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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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時候,聽到手機信息音,翻開看,是孫子揚發來的。短信的內容是首詩,猜字詩,這個我還行。
【日出美麗立取上,殘月屋下友情長,無奈您卻無心往,白水一勺表衷腸,春雨綿綿別三笑,但已人去走下場,嫦娥無女不尋常。】
想了想,答案——最愛你的人是我
春春看到我手機的短信問我:“什麽意思呀,讀不通呀!”
我說:“折字詩!”
春春看了我一眼回答:“不懂!”我就轉發了她,讓她自個兒慢慢研究去了!
今天有些難受,左胸口處有些扯痛,我伸手撫住,那是心的地方。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快下班的時候,接到了媽的電話。
電話那頭,媽匆匆說了句:“女兒,你爸進醫院了!”就挂斷了電話。
那一頭,我聽到了媽的哽咽聲。
爸的身體一向很好,偶爾的小病小痛他也不會坑聲,從過年開始,他就覺得人有些不舒服,我和姐姐讓他去看,他死活不去,反而把我們罵了一頓,說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我們看他精神也不錯,扭不過他也就随他了。
後幾個月,我爸說飯量怎麽有些少下來。以為是一直拼命工作的原因,調了一星期鹽水,開始好轉了。
這一次,聽着我媽的語氣,爸好像很嚴重。
我立刻收拾了東西,要趕到醫院去,在路上的時候接到我姐的電話。
“爸怎麽樣?”我着急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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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說:“要轉去寧波!”
鎮裏的醫院吃不消,轉到市裏去,那一定是嚴重了。我的心立刻糾結了起來。
姐吩咐了我幾句,我有些恍惚的答應着,胸口處的悶痛越來越重,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身邊有人怒吼:“發什麽神經,不要命了!”
回家收拾東西,打電話給我媽的時候,沒有接。
有時候關機也比別人接的好,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無人應答的聲晌,不知道為什麽,就讓我想起了重病護房那延續着生命件的心髒儀器。
嘟——的一聲結束了生的痛楚,和對一切的留戀,放開了愛人緊握住的手,以及一切的希望。
我不是堅強的人,手機還在撥打當中。
終于,那邊傳來媽嘶啞的聲音。
“媽?”我的心一頓“爸,出事了?”
媽深吸了一口氣:“還不知道,還在檢查,但是……”
別說,但是情況并不樂觀,我知道,可是,請您別說。
“沒事的,還在檢查嘛,我們鎮裏設備這麽破,還是去大醫院檢查的好一些。”
我媽嘆氣:“女兒我們都做好準備吧,二院檢查出來,很有可能是……癌!”
晴天霹靂,不可能不可能,我笑了笑:“媽,你在開玩笑呢,好好的怎麽可能是……這個病呢?”
我媽嘆了口氣,苦笑:“希望吧!”
挂下電話,臉上有濕潤的觸覺,擡頭,有什麽在眼裏閃動。自己揚起的笑意,比哭還難看,這一個字,宣判結局嗎?
老天,你會不會太殘忍了?
我要去看爸爸,可我姐說我去了也沒用,等結果出來再說吧。等,這個字眼,現在想來,就如同等待死亡一樣,我看着死神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走來,伸出那尖利的雙手,緊緊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不過來。
“啊——”我一聲慘叫,猛得從床上坐起來,快步的走到爸媽的房間,在看到空無一人時,心突然涼了下來。
窗外,月已經被烏雲遮住了,四周一片的漆黑,如同心慢慢沉下湖底的陰暗。
我把自己裹住,無聲的哭了起來。
我們家不富但一家人在一起,很開心,也很溫馨,我爸從來不打我,不罵我,小時候我總是坐在他肩頭,我是他的寶。
坐了一整夜,上班的時候也有些精神恍惚,幾次拿起電話想打,又挂了回去,我怕知道結果,又想要知道。
晚上打電話過去,竟然沒人接。第二天還是一樣,我都想奔到醫院去,可是我媽已經提醒過我,讓我等消息。
第三天,我終于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結果出來了,在接通電話的時候,我聽到媽壓低的哭聲。
一切不言而喻,死神降臨了。
“咣铛——”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像此時的心情,咂碎一地。
“爸爸!”我咬着唇,不讓自己的聲音奇怪,媽在電話時一再交待我,不準哭,爸還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病因,所有人都瞞着他,只是說膽裏感染了。
其實,已經從膽裏感染到了胃,他整個胃,好的沒剩下多少了!
但,不知道,總能多活一些。
“小婉呀!”爸爸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有精神。
“沒事吧?”我深吸一口氣問。
爸爸無所謂的聲音:“就是膽裏面感染了,沒事,少一個膽也沒什麽,膽少了,鬼都不怕了,哈哈!”
爸還是這麽愛開玩笑,我笑了笑,他沒看到我這已經緊握了雙手。
“明天我去看你!”
“小手術,不用來了,你上班去好了,請假要扣錢的!”
就算曠工,又有什麽關系!
爸見我這麽堅持,也就随我了,問我爸要吃什麽,我明天給他燒好帶過去。
媽的聲音很小,大概在病房外“你爸現在不能吃很硬的東西,只能吃些流質的!”
“那他炖些粥吧!”
媽說:“別了,粥這兒買一些就好!”
“醫院裏的,怎麽比得上家裏!”
挂了電話,看看時間,明兒個一大早去買骨頭去,骨頭粥爸愛吃的,醫生說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我怕他到最後,想吃也吃不進了。
我站在病房外面,提着骨頭粥就是沒有進去,我怕看到爸病入膏肓的樣子。有人從房間外走出來,在看到我的時候,媽愣了下。
“媽!”一張嘴就發現自己哽咽了。
媽趕緊拉着我到了樓梯口:“你這丫頭,不準哭!”
她一說完,自己紅了眼,我看着媽偷偷的轉過頭去,擦了擦。深吸一口氣,我點頭。我媽看我平靜了點,對着我說:“你爸剛剛才問過我,怎麽小女兒還沒來!”
“我做好粥就過來了!”
我進屋,爸正睡在床上,媽說:“剛睡着!”
我點頭:“讓他睡着吧,反正粥在保溫爐裏,一時半會冷不了!”
我坐在我爸床邊,他原本就瘦,雖然生了病,可是看臉色也還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我爸睜開眼看到我,叫了聲:“小女兒呀!”
“嗯,爸,你醒了呀!”我點頭。
爸和媽把他扶起來,爸随口說着:“早上有事情吧?”
我媽說,爸是想你了!
我搖頭:“沒事呀,我給你做粥了,早上買了些新鮮的骨頭,骨頭粥你不是愛吃嘛!”
我爸點頭:“醫院裏的菜太難吃了!”
“那正好!”我打開蓋子。
爸說:“聞着就好香!”
我剩了一小碗,媽說爸不能多吃,肉被煮的稀爛,骨頭裏面的精髓都溶在了粥裏,我媽要喂,我說我來吧。
爸看着我們搶來搶去,一手拿過碗說:“我自己來,哪用得着你們動手!”
媽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爸,緊張的說:“慢點,慢點!”
爸頭也不擡的回她:“你怕消化不良呀,有馬丁琳嘛!”
媽看着爸,突然的背過身去。
爸還要吃,其實有些可憐兮兮的望着我媽,我媽搖頭很堅決的說:“不行,你要吃,寧可再過段時間吃的!”
爸看了看粥,臉上一臉失望。
我要去洗碗,媽說她去,我留下來陪陪爸。
“爸,你要吃,我明天再給你燒來!”
“我就說說,來來去雲太麻煩,你要來就星期天來,不用特意請假來看我!”
爸依舊是笑呵呵的,如果讓他知道真相,我怕他就笑不出來了。再好,再開朗的個性,在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是脆弱的。
我們不提病,不提手術,只是閑聊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看着爸臉上的笑容,心下卻烏雲密布。
我一再的詢問着媽是不是真實,回答我的只有媽無邊的沉默。
這一個“是”字,如果真從媽的嘴裏出來,也許更加殘忍。
“我明天再來吧!”
媽搖頭:“別來了,你爸不讓你來就別來,你一直來,他還以為自己的病有多重,記得每天打個電話給他,你爸怕寂寞!”
我點頭應了,看到媽匆匆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媽比我們适合人都堅強,轉過了身去,依舊是笑臉面對的,只是爸不知道,在沒轉身前,媽的眼淚有多少!
家裏只有一個人,自己獨處,我把燈關了,只有電視在無聲的播放着。
手機一直在晌個不停,我卻不想接。
手機鈴聲換成了信息音,我看到是孫子揚的短信。拿起手機,未接電話一排,全是他打來的。
【小婉,你怎麽不接電話,怎麽了?】
【我爸病了】
【啊,嚴重嗎?】
【嗯】
【看醫生了嗎?】
【嗯】
【別難過,會沒事的】
雖然明知道沒用,但有人關心的感覺還是很好的。我沒告訴孫子揚我爸得了是胃癌,告訴了他也幫不了什麽忙,但他會聽我訴苦,雖然他有時候的安慰很爛。
我抱着手機,慢慢的縮在了床上,窗外有雨打進窗戶裏,很涼很涼……
這從來都不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