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過渡期
過渡期
雨螣當天晚上回去,家裏姐姐姐夫來接他,阿媽已經做好了菜,一大桌子就為了等他回去,四個多月不見,阿媽想他想得眼眶發紅,雨螣也很想阿媽,一頓飯吃了兩三個小時才下桌。
雨螣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才打開行李箱,洗了一個澡,躺在床上的時候才想起來拿起手機,游勢已經發了好幾條信息問他情況,甚至還打了語音電話,但是他都沒有接到。
雨螣連忙給游勢回消息:
疼疼:【對不起,我剛到家就吃飯了,所以沒看手機。】
游勢:【所以到家了是吧?】
疼疼:【嗯。】
游勢:【到了就好,你現在在幹嘛?】
疼疼:【休息一下,然後收拾東西,你呢?】
游勢:【幸災樂禍。】
游勢拿着手機,看傅野然鬼哭狼嚎,扒着齊瞬哭訴自己被初戀羞辱。
“那個渾身腱子肉的男的找到我了,知道我騙他了。”
齊瞬冷漠地推開他:“誰讓你當年招惹他,還扯謊說自己得了絕症,所以要遠走他鄉。”
“他一米九幾,一拳可以把樹打斷,我說我想分手,我命還在嗎?”
當初傅野然才高一左右,年紀小沒責任心,撩了就不想負責,随口就說自己得絕症了,還甩了一張僞造的證明書,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誰知道本來以為老死不相往來的人,跨年夜一下子就給撞上了。
而且不過幾分鐘,他姓名學校身份證學生證全都被扒了,還被拍照備份了。
看樣子他根本逃不掉了。
傅野然一想到這個就心情郁結,一連十幾天都沒有興致。
“當初的事本身就不道德,我看他對你也沒有太大惡意,要是想談賠償就談,要是不想談,他也不能拿你怎樣。”齊瞬說:“你也不是什麽真的可以負責的人,他不可能不懂。”
“……”傅野然啞言,雖然他知道齊瞬說得在理,但是他也不是那麽不負責。
而且,這不是賠償不賠償的事。
腱子肉男人想要他屁股!
當時把他扛到酒店,洗了個澡就為了扒他褲子看那顆大紅痣,傅野然埋在被子裏說:“我那是紋的!”
腱子肉男人笑了一聲,拍了他屁股一下,然後沒離開……
傅野然到現在都還有那種揉捏感,他渾身起雞皮疙瘩,但是這麽丢人的事,他是從來都不會和人說的。
游勢擡眼,說:“或許,他不想要補償,就是要你死呢?”
“滾!”
游勢笑了一聲,繼續低頭給看手機:【這裏發生了點事,等你回來再告訴你。】
【嗯。】雨螣聊完,放下手機下床整理打開的行李箱,卻一下床時頭一陣眩暈,他搖了搖頭,走到行李箱邊,眩暈感加重,身體都支撐不住,他心道不好,叫了一聲:“阿媽!”
雨螣發燒了,急性的就燒了起來,家人急忙把他送到了醫院,打了點滴索性沒什麽事,阿媽擔心他在外面可能有什麽慢性病,給他報了一次全身體檢。
他燒退了之後,正好沒有進食,前前後後忙了一天,第三天拿到報告,他把體檢報告給主治醫生看,主治醫生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翻報告,說:“你年紀不大,一般來說:不會出什麽問題。”
“你發燒一時因為環境溫度變化刺激的,不是什麽大問題,回去好好吃好好喝,運動一下,把身體養好,就可以了。”
“不過你還沒有過第一次發/情期吧?”醫生問。
“嗯。”雨螣點頭,他本來以為自己高考完後就會面臨第一次發情期,但是到現在都沒有到來。
“你性激素已經開始分泌了,預計發情期在春夏季就會來。”
“記得做好藥物預防,實時檢測一下自己的激素濃度。”末了醫生補充了一句:“你記得回去再好好看一遍蛇類發/情期科普。”
“好的,謝謝醫生。”
阿勒在門口等他,他一出去,阿勒就問:“醫生怎麽說?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醫生說我發/情期要到了。”
“我看看。”阿勒接過雨螣的頭藥品單子看了看說:“這種抑制劑?激素測試試紙?我家藥店有,回頭我給你拿一點。”
阿勒家是經營藥企的,雖然算不上什麽商賈巨富,但是也基本上在藥店裏也有立足之地。
“謝謝阿勒。”
雨螣喝阿勒往外走,他拿出手機看消息,游勢發給他發了好幾條信息。
游勢:【怎麽樣?發燒好了嗎?】
游勢:【檢查結果怎麽樣?】
疼疼:【已經好了。檢查結果說挺健康的。】
游勢:【是嗎?我看看。】
游勢發完這條信息,立刻就打了一通視頻電話過來,雨螣手忙腳亂地接起來,對面馬上蹦出來游勢一張臉。
“幹,幹什麽?”雨螣第一次和游勢視頻通話,隔着一塊小小屏幕就看見游勢的臉,他有種他還在身邊的錯覺。
“沒什麽,就看看你是不是騙我。”游勢說,在屏幕裏端詳片刻,确定雨螣面色紅潤,狀态不錯後,說:“為什麽一回去就發燒了?沒做好保暖嗎?”
“不是,是溫度刺激的,這裏太暖和了。”雨螣說。
“哦。”游勢站起身,他身上穿了正裝,頭發還用頭油抓了幾下,露出飽滿的額頭,整個人看着極其正式,他看了眼屏幕說:“我還有事要忙,我先挂了,回頭再聊。”
游勢挂掉電話,阿勒湊過來:“誰啊,這誰啊,你才剛從醫院出來,怎麽就馬上給你打電話了?”
“我室友。”雨螣說:“他人很好。”
阿勒沒興趣了:“我還以為是學姐呢。”
“學姐……”雨螣說起溫桐,他想了想:“學姐也很好。”
“很好你不也沒拿下?”阿勒手搭到雨螣肩膀上,絮絮叨叨地說:“等會我教你幾招,保管追人有用……”
雨螣回家,阿媽已經擔心了很久,拿了報告說沒事他才放心,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行李箱已經被阿媽整理了,門口阿姐在教訓小外甥。
“你這小孩真是的,拿着我的絲襪到處扔。”
“還有一條黑色的哪去了?”
“嗚嗚嗚,阿媽,我不記得了,我真找不到。”小外甥哭得可憐,聲音抽噎着打嗝:“我就拿去阿舅房間了,我忘了。”
“……”雨螣看小外甥被訓得可憐,把他抱起來到別處玩了,雨母去了他房間,把他行李箱合了起來放在了角落裏。
過了大半個月,眼看到除夕了,雨螣換上新買的衣服坐在餐桌邊吃早餐,對着白粥紅薯拍了一張發過去,回答:【早上吃的是這些。】
游勢:【我是這些。】
一張清光油亮的大馄饨圖片。
游勢:【今天除夕,在家過節,不用出去應酬。】
疼疼:【你記得好好睡一覺。】
游勢:【嗯,等會就去睡。】
雨螣吃完早飯去洗碗,門外天氣晴朗,家人還在收拾着屋子,門口就來了客人。
非人族的過節習慣和人類不太相同,華國人類講究除夕團圓,一家人和樂融融,但是非人族就沒這麽多講究,過節囫囵模仿了一下人類,除夕喜歡熱熱鬧鬧地過,所以親戚朋友會輪流做東,幾家人彙在一起過節。
今年輪到他們家做東,一大早上,就來了好幾家客人,狼族周家和他家十幾年前有過姻親,兩家來往也比較密切,今年也一起過來了,
老狼王周郎和他獨子周赫一家被父母在大門口接待着曬太陽,他幾個姐姐陪他們喝茶聊天,狼王獨子周赫對他們一家都不錯,周赫前兩年因為情傷去了人類社會,已經兩年沒回來了,聽說在外面開了個公司,回來每個人都包了大紅包。
“周哥,你喝水。”雨螣把熱茶端到客人面前。
三姐看着周赫臉色就不好,哼了一聲:“喝個屁熱水。”
他三姐雨澤和周赫還被父母有意無意地撮合過,但是四年前,快成年的時候突然宣布說自己談戀愛了,沒過多久又說自己初戀得絕症死了。
要不是說他一蹶不振了将近兩年,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了,也是面帶兇相,一副寡夫樣,他三姐還真以為是周赫羞辱她亂扯的謊,三姐脾氣不好,這個仇一直記着。
但是現在,周赫面色紅潤,談笑風生,先前兇氣消散得無影無蹤,現在眼光深邃,精神明亮。
三姐看了他好幾眼,開口問:“周赫,你是不是有新歡了?一副騷包樣。”
“沒有新歡。”周赫單手把消息發出去,對三姐說“他又複活了。”
他得絕症死的初戀又複活了。
“?”三姐皺眉:“什麽玩意兒,耍我呢?”
周赫又說:“他說他看gg複活的。”
“噗。”三姐樂了:“我明白了,敢情你是被他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這一天。”
三姐高興了,随手抓了個手上镯子給他:“成,我支持你們,回頭你倆成了記得請我喝喜酒。”
“謝謝了。”周赫接過镯子,又給了三姐一個大紅包。
雨螣在一邊伸手想抓個橘子,他表哥王铮從他身後把他撈走了:“疼疼你和我過來一下。”
“?”雨螣疑惑,被表哥半搭着到了角落,他一臉神秘莫測地拿出手機:“來,幫我下一個這個。”
王铮從手機裏拉出一個小藍APP,小聲和雨螣說:“哥就麻煩你這一次,你注冊一個號,時不時上個線就成。”
“這是什麽軟件?”雨螣在應用官網裏下了一個,一點開藍色手牽手的标簽就緩慢打開。
“這個……”王铮不太好意思,看了眼周圍,更小聲地和雨螣說:“這個是方便男的和男的交朋友的。”
首推頁面,赫然蹦出一個肌肉兇猛的男人正在……搔首弄姿,文案寫:本人25歲,在線找0。
“……”雨螣問:“0是什麽?”
王铮沉默片刻,說:“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還有一種好朋友叫1。”
“1和0是這個軟件裏默認的好朋友,他說找0,意思就是自己是1想找個0。”
“他彈出來問我是0還是1,哥,我是0還是1?”雨螣說:“我是個1吧?”
王铮:“0。”
“哦。”雨螣點了0,把自己數據填好之後,又蹦出一個理想選項填寫,他看了一眼王铮,王铮實在想不出來該怎麽騙自己表弟了,他表弟卻自己又低下頭填寫了。
“一米九二,長得帥,會打游戲,會開車,健康白皙,性格好,三觀正。”
“嚯,無師自通啊。”王铮豎大拇指。
“不是說是交朋友的嗎?”雨螣想交的朋友就是游勢那樣的。
“是是是。”王铮催着雨螣點确定鍵,雨螣卻猶豫了:“哥,這不是歪門邪道吧?”
“你要是掙不到錢你可以和周赫哥一起幹的。”
“你幫幫哥,哥就湊個名額,甚至都不用身份證,拿個提成費,也就小五百塊,沒什麽的。”王铮對天發誓:“這要是違法,我直接就孤獨終老。”
“再說人家周赫是狼族,跑去開保镖公司這不是得天獨厚,天時地利人和全都有嗎?”
“行吧。”
雨螣垂下眼,點擊了确定鍵。
……
游勢家裏過年不需要親自動手,一般都是直接從外面訂,但是今年除夕夜是榮慶傅氏傅總的五十大壽,只請了一些關系密切的人,游家不可能退掉,所以今年除夕去了傅氏公宅。
傅氏公宅建在A城二環內,面積大而方正,布置裝潢都偏西洋風格,但是一磚一瓦都是真金白銀堆砌出來的。
傅野然代替自己父親等在門口,穿得人模狗樣,黑色絲絨雙排扣,袖口紐扣都是鑲嵌上去的紫寶石,頭發用發油向後梳個大背頭,五官深又明朗,見游勢一家到了,連忙迎上來,讓人帶游父游母進公宅,游勢看着他身上的扣子皺眉,傅野然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怎麽樣?特意挑的,雨螣眼睛顏色,等過會我發個朋友圈,雨螣會不會感動?”
“無聊,你初戀解決了?”游勢說:“小心凍死在門口。”
“你個沒情趣的死直男。”
游勢進了公宅,生日宴已經開始,他跟着父母到處應酬游走,直到游傾過來,他才得以喘口氣。
二樓也是宴客廳,但是不是社交主要場所,碩大落地窗光潔明亮,溫暖的室內擺放了甜點食物,這裏主要用來休息,傅野然帶着狐朋狗友在二樓玩桌球,幾個小姐名媛也歇在了沙發上,游勢略微扯松了了一點領帶站在窗戶前,拿了一杯香槟緩解煩躁感。
除夕過節也得應酬,游勢覺得這節日他過得真不怎麽樣,要不是聽雨螣勸早上睡了一覺,他就真覺得自己是個冤種。
他忽然忍不住想雨螣現在在幹什麽。
他看着窗外特地修剪出來的夜景,天空泛白,夜晚明亮,萬家燈火綿延不絕,城市光景都在腳下,他抿了一口香槟,略苦的酒味泛開,他擡眼看見窗外居然開始飄起了雪。
先是從小雪,馬上飄成了大雪,落在零度以下的地面上馬上堆積起來……
他放下酒杯,跑到臺球室,把正在興頭上的傅野然按住,直接拆了他的下擺紫寶石紐扣:“稍後賠你。”
“游勢!”傅野然氣得臺球都不想打了:“你有病?”
“那是我想給雨螣看的!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
游勢不理他,徑直推開玻璃門去了陽臺。
……
蛇族除夕中午一般不吃得太豐盛,會上甜點和面食打打牙祭,該打麻将的打麻将,該看電視的看電視,現在蛇族生活基本和人類保持一致,娛樂生活很豐富,上下幾十個人,也就雨螣和周赫沒什麽玩心,周赫去了書房處理業務,雨螣在房間裏看書。
年夜飯雨家人要一起動手招待客人,他也下樓了,路過書房的時候,沒有掩關好的門裏溢出來一些話。
周赫果然已經沒了之前駭人的頹喪兇氣,反而很輕松愉悅,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在幹什麽?”
“我去你學校找你了。”
“我可以黑進你所有通訊設備裏……”
雨螣不會偷聽打聽別人隐私,他直接走了,沒把這些話聽進去。
雨螣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三張碩大圓桌擺在堂前,過節的人一齊上桌,熱氣氤氲着暖烘烘的,桌子上吃飯夾菜,推杯換盞,就開始熱起來了。
上一輩的大人在喝酒劃拳,小孩吃飽了就拿着玩具到處跑,他們親雨螣,拉着雨螣陪他們一起玩,雨螣跟他們玩了一陣,身上出了薄薄的汗,正在興頭上的時候,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他抽離出來去接電話,看到屏幕才發現是視頻電話。
對面赫然出現一張游勢的臉,被凍的發紅:“雨螣。”
“我在。”
他們兩個隔着屏幕相互對視着,小方格定格的畫面裏,傅野然招呼着一堆狐朋狗友繼續喝酒,在游勢身後一閃而過,周赫正在給周父倒酒,但也随着雨螣鏡頭一轉不見了。
對面游勢似乎喝了酒,他顯然比平時要興奮。
“怎麽了?”
雨螣走到屋子外,在喧鬧裏找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聽游勢說話。
“你不是說你沒見過雪嗎?”
“嗯。”
“A市今天下雪了!”游勢拿着手機自己轉了身,他的身後赫然是一片發白的天空,大雪鵝毛一樣地從天空飄下來,他似乎站在雪地裏,雪不一會就落滿了他的肩膀和頭發:“很大的雪。”
“你看見了嗎?”
雨螣看着屏幕裏的雪,他也開心:“嗯!我看到了!”
“你喜歡嗎?”游勢問。
“喜歡的!”雨螣回應。
“那這個你喜不喜歡?”他鏡頭畫面略微一轉,一下對到陽臺的欄杆上,那裏積雪最快最白,但是顯然都被人用手抓幹淨了,上面還有好幾個手印,而欄杆上赫然是一只小小的雪人,又小又圓的臉,圓乎乎的身體,笑得很開心,最主要的是,它有一雙深紫色寶石的眼睛。
是雪人版迷你雨螣。
“哈。”雨螣開心得不行,豈止是喜歡:“那我也是在雪裏看雪嗎?”
“嗯。”
“怎麽突然想堆一個我?”
“我不知道,我看到雪就想堆一個。”游勢臉色認真,說:“我想你看到雪應該會很高興。”
雨螣點着頭,唯恐自己給游勢的表達不夠多。
“游勢,謝謝你,你真好。”
“這才哪到哪。”
蛇鄉裏已經有人開始放煙花了,游勢那邊生日慶祝焰火也在窗外燃放,好像零點即将到來,冬夜寒冷,周圍都是喧鬧的爆炸聲響,游勢聽見雨螣在屏幕裏說:“零點了,新年快樂!”
游勢也回應:“新年快樂!”
游勢也笑着說:“祝我室友也新年快樂。”
游勢說完這句,他忽然聽到,雨螣臉色認真,小聲的說:“怎麽辦?游勢,我覺得假期好長,我有點想念你。”
游勢微微喝了點酒的腦子,一下只揪出了幾個字眼。
我想你,怎麽辦。
他心猛地跳了一下,迅速挂斷了電話。
看着黑掉的屏幕裏映出來的落滿了雪的臉,他又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聲。
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