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一夜寂靜。
聞清頂着身上的傷來到工作室的時候，小何簡直如臨大敵。
“小聞姐，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
聞清低頭看了眼，如實回答：“還有點疼。”
她身上有劃傷的地方，也有淤青的地方，最關鍵是大腿那塊擦傷了一大片，時不時泛着隐隐的疼痛，讓人無法忽視。
那溪流底部全是碎石，弄成這樣也情有可原。
聞清今天穿的是寬松的長褲，看不到腿上的傷口，小何只能看到她手上的痕跡，道：“那小聞姐你要好好塗藥哦，免得留疤。”
聞清點點頭，沖她笑了笑。
“不是，”小何視線觸及到聞清的臉，大吃一驚，“小聞姐你眼睛怎麽腫成這樣？！”
“啊？”聞清擡手摸摸，弱弱回答：“還好吧。”
“什麽呀？”小何簡直想搬來一面鏡子，讓聞清好好照照自己，“你眼睛好腫，還有點紅。”
“是嘛，可能沒睡好吧。”聞清随口搪塞了句，又低下了頭。
她有點裝傻的成分在，大早上起來洗漱能看不見自己腫得快變異的眼睛？她甚至還特意找了冰塊來消腫，但哪抵得住昨晚的痛哭？
聞清想到這，撥弄了下鍵盤，說是痛哭，也不準确，她向來不做那樣的事，只是眼淚想掉的時候，難免控制不住。
小何見聞清興致缺缺，也不好再多問她什麽，默默走開了。
Advertisement
眼前陰影消失，聞清回過神來，心不可避免地又空落落起來，她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反應過來自己想什麽後，又移開了視線。
她今天出門出的很早，說不清是不是有故意的成分在，她醒來時才六點，明明可以再躺一會，她卻從床上起來，洗漱，然後出門。
按平常的時間來說，這時她還在路上，如果是許昭，大概會比她早一點。
許昭平時确實會比聞清早一點，但今天卻晚了一點，他出門時，腳步頓住，不由自主看向了隔壁那扇緊閉的門。
停留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忍住，朝那扇門走去。
“嘀”的一聲，許昭解鎖成功，慢慢把門推開。
屋外的陽光将整個房間照亮，昭示着今天是個好天氣，屋內一片寂靜，告訴許昭這裏沒有人。
他立在原地，掃視着眼前的一切，最後将視線停留在聞清昨天坐過的沙發上。
良久，他垂下眼簾，帶上了門。
*
聞清一整天都心神不寧，臨近下班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她沒等到六點，便打車離開了工作室。
回到家裏，聞清按平時的習慣，給自己随便弄了點吃的，可吃到一半，她怎麽都吃不下去，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有一塊石頭壓在心上。
她放下筷子，轉而走向沙發，窩了進去。
手機放在一旁，聞清看了眼，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祝思謙明亮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聽到這聲音，聞清不知怎的，心口阻塞的感覺越來越重，最後竟有些哽咽。
“怎麽了？”見電話那頭遲遲未出聲，祝思謙意識到不對，趕忙問道。
她有些急切起來，以往很少見過聞清有這樣情緒失态的時候，今天不知怎的，和她打電話竟連話都說不出來，靜默兩秒後，祝思謙不禁拔高了音量：“是不是許昭欺負你了？！他是不是……”
“沒有。”聞清終于開口了，聲線微微顫抖，聽上去還算平靜，只是祝思謙知道這已經是她最不平靜的時候了。
“那是怎麽了？”祝思謙放柔了聲音，不想再刺激聞清。
聞清在那頭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是我的問題。”
這話讓祝思謙一時沉默，不知該如何接話。
好半天，她開口：“為什麽這麽說？”
聞清壓着情緒，把事情原委和祝思謙說了，祝思謙安靜聽着，反應出乎聞清意料：“你摔了？不嚴重吧？”
“還好，就是擦傷了很多地方，但沒什麽大傷口。”
祝思謙松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行動困難了呢。”
這話說的讓聞清笑了一聲，短促的一聲過後，兩人雙雙陷入沉默。
外面的天色正在一點點暗下來，祝思謙看了一眼外面，忽然說道：“你想聽我說認真的？”
“嗯。”聞清應下。
“小清，”祝思謙喊了一聲她，道：“你也許可以試着改變一下自己。”
“你總是什麽都憋着不說，對于想關心你的人來說，确實是一種傷害。”祝思謙慢慢說着，又道：“你還記得你在國外那幾年嗎？每次咱兩打電話，我總要旁敲側擊才知道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有時候我都想，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那會聞清在國外念書，祝思謙有時候三五天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好不容易打個電話，聞清總說最近過得還可以，要換作視頻通話，才知道她最近又忙着搬了個家，或者是又感冒了，一個人窩在床上。
“思謙……”聞清的哭腔還是沒止住。
“還好是我了解你這個人，不然真的要跟你翻臉吵一架哦。”聽到聞清的哭腔，祝思謙趕忙換上一副輕松的語調，讓她知道這事已經過去了。
“你以前沒跟我講過，我不知道。”聞清輕聲說。
祝思謙默默了一會兒，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擔心，但是有時候，這也是一種變相的隔閡。”
說到這，聞清也懂了祝思謙的意思。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傷痕，問了一句：“那怎麽辦？”
祝思謙聽到這句話差點在那邊跳腳。
“這都問我啊？！是你倆在談這個戀愛好不好？！”祝思謙的語氣誇張得讓人發笑，但聞清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她嘆一口氣：“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聞清一說這話，祝思謙就沒辦法了，畢竟她也清楚聞清的性格，搞不好這事情最後又弄巧成拙，但她也不敢貿然提意見，想了半天，她決定還是找個最穩妥的方式來解決這事：“這樣吧，你叫他給你上個藥，他應該就懂什麽意思了。”
“真的嗎？”聞清舔舔嘴唇，思考了一下後，發現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點頭應下：“行，那我晚上叫他幫我。”
“好。”祝思謙見聞清答應了，心裏也不再那麽擔心，還有心思調侃起聞清來：“怎麽回事啊，談個戀愛變成哭包了。”
“哎呀，”聞清眼淚已經止住，被祝思謙這麽一說有些挂不住臉，只能輕聲阻止：“別講這個了。”
“好好好。”祝思謙是連連答應，兩人閑扯了一陣，聞清便挂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躍入眼簾，現在已經七點半了。
聞清不确定許昭這個點是不是還在公司，只好先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漱了一下。
等出來時，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她知道不能再拖，拿了手機，點開了和許昭的聊天界面。
思考良久，聞清打下了第一句試探性的話：【許昭，你回來了嗎？】
她的消息一條一條往屏幕上跳：
【我想讓你幫我塗個藥。】
【你有空嗎？】
發到這，她還欲蓋彌彰地來了句：【我自己一個人有點不方便。】
這幾句話發出去的同時，聞清的心也七上八下的，說不清是期待多一點還是慌亂更多一點。
可她沒想到許昭的回複來的如此之快，簡單的一個好字，讓聞清瞬間緊張，可她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玄關竟傳來了開門聲。
她呆愣愣回頭，看見只穿着白襯衫，西裝外套搭在小臂上的許昭。
不過一天沒見，兩人之間的氛圍便已經是說不出的奇怪，聞清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回了頭。
許昭走近，把西裝外套放到沙發上，率先開口：“藥在哪？”
聞清下巴一擡，指了指茶幾上。
許昭了然，拿了藥仔細看了說明書，便在聞清身前蹲下。
他抽了棉簽，擠了藥膏，給聞清腿上的傷口輕輕塗了一層。
她腿上傷的多，許昭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一點，棉簽帶過每一處，帶來清涼的觸感，抹到一半，許昭忽然擡頭問她：“疼不疼？”
聞清猝不及防和許昭對視，在這一瞬間看清了他眼底的紅血絲，心中泛起酸澀的情緒，說不出話來，只默默搖了搖頭。
“好。”許昭應下，手上的動作卻是更輕了些。
等塗到大腿擦傷那塊，即使許昭的動作再輕，聞清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痛意，一個沒忍住，腿下意識往回縮。
許昭的雙手立刻放開，怕碰到她傷口。
聞清以為許昭誤會，弱弱開口解釋:“有點疼。”
許昭扔掉用過的棉簽，拿了根新的，擠了藥膏後，沖聞清道:“我再輕點。”
說完，極為小心地在聞清腿上塗了一層藥，怕她再覺得疼，還輕輕地吹上了幾口。
好一陣折騰後，聞清腿上手上的傷口總算全部上完了藥。
許昭沉默地收拾了茶幾上的東西，聞清看着他做這一切，剛想要找點什麽話題打破局面，就聽見許昭的手機鈴聲響起。
許昭拿起來看了眼，估計是工作上的事，他跟聞清打了聲招呼，往陽臺上走去。
聞清的視線跟随着他的動作，看他出了陽臺門，手搭在外面欄杆上打電話。
夜風吹過他的發絲，竟帶起幾分寂寥的意味。
她默默地看着，一時間竟出了神，所以當許昭轉身時，聞清根本沒反應過來。
兩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彙，聞清下意識扣緊了沙發邊，但怎樣都沒挪開視線，就這樣無聲地和許昭對視。
但不知許昭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引得他微微偏了偏頭，連帶着視線也轉移。
等許昭再看向前方時，聞清已經端坐在沙發上，垂下了眼簾。
一通電話結束，許昭重新回到客廳，他盯了聞清一會兒，最後主動開了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過去了。”
聞清沒出聲。
許昭等待了幾秒，最後走到沙發旁，想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
聞清的手摁到了外套，她自己不知道，許昭扯了扯衣服，算作提醒她。
聞清告知到，趕忙擡起了手，順帶看了一眼許昭。
許昭神色平靜，重新将外套搭在了手上，跟聞清說了句:“我走了。”
他往門口走去，腳步聲在安靜的環境裏格外清晰，聞清的心随着這一聲兩聲慌亂起來，最後還是沒忍住:
“許昭。”
許昭的腳步頓住，回頭看她:“怎麽了？”
聞清鼓足了勇氣，直視許昭的雙眼，問:“明天早上，你有空嗎？”
“我想，讓你送我去上班。”
她盡量說的平靜自然，就像他們之前相處那樣，可她也确信，絕對有某些無意識的小動作，把她內心的情緒毫無保留地表達了出來。
即使這樣，聞清也還是看着許昭，然後就看見他慢慢揚起嘴角，慢慢點了個頭。
“好，明天早上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