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唔......”
刺眼的日光将尚在睡夢中的封邺弄醒,他捂着宿醉後鈍痛的額頭,看向窗外。
那是薄紗輕覆的落地窗,寬敞又明亮,陽光透過雙層隔音的玻璃窗大喇喇的進入到室內,照亮每一寸角落。
淩亂的床單,散落在地面上皆是褶皺的衣物。
!?
他陡然回神,這裏不是自己狹小昏暗的寝室,這是哪裏?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是簡約大氣的家裝,經典的北歐風格,這裏不正是自己打工的酒店嗎!
他想起來了,昨日下班一起的幾個同事,叫自己去喝酒,自己被灌得斷了片,迷迷糊糊間似乎被人背到一個房間,他聞到馥郁芬芳濃烈的蘭花香,那信息素,只是聞到一星半點就知道與他契合度極高,之後發生了什麽他意識全無。
他捂住面頰,能發生什麽他作為一個成年人無需言說,紛亂的床單和空氣中尚未散去旖旎膻腥味都昭示着他睡了一個陌生人。
他是誰?他要對我負責嗎?不對不對,應該是我對他負責。
他喜歡我嗎?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我好喜歡他呀。
封邺回憶起昨晚意識未散時聞到的信息素味,那是清麗淡雅的墨蘭偏偏沾染情|欲,帶上潮濕氤氲的意味,情|色而暧昧。他在支離破碎的記憶中拼湊出,床榻之上,抵死纏綿的那雙手,骨節分明,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膚上是豔紅的指痕,濕漉漉的,一下沒一下的緊緊揪着床單,仿佛溺水一般......
封邺兩頰緋紅,紅霞一路從耳根到臉頰又将他全身染紅,他一把将自己埋在被子底下,打算将自己捂死,但是床單上又有昨夜溫存的信息素,他像是慶幸又像是不舍大口大口将淡淡的所剩無幾的香味汲取進胸腔。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兀的室內傳出一陣電話鈴聲。
封邺找了好久,才在地上一堆衣物中找到自己的手機,是大堂經理的電話,“喂,張姐。”
大堂經理張姐是個幹練的職場女性,她道:“封邺,你被開除了,這個月工資去人事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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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封邺傻眼了,自己幹得一直不錯,怎麽會突然辭退自己,他忍不住問道:“張姐,為什麽這麽突然?”
張姐原本是不想說的,但是看着封邺也是可憐,一個尚未畢業的大學生家境不好,孤苦無依的,看着他就想起曾經的自己,她嘆了一口氣道:“不是我說,封邺,你是不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多的我不能說,你好自珍重。”
說完挂了電話。
不該惹的人?封邺攥着自己二手的破手機思忖片刻,自己和同學同事都是和和氣氣的,除了......
除了昨日那人......
那一瞬間,他就像是在美夢中被驚醒,錯愕和懊悔爬滿他兩眼,讓他一下子從天堂回到地獄。
哪裏是魂牽夢萦的一夜情,只不過是被機關算盡之後的懵懂不知。
封邺錘了一下床墊,奈何被柔軟的席夢思反彈回來,他的悲憤無處發洩,憤恨地将手中的手機摔出去,扔出去的時候又後悔了,諾基亞抗摔,被他這麽扔出去就只是磕壞了一個角。
他心疼的撿回來,吹了吹,抱在懷裏,然後思考着未來。
封邺從小就是一個孤兒,被一個拾荒的奶奶撿回去,靠着奶奶撿垃圾才讀上大學,開學報道那天下了大巴手裏只有二十塊錢,每天涼水配饅頭熬過第一個星期,學費也是靠着助學貸款,平時沒課,他就出去打工。
他做酒店的門童比去奶茶店一個月能多賺兩千塊錢,現在這麽好的工作沒了,老家奶奶又生病要錢,他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能去幹什麽了。
他失意地穿好衣物,離開酒店,外頭烈陽當空,沒什麽人在街上,連流浪狗都躲在草叢中伸着舌頭乘涼。
封邺走在陽光直射的大馬路上,看着酒店那幾乎高聳入雲的樓層,狠狠地踢了旁邊的梧桐樹一腳,這一腳把梧桐樹的枯葉全都抖落,全部落在封邺的身上,流浪狗受了驚吓,立馬站起身,跑到車底下沖着他叫。
“操!”封邺只覺得這人生真尼瑪操蛋。
這時候醫院那邊電話過來,又要交錢。
封邺坐在流浪狗剛蹲着的草叢瓷磚上,深吸幾口氣,看着酒店門口的幾輛豪車車屁股,天氣炎熱,他卻覺得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渾身戰栗一下,思量許久他最終站起身回學校。
他回到寝室,換下自己一身皺巴巴的衣物,潦草收拾了一下,走向學校辦公樓。
他站在輔導員辦公室門口,伸出一只手就要叩門的時候又遲疑了,他低着頭緩緩将手收回來,在辦公室狹長的走廊徘徊,就這樣反複幾次,他像是下定決心,伸手叩門的時候,辦公室門開了。
“封邺?你怎麽來了。”來人正是封邺的輔導員顧涼。
顧涼是個女性beta,在這個alpha站在金字塔頂端由alpha壟斷資源的時代,她算不得什麽,但是據說家中勢力不小,研究生畢業在大學也混得風生水起,連校長見她也要給幾分薄面。
封邺是顧涼帶的第一屆學生,也是這一屆最特別的那個,長得帥成績好但是家室格外凄慘,不知道是母性泛濫還是天生顏狗,顧涼總是對他格外上心,平常學院有什麽能賺外快的總是第一個叫他。
“啊?”封邺有些猝不及防,他一時間呆愣地看着顧涼。
顧涼把他帶進辦公室,讓他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給他泡了一杯茶:“陳皮茶,我看你嘴角都起皮了,有些上火了吧。”
封邺即便來過顧涼的辦公室無數次卻也還是有些局促,他不安地舔了舔唇道:“顧老師,你不用管我,你有什麽事就先辦吧。”
“嗯,我去一趟廁所,你先喝茶,我去去就來。”
顧涼走後封邺看着面前澄澈淺褐色的茶水眼神有些渴望,他從醒來到現在滴水未進,到現在那顆懸着的心微微放下,他才驚覺自己喉嚨幾乎幹渴得發幹,他端起茶杯,剛想牛飲一口,淺色的唇就被燙紅了。
“你小心點,剛泡好的呢。”顧涼此時已經回來,在他身後出聲道:“你要是渴了我給你倒一杯涼白開。”
說着,就要去辦公桌對面倒,她的辦公室是雙人間,但因為一些人盡皆知的原因,學校沒給安排別的老師過來,所以另一張辦公桌就被她用來堆雜物放茶壺。
“不用了,不用了!”封邺趕緊起身阻止,他已經麻煩過顧涼這麽多次,實在不好意思。
“顧老師,其實我今天來是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低着頭,喉結滾動,似是猶豫糾結,但終究是下定決心。
“我打算休學了。”
封邺捏着玻璃杯,沉默着。他纖長的睫毛低垂,在眼眸底下覆上一層晦暗不明的陰影。
他的眼睛很漂亮,算不上大卻明亮得很朝氣蓬勃的,眼尾下垂,就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狗,眼尾處有一片淡淡的陰影,眸子看上去更加立體有型。曾經就有女生像封邺表白拒絕後哭着說他看人的眼神就算是看電線杆子也深情。
此時室內鴉雀無聲,只聽得見窗外的蟬鳴和樓梯口幾個老師的交談聲。
顧涼聞言愣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到門口張望了幾下然後關上門,坐在封邺對面柔聲道:“為什麽,你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嗎?”
封邺不語,垂着頭,臉就差和胸口貼着了。
“是不是家裏缺錢了,告訴老師,老師先借你。”顧涼還是那樣溫柔。
封邺還是低垂着頭什麽都不說。
顧涼知道alpha都倔得很,認定的事情輕易改不了,如此看來封邺應該是下定決心了,她嘆了一口氣道:“你決定好了嗎?你可是體育特長生上來的,在那麽多競争者中以全校第一名上的國體,你經歷過,知道上國體有多不容易。”
又是良久的沉默,窗外,兩只麻雀在哺育嗷嗷待哺的幼崽。
終于,封邺放下考慮許久的猶豫和糾結下定決心道:“顧老師,我知道你的好意,等我解決了家裏的事情,我會繼續完成學業的。”
他睜着那雙晶晶亮圓溜溜的眼睛,自下往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顧涼,那是一種很可憐就像是棄犬守在被主人抛下的地方苦苦等不到主人的神情,“顧老師,我對不起你這些年的照顧。”
顧涼注視着他,下眼睑閃爍着淚光,眼神中有無奈痛心還有憐憫,但是轉眼又轉頭看向窗外,窗外陽光刺眼,綠蔭的樹林裏有麻雀在築巢,她将臉轉回來,咽下自己的情緒,終是嘆了一口氣,“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
“把這份報告交給院長,要他簽字,剩下的我來辦。”顧涼打印了一份資料簽上名字道。
封邺拿着休學報告恭恭敬敬朝着顧涼鞠了一躬。
休學手續沒那麽快辦好,封邺為了省錢還是厚着臉皮住在寝室,他第二天就跑去人才市場找工作,不少原本聊着好好的,但說到學歷都搖搖頭。
這年頭大學生都不吃香了,更何況是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
封邺心灰意冷的拿着簡歷走向下一家,這家是招保安,京城高檔小區的,應聘要求也是比較高,不光要大學生還要長得好看,可是現在哪個大學生願意做保安呢,即使工資的确高,但終究說出去不好聽,一個本科畢業的去做保安,被人平白笑話的。招了一天也沒有合适的,這可急壞獵頭了,招不到人他就拿不到錢。
就在獵頭打算收攤的時候,封邺過來了,獵頭瞬間眼前一亮,盤順條正,長得又好看,立刻殷勤地聊起來。
“長得不錯,身材也好,就是學歷的确差了些,這樣工資打個折,明天就上班。”大學未畢業那也是大學生,有時候不要卡得那麽死。
封邺聽了也挺高興,終于有公司要他,就算工資打折,一個月也有七八千,包吃住,天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當即同意,回學校收拾行李住進小區的保安宿舍。
這下是賓主盡歡,無論是封邺還是獵頭對這樁買賣都很滿意,只是物業公司那邊看到封邺的學歷皺了眉,被獵頭遞了幾支煙好言好語哄了也就答應了。
高檔小區就是好,連保安宿舍都寬敞明亮,和封邺一起住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哥,也是個苦命人,工地搬過磚,景區當過船夫,就為救自己白血病的老婆,後來老婆沒救回來人也垮了,還好在物業的老板撿到他給他口飯吃。
大哥人敦厚老實,封邺也很喜歡和他親近,一次偶然和封邺聊天的時候,知道他的家裏情況,一把淚一把涕,說大哥以後照顧你,就這麽成了結拜兄弟。
就在封邺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下去的時候,直到一個人的出現打破這一切的平靜。
林青雀這天參加完活動,車還沒進小區就被攔下來。
他這幾日總是睡不好吃不好,還要應付幾個投資方,心情異常煩悶,他道了一句:“什麽事情?”
“林總,車牌還沒錄入,保安在核對身份。”
林青雀皺着眉,俊眉狠狠擰在一起就像一股麻花,煩躁的情緒頓時起來,他平時不是那樣情緒不穩定的人,“讓他們快點!”
說完他忽然感覺一陣惡心,他安撫着胸口,硬是将想吐的欲望壓下去。
這時候,車窗被敲了一下,一陣分外耳熟的聲音響起,但是林青雀又想不起來是誰:“先生,麻煩下車錄入一下人臉。”
“你......!”林青雀降下車窗,看着不知死活的那人剛想破口大罵,惡心的感覺又上湧,“yue!”
這下不光是助理連周圍的保安都吓了一跳,封邺躲閃不及被吐了一身。領頭的保安大哥趕緊封邺護在身後,點頭哈腰地賠罪。
林青雀趴在窗口不斷幹嘔,兵荒馬亂瞥見了藏在別人身後的封邺。只是一眼,他就想起來了,那張他絕對忘不了,想挫骨揚灰的臉——
他那晚不設防被人下了藥,還被......被一個alpha給......這對一個身居上位的alpha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但奈何現在他實在沒有精力再管,他臉色蒼白且虛弱地拍了拍駕駛室助理的椅背,催促他趕緊走,到了別墅,他徑直朝廁所奔去,吐到胃裏什麽都沒有才作罷。
他倚靠在門背後,深呼吸,直到反胃的感覺消失,他才撐着膝蓋起來,在盥洗臺上洗了一把臉,看着鏡中狼狽的自己,無比憤恨道:“宋玉,你給我查,那個alpha為什麽會到我住的小區!”
“是。”宋玉打了個電話吩咐下面去查,打完電話他又有些猶豫道:“小林總,這幾天您一直身子不大好,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林青雀深吸一口氣,坐在紅木椅上,閉上眼,宋玉從小跟着自己,稱得上一句兄弟,他的面子自己還是會賣的,半晌他道:“那你去叫,別讓任何人知道。”
他不光是林家的二少爺以後林氏集團的繼承人還是公衆人物,自己身體不好會引發多少人的關注,他是alpha,alpha就應該刀槍不入,永遠保持最佳狀态,不能有一絲一毫懈怠。
沒過多久私人醫生來了,是個老中醫,林家還保留着大家族傳統的一面,看醫生基本都是看中醫還養貼身的伴讀,宋玉就是林青雀的伴讀,現在是助理。
老中醫先問了幾個問題,林青雀一一答了,然後老中醫搭了搭脈,只是一下眉頭就皺在一起,換了一只手後,嚴肅道:“二少還是去醫院檢查一趟比較穩妥。”
林青雀本來一只手撐着頭揉着眉心,此時眼神也變得凜冽起來,他眯起眼道:“你搭脈看出來什麽了?”
老中醫人活半輩子知道什麽不能說什麽能說,“二少還是去醫院看看為好,我這也不能确定下來......”
“到底何事!”林青雀提高了音量。
老中醫誠惶誠恐,壓低聲音,“二少這裏可方便說話嗎?”
林青雀示意宋玉先出去。
“好了,沒人了,你可以說了。”
“二少......”老中醫看了看林青雀的臉色斟酌道:“二少恐怕可以準備小少爺的衣物了。”
林青雀盯着老中醫那張猶如陳皮一樣皺巴巴的臉,語氣很冷道:“你什麽意思。”
老中醫知道自己是不得不說實話,連委婉一點都不行了,他深吸一口氣,“二少這是喜脈。”
說着便視死如歸,脖子一橫,打算接受雇主的審判,但是沒有。
寂靜良久,老中醫睜開一只眼睛偷偷瞄向林青雀。
“喜脈?!”林青雀呆愣半霎一時間盡竟沒反應過來,他喃喃,但又随即倏地站起身,眼神如尖刀,“老先生可是弄錯了?你跟了我們林家三代,這大好前程可不能斷送在一句話上!”
老中醫沒想到不是難伺候的主子轉了性子,而是沒那麽快反應過來,急忙辯解道:“二少,你若不信可上醫院查查,我搭脈快一輩子了,若是這都能弄錯,也不用當醫生了。”老中醫就差噗通一下給跪了。
林青雀還是不敢相信,他道:“即便是喜脈,可是我是個男人還是個alpha,怎麽可能懷孕!”
“大千世間無奇不有,alpha并不是不能孕育後嗣,只是生殖腔萎縮了,二少,理論上也是可能的。”
林青雀胸口劇烈起伏,他壓抑着怒火和震驚,對老中醫道:“這件事除了我們三個人知道,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他指了指老中醫和宋玉道:“不然,你們知道後果的。”
宋玉只是站在門口,并沒有離開,隐約還是能聽到的聽得不真切,老中醫說的時候聲音輕聽不見,但是林青雀的話他聽得可是真真的,也推測出十有八九。
兩人緘口不語。
宋玉将老中醫送走,反複叮囑絕對不能洩露,還包了一個紅包,回來之後站在林青雀身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能對林青雀的命令分毫不差接收到但又不會過分親密。
林青雀在落地窗外站了許久,陽光灑在綠葉上,映射出一個個銅錢大小的陰影,忽然道:“宋玉,給我安排醫院檢查,記住,越隐蔽越好。”
“是!”
宋玉效率很高,林青雀從b超室出來的時候才剛剛下午三點,他出來的時候報告也出來了,林青雀看着報告單,一下把報告單撕得粉碎。
宋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情是真的了。
林青雀恨得牙癢癢,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詞,“那個賤人,你查到了嗎?”
林青雀從小家教良好,罵人的話全是劇本裏學來的。
“查到了,是物業新招的保安。”
“把他給我開了。”
“......”
“怎麽,我的話不管用了!”
“不是。”宋玉低下頭道:“大少,悅城雖然是老爺公司的,但是物業不是。而且封邺簽了勞務合同,無緣無故辭退可以申請勞動仲裁。若是他上訴,這件事情鬧大,對您沒有好處,老爺恐怕也會過問緣由您為何要針對一個小保安。”
“......”林青雀第一次那麽恨一個人,他惡狠狠道:“那就要他自己辭職!”
封邺來到別墅的時候一臉懵逼,看到如此豪華的裝潢,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得努力幾輩子才能住上這種房子。
“這邊,少爺在書房等你。”宋玉指引着封邺來到書房門口,眼神中有些欽佩,能睡一個alpha還讓alpha懷孕也是沒誰了,要不是時機不對,他都忍不住豎個大拇指。
封邺瞧着四下無人,湊近宋玉身旁道:“你知道你老板叫我來幹什麽嗎?”
宋玉搖了搖頭,叩門道:“你待會就知道了。”
書房內傳來聲音,“進來。”
“進去吧,你馬上就知道了。”宋玉比了個手勢。
封邺進去之後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落地窗邊上律師模樣的男人,第二眼才看見坐在書房主位上的男人,就是那天吐了他一身的那個男人!
“你......!”
“坐下!”林青雀新仇舊恨一起上,恨不得打他一頓,可偏偏自己卻不能動手,他舔了舔牙根。
封邺被他猙獰的面目吓了一跳,腦子還沒來得及思考就一屁股坐下,發現自己面前有一份合同。
林青雀示意律師說,律師露出一個職業的标準笑容道:“封先生你好,我是林先生的代理律師,林先生的事情全權委托給我。”
封邺聽到他是律師,立刻戒備道:“你想幹什麽?”
“封先生不用那麽緊張,我和你談的是好事,你只要簽了這份合同,就能拿到五百萬。”
封邺聽到五百萬一下子被那麽多錢驚到,五百萬,那可是五百萬欸,換成美元都能砸死他!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
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必然是有代價的。
他掃視律師和主位上的林青雀一眼,林青雀閉目養神,渾身上下散發着養尊處優的貴氣,怎麽看都不像是有求自己,難道......
封邺一下子護住自己腰子道:“你們想幹什麽!”
“稍安勿躁。”律師示意他冷靜:“封先生冷靜,我們可不是緬北的人販子。我們只是想要封先生主動把現在這份工作辭了,然後給林先生服務。”
封邺一雙小狗眼死死盯着律師。
“當然也是有期限的,九個月,等林先生孕期一過......”
律師還想說什麽,被林青雀打斷,他顯然不想廢話:“等我生下孩子,你就帶着這個孽種滾,滾得越遠越好,別讓我看見你!”
林青雀眼神中的怒火幾乎化成實質噴薄而出,若不是自己不能打掉這個孩子,若不是不能讓家裏知道自己懷孕,自己何至于受這種屈辱!
他能坐在這裏,已經是他教養好,要不然他恐怕已經将眼前這個人分屍填海了!
“孩子?”封邺眨巴着眼睛,一臉迷茫,律師将報告單給他看,看到b超單上面胎囊胎心,更是迷茫,“什麽東西?”
“這是封先生的孩子,現在不足一個月。”律師将報告單放在他的手邊要他好好看。
封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張單子,幾乎将單子看出個花來,他什麽時候有孩子的,誰懷的?
他放下單子,看着房間中的兩個人,一個眼不見為淨閉眼閉目養神,另一個笑盈盈的像一只狐貍。他看着報告單上“林青雀”三個字,在反複看看兩人,終于确定是那個閉着眼睛的人懷了自己的孩子。
他才恍然大悟,所以自己那晚上睡的人是他!
封邺并不追星甚至電視都沒看過什麽,并不知道最具話題的準國際影帝,更不知道林青雀還是林家二公子。
他看着骨架高大不似Omega的林青雀,可是這個人明明是個alpha啊!
想到如此,他心口一緊,所以他能懷孕是因為自己是enigma還是因為他特殊?
這個世上知道自己enigma身份的除了研究院的實驗員還有誰,他們到底知道到哪一步了,封邺幾乎是殺心四起。
但是律師下一句話讓他平靜下來,“我知道這讓人難以接受,但是......”律師看了一眼林青雀的臉色,發現他沒什麽變化繼續道:“但理論上Alpha也可以懷孕……封先生要接受現實。”
封邺松了一口氣。
“我知道封先生家裏情況不好,有一個重病的奶奶,這五百萬說不好聽的可是救命的錢......”
封邺聽見他提起奶奶,垂落的眼眸忽的擡起,冷冷注視着律師,一時間氣氛凝滞,律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露出一個極其尴尬的笑容轉頭看向閉目的林青雀。
然而林青雀并沒有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反而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簡短冰涼的你看着辦。
律師被封邺看得心裏發毛,但還是不得不硬下頭皮繼續勸說直到封邺同意為止。
“我同意。”封邺打斷律師喋喋不休的勸說,“我同意簽字。”
“有錢不賺我是傻x嗎?”封邺拿起那只萬寶龍限量款鋼筆,“簽哪?”
律師沒想到他會三百六十度大變樣,一時間無言以對,但還是抱着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道:“封先生,這邊。”
封邺簽完字,看着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到賬,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律師的肩膀:“和你老板說,以後還有這種好事先讓我來,我到時候麻溜地滾得比誰都快。”
律師:“......???”
九月後,封邺在産房外抱着一個剛出生沒多久還皺巴巴的嬰兒嘆了一口氣,嬰兒啼哭的聲音很響,幾乎驚動整個樓道,可是産房中的人沒有看過他一眼。
可憐哦,封邺在心裏道:以後就咱們爺倆過了。
仿佛是知道封邺想什麽,也或許是為自己哭一哭,剛出生就被自己另一個父親抛棄,嬰兒啼哭得更加凄厲。
哭得那麽響,封邺心裏默默想着,你爹叫青雀,你要不叫封鶴吧,都是一樣的,小鳥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