲絲莫名的對自己容貌的自豪感。

是的，自豪感。

不過，只片刻他就又清醒了，他在想些什麽呢!容貌不過皮囊，行軍打仗，在朝堂為官，效忠于陛下，這些才是他應當在意的。況且，好看的皮囊有什麽用？又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

“我又不是女子，堂堂七尺男兒，不必顧惜容貌，留疤便留疤了，妩音何必如此惋惜。”

孟妩音見他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心中更是暗自感嘆，“你不知道，這京都裏有多少女子愛慕于你，現在平白多了兩條疤痕，真是可惜。這京都女子知道了，只怕是會為難難過多時呢!這麽俊美的模樣，真真是不該添兩條疤痕。”

楚遇擇見她說的認真又深入，滿臉都是惋惜，便讓她說下去，認真地聽着。聽着聽着便感覺怪怪的。

從前聽別人誇贊容貌時都是從容淡定，有人當面誇贊的，這一般是同僚，有人背地誇贊的，這樣的就多了。

不過，那些人于他來說都沒什麽關系。

此刻，當面聽着孟妩音的誇贊，竟然讓他有些臉紅。凡敬的妹妹，竟然……竟然也是一個好美色之人。

望着楚遇擇略顯不自在的模樣，孟妩音大驚，自己竟然将心裏話說了出來。

楚遇擇心中怪不好意思的，又想到了什麽，“我竟然不知道，原來妩音也是如此關心男子外貌的。”

“沒。”孟妩音尴尬不已，她确實是好美色之人，畢竟，長得好看的，誰不想多看幾眼？

驀然又想到了什麽，楚遇擇盯着孟妩音的眼睛，神色古怪，語氣充滿探究，又有幾分戲谑道：

“妩音追我至此，不會是為了我的容貌吧？”

孟妩音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雖然這原因差不多有一半是因為這個，但是楚遇擇居然……居然如此自戀，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

沒想到啊沒想到，平日裏淡漠疏離的楚遇擇，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有，他那神色是什麽意思？她還能對他動手動腳不成？

許是太過震驚，孟妩音心跳加速，只感覺血液直沖大腦，頓時燥熱不已，臉上也泛着過分的紅潤，勉強裝作冷靜無辜的樣子，盡量緩和語氣，帶了絲絲嗔怪與無辜，仿佛真的冤枉了她。

“楚哥哥，你怎麽會這樣想呢？”

“哦？那是為何？”

楚遇擇挑眉，要不是她臉色不自然，手也微微有些顫抖，緊緊捏着衣袖，他怕是會真的信了她的鬼話。

“自然是因為你是我哥哥的好友啊!你與我哥哥以兄弟相稱，自幼我便也将你當作兄長相待。而且，我還叫了你幾年的楚哥哥。今日，兄長有難，做妹妹的怎麽能袖手旁觀。”

孟妩音說得認真，一臉正氣凜然的模樣。她當然這樣理直氣壯了，本來就有這樣原因在裏面，只不過，當然還是美色讓她跨越了心裏最後一步障礙。

古人說：怒發沖冠為紅顏。孟妩音想，此時的她大約就是如此了，藍顏也是顏嘛。而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呸!她在想什麽呢!

楚哥哥豈是她能動的？就楚遇擇這樣的人，只适合遠觀，不适合亵玩啊!

楚遇擇本來就不想細問下去，剛才不過是擔心她害怕，想活躍一下氣氛罷了。

沉默間，楚遇擇聽見有打鬥聲，便緊緊握住劍，壓着聲音喊了一聲，“妩音。”

“怎麽了？”孟妩音見他神色緊繃，便也跟着緊張萬分。頓時拉着楚遇擇的衣袖，手止不住地顫抖，“楚哥哥……”

還未等孟妩音說完，楚遇擇便打斷了她的話，孟妩音的話就那樣哽住了。

“快走。”楚遇擇拉着孟妩音的手，咬着牙帶她離開了。若他猜的不錯，應該是鄭平帶人來了。

他将孟妩音帶到另一個地方藏好，叮咛囑咐她不要亂走。尋着打鬥聲而去，果然見到了鄭平等人。

等鄭平将刺客處理完，楚遇擇才走出去，“鄭平!”

鄭平帶人奔過來，見他滿身是傷，忙扶住楚遇擇，“侯爺!”

楚遇擇此時已是強撐，将孟妩音的藏身之處告訴了鄭平，讓他帶孟妩音回去，便昏迷不醒了。

只是，哪怕在夢中，楚遇擇也逃不開孟妩音。他夢到，孟妩音的眼睛無辜又可憐巴巴的，擔憂地望着他，生怕他一去不回，然而就僅止于此。

彼時，他只不過是見了孟妩音數面罷了，怎麽還忘不了了？

實在是煩悶，每每睡覺，總能夢到孟妩音可愛又無辜的模樣，讓他身心搖曳，為此他在夢中都感到疲累，實在是影響他的睡眠。

他想，孟妩音真是一個小麻煩。每每遇到她，她總要麻煩他。平日裏便罷了，在夢中都還要麻煩他!可是，他又很喜歡這種感覺，有時候夢不到了，他還隐隐約約有些失落。

哎呀，他想，他一定是被麻煩太多了，都習慣了。這樣不好，這樣不好。楚遇擇心裏不斷地暗示自己，提醒自己，後來，果然夢到的次數少了。

他既慶幸又失落，他想，果然，這樣才是對的。整日裏夢到人家姑娘，算是什麽事兒!而且，這還是凡敬的妹妹。莫不是當年他小時候吵着鬧着他娘要一個妹妹沒有要成功，心裏不甘在作祟？

在不知不覺間，一種莫名的感情在楚遇擇心中醞釀着，他彼時尚未發覺。等他發覺時，已然一發不可收拾，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