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差一點
差一點
淩橋在沈無秋眼裏像個行走的催命符。
畢竟男主一出現必定有戲份，章節刷刷刷的跳，沈無秋就剩十幾章可活了，可他還沒完成那個支線任務——一份百分之百的愛意。
系統沒能力再把他送去另一個小世界了。
“我真的……一點都比不上薛聞嗎？”好孩子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沈無秋不免在心中嘆氣。
這叫什麽話呢？
你可是男主啊……為什麽非要和反派比個高低。
沈三季覺得自己可能把主線劇情搞砸了，他要不整個驚天動地的結局出來，系統就得和他一起死了。
送走了淩橋，沈三季開始着手謀劃。
作為反派，作為一個大反派，男主成功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沈無秋該怎麽給他來上一腳？
劇情又過兩章。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沈無秋突然收到了薛聞的死訊。
這怎麽行呢？
沈無秋想。
你怎麽可以這麽草率的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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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在更關鍵、更有價值的時候死去，這本書才能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反派。
反正他沈無秋死了薛聞也要死，那為什麽不讓薛聞在最合适的時候死。
——比如薛聞親手殺了他，卻跟着他一塊死去。
但這又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雙生蠱就是薛聞下的，他既然知道沈無秋死了自己就會死，又怎麽會讓沈無秋死？
他竟然就這麽想了一刻鐘，才終于反應過來，喚出了系統。
但他好像突然宕機了，毫無血色的唇半張半合，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他腦子裏是空的。
沈三季知道壓根沒到時間。
但薛聞走的是淩橋的劇情，薛聞又沒有主角光環，萬一呢？
反派死在主角手裏沒什麽，問題是這麽死太沒意義了。
沈無秋燃燭，火光躍動明滅，他一時失神，一滴蠟淚落在虎口，他連忙放好燭臺，目光又落到桌面上的信。
他終于垂眼，一封一封的燒起信來。
一刻、兩刻……直到終于他聽見腳步聲匆匆趕來。
“太傅，南疆有消息了……”
他止住了動作，擡眼，示意來人繼續說。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沈三季聽完，看見自己的“命”突然就只剩下十章了，明白薛聞大概偷偷回來去找男主了，立刻就吩咐人下去備馬車進宮。
“是今晚嗎？”他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還有九章……】
“我問薛聞。”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
“那就好。”沈無秋擡手觸到頭上的發冠，心說幸好小崽子眼光不錯，要換了別的，能不能放八年還不一定。
比起已經依托答辯的主線劇情，沈三季更指望支線任務。
他終于知道他忘了什麽了。
如果跟着原來的劇情走，今晚他就會死于宮中夜談。
但因為薛聞提前動兵，他取消了陷害女主的計劃，原書的劇情還沒湊夠，所以他還活着。
要不是沈三季知道薛聞只是個書中人，還以為薛聞什麽都知道了在給他搶命活呢。
但其實這裏頭也有點不對，既然他沈無秋能逃過劇情殺，薛聞為什麽非死不可呢？
沈無秋思來想去，覺得大概是因為相較于薛聞這個皇帝的死，太傅的死活對劇情沒什麽太大的影響。
沈無秋徑直進了宮中，沒人敢阻攔他。
【檢測到愛意值百分之九十六】
呵，果然是故意的。
沈無秋輕輕推了推薛聞，讓他去偏殿看禦醫。
“你想聽實話嗎？”
他輕輕放了個鈎子，他知道魚兒輕而易舉就會上鈎。
所有騙子都知道，全部的謊言是無法騙到人的，只有在謊言裏加入“真實”才能更好的取信于人。
二十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但在沈三季穿越前的那個時代，二十歲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
【檢測到愛意值百分之九十七】
“薛聞，做嗎？”
【檢測到愛意值百分之九十八】
快了，就差一點。
屬于薛聞的劇情殺到了。
說來也巧，若是跟着原文走，薛聞還得死他後頭，如今薛聞這麽一操作，他還能茍活，薛聞就不得不死了。
沈無秋思索着，走進了牢房——在沈無秋看到它之前，沈無秋認為這裏是“牢房”。
天殺的，這牢房裏還有椅子？牢飯有幾個菜啊吃這麽好？
“無秋。”薛聞這麽喊他。
【檢測到愛意值百分之九十九】
沈無秋當即就愣了一下。
這回他是真的只差一步了。
但他很快變得懊惱而無措——要是他早知道讓薛聞喊他一聲名字就能漲一點，他該把這招留到最後一步。
現在他還剩什麽呢？
“你到底想要什麽？”
“帶我走吧，無秋……我什麽都不剩了。”
愛意值一點沒漲。
帶走薛聞是不可能的，薛聞的劇情殺就在今天，他必須死。
小崽子趁亂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操。
薛聞你他嗎。
沈無秋很想來一句狗養的玩意兒，但很快意識到這玩意他嗎是他養大的。
再騙他一次。
沈無秋心說，最後一次，只要再騙他最後一點點愛。
近在眼前的，百分之一的愛意，健康的身體，充滿希望的未來。
沈無秋難得分神想到了淩橋。
塞北征兵萬人一去不回，沈無秋在系統的示意下策馬提前去漢城攔下了他。
當時淩橋正是容易被一腔熱血沖昏頭的年紀，也沒細想沈無秋為什麽能剛好在漢城不緊不慢的攔下他。
淩橋不願意細想的事太多，沈無秋毫不費力就蒙混過關了。
淩橋慕殘。
所以才會看上病弱快死的他，才會看上眼盲的燕飛雪。
言情嘛，感情上足夠跌宕起伏就夠了，權謀有一點小小的遺憾又怎麽樣。
我答應過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了阿姐的人。
我一向信守承諾。
傷害了阿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如果不是你，阿姐何苦……
淩橋大抵不知道，西域聖女燕飛雪提前進京，是為了開春第一壇桃花釀。
“你親我一下，我就信。”
小崽子松了口，大抵也是不願意再聽他瞎編。
“好啊。”
沈無秋笑着應了。
他以為這便該成了。
可是系統遲遲沒有反應，沈無秋目光微擡，看着薛聞。
還差什麽？
到底還差什麽？
親也親了、睡也睡了、醋也醋了、痛也痛了、得不到也得不到了，所有三流感情線裏該有的都有了。
沈三季百思不得其解。
訣別的話語、臨別前的吻、對未來的暢享、求而不得的承諾……還少了什麽呢？
煩死了。
都是這小崽子……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當年第一眼就給了愛，他怎麽會苦苦吊了十三年。
沈無秋的手落到腰間，那裏藏着一把匕首。
最後再賭一把，他想。
如果賭錯了……大不了，他給他陪葬。
“殿下，我教過你的，這世上除了您自己，您誰也不能信……包括我。”
這是沈無秋生平第一次殺人，盡管他是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在旁人眼裏毫無感情的帝師，殺人這等事，還真是頭一回。
沈三季沒辦法形容沈無秋現在的感覺，但他意料之中感覺到了解脫。
像花費了很久很久的時間，終于通關了一場艱難的游戲。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順我的意……但這次，我很高興，沈無秋。”
沈無秋退了一步。
薛聞朝他走了大半輩子，最後一步，且就為自己停留片刻吧。
“我故意的……終于看到了，原來就算我要死了，你也這般無動于衷嗎……那日暗衛告訴我……說我死訊傳到皇城那日，你哭了……果然……果然是他看走眼了……”
沈無秋只是沉默。
确實是看走眼了，那日天昏昏暗，他燃燭時被蠟淚燙到虎口，許是不小心朦了眼。
【檢測到愛意值百分之百，支線任務完成】
【檢測到主線任務失敗，目标世界即将崩壞】
【主系統世界傳送中】
【任務獎勵清算中，請耐心等待】
薛聞兩歲那年差點死于他手，系統的出現救了薛聞，十八年後，因為系統的劇情殺，他要親手殺死薛聞。
多諷刺啊。
這位命苦的少年帝王，沒死于生父毒害，沒死于刀劍無眼的戰場，沒死于淩家設計奪權，卻死于他摯愛之人手中。
我還以為我能達成另一個結局。
半晌，沈無秋垂眼：“……我怎麽也沒想到，他最後的愛意，是要我殺了他。”
【宿主後悔了嗎？】
沈無秋伸手捏了捏薛聞的指尖，心想小崽子果然神經病，費盡心思騙他一個愛，竟然要了性命。
可他又說不出複活薛聞這種鬼話，這裏不過是一個虛構的書中世界，就算複活了那也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文字，除了浪費他的積分還有什麽用。
驀地，他心口一痛，嘔了一口血。
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沈無秋定定看着那抹鮮紅。
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雙生蠱竟然……
一只黑色的小蟲從薛聞的胸前的傷口爬出來，慢慢的不動了。
一個滿口謊言的騙子，竟然也有被騙的時候。
沈無秋終于眼前一黑，隐約間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不知道是系統的聲音，還是他自己的聲音。
【如果早知他死了你也會死，你還會殺了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