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見面
再見面
“最後一步就是定個妝…”
“如果準備上班或者上學這個妝還是略顯花裏胡哨的…”
刷子在臉上輕輕掃動，最終定在下巴處，在鏡頭前顯現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
少女頭頂上戴着白雪公主蝴蝶結，身上是對應的公主裙，整個人在打光下白得發光了。
彈幕裏幾乎快刷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今年最受甜美歡迎妝容get啦！！]
[甜死我算了…怎麽會那麽可愛啊寶貝～]
[白雪公主！！她是我寶貝～她是我的神！！！]
[她在沖我笑唉…老子不裝了，老子彎了～]
[斯哈…我猥瑣的只會斯哈……]
[媽媽問我為什麽突然舔屏～阿吟好美～]
少女唇角還帶着笑，她低垂着腦袋，湊近屏幕，眼睫上摟着的光像要随着她眨眼睛的動作抖落下來。
她看的認真，在一邊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才收回臉上的笑，随後把彈幕關上，最後輕輕地擺擺手。
“再見啦…”聲音很軟。
燈光暗下來，結束了今天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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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有着一股甜膩膩的奶味，聞着就令人昏昏欲睡。
封可吟起身去浴室卸妝，拖鞋摩擦在地面有輕微的響動。
接着就是一陣流水的聲音，所有僞裝被擦落，最裏面的是被自己保護起來的柔軟與天真。
她感覺自己的臉今天都要擦脫皮了，混着卸妝水去揉的時候，有一點刺痛。
眼周下的一圈有些泛紅。
她嘆一口氣，瞪着鏡裏面的自己瞧着就好欺負的很…就像個初中生一樣……
水龍頭的聲音嘩嘩地往下倒着水柱，砸在洗手池裏，漸漸暈染開，一朵接着一朵嬌豔的花。
小貓跑到她的腿邊，突然就開始親昵地蹭着，喵嗚的聲音在屋子回蕩。
“奶糖…走開點，媽媽在洗臉。”
她開口催促，小貓還是黏人地挨着她的腿。
客廳裏響起手機電話鈴聲，封可吟被那小家夥折磨的水濺了一身，臉上的泡沫還沒洗幹淨，她往客廳跑。
手機鈴聲在客廳裏來回的響，在最後一聲時被接起，那貓咪又黏糊糊地跑過來，嗷嗚嗷嗚的叫。
“喂？封可吟！”
那頭傳來天姐的聲音，帶着一絲的不耐煩。
“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還以為你又出事了呢？”
封可吟沉默了片刻，她從桌上的抽紙盒裏抽出幾張紙，擦去下巴上的水珠，才開口接道:“有什麽事嗎？”
她聲音很淡，沒有把對方的态度放在心上，彎腰去抱一直蹭她腿的小貓。
“…你問我什麽事情？你忘了今天晚上的通告了？”天姐愈發的暴躁，收拾東西的聲音都傳進話筒裏。
像在摔打。
“現在還不去準備，你真想被何槐比下去？”
這話一出來，封可吟才終于想到了些什麽，她眨眨眼，內心卻極其平靜。
她不想去的一場應酬。
前些日子，平臺有宣布要舉辦一場巨大的粉絲見面會，聽說有百萬巨星也會到來。
不過保持着神秘，平臺說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一方失望的，小網紅有的蹭，粉絲也可以大飽眼福，平臺亦可以賺的盆滿缽滿。
簡直達到三贏，走向人生巅峰了。
封可吟向來是不喜歡這種場面的，或許如果是說非必要的會面她是不願意跟這個平臺其他的主播有接觸。
這圈子亂，她倒不是什麽很單純的人物，只是沒其他人想的那麽深，接觸的越多，被套路的可能性就越大了。
她沉默了片刻，在那只小貓有乖乖地舔她的指尖時，她才呼出一口氣:“好。”
“別成天想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公司能捧你是看得起你，你要學歷沒學歷，要背景沒背景，你拿什麽跟人家拼？和公司解約，你得不到什麽好處……”
那邊碎碎念着，可一句都傳不進封可吟的耳朵裏，她已經養成了習慣。
不想聽的她會自動過濾掉，此刻涉及到合同上的問題，她在挂斷電話之前補了一句。
“我很感謝公司的栽培，可是我有自己的想法。”
在對方要開口時，她把電話挂斷，直接調成了靜音，盯着桌面發了好久的呆。
屋子裏依舊回蕩着小貓讨好的叫聲，她在求摸摸頭，可封可吟此刻卻也覺得自己格外可憐，輕輕揉着小貓的腦袋。
“我安慰你…誰安慰我呀……”
然後嘆出一口氣，又回到廁所去，把剛剛卸掉的妝容重新又填補到臉上。
小貓氣哼哼的搖着尾巴走了……
*
平臺選中的場地靠近海邊，今天夜裏風大，吹得人瑟瑟抖。
已經步入了寒冬臘月，可為了在難得的鏡頭前留下令人深刻的一面，平臺的女網紅們都穿上了自己最華麗的禮服，裸露的胳膊小腿，在不停的打着顫。
臉上卻要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和來到現場的粉絲們招手問好。
封可吟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圍了一圈舉着她燈牌的小姑娘，似乎等了很久，都來回的剁着腳。
看見她下來，眼睛瞪大了一圈，格外激動的尖叫着:“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阿吟貼貼——”
“我愛你——”
尖叫聲蓋過了場地上所有的聲音，惹得不少人往這邊張望。
這幅氣勢浩蕩封可吟是沒想到的。
和其他娛樂主播打PK她就沒贏過，有着平臺不少的粉絲量，卻好像透明人一樣。
她一直覺得沒什麽人會來現場的。
此時有點吃驚。
在她的腳剛踩在地面上被迎面吹來的寒風激地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時，她就知道在場等了很久的小姑娘們估計早就凍的已經沒有知覺了。
或者只靠着本能自愛為她尖叫吶喊。
“阿吟！你看看我們！”
一群小姑娘還在尖叫着，周圍有不斷呼嘯着的風聲，在混亂的人群之中這叫聲顯的有些模糊，封可吟還是有聽見。
她內心是有些感動的，激動之下眼圈漸漸有些紅。
“阿吟別哭！”
“不許哭！！”
“你哭我們也想哭！你要美美的！”
女孩子們帶着一絲的哭腔，她們覺得自己是有被愛着的，起碼說她們的愛最終還是沒有被辜負的。
她們喜歡的姐姐回應了她們。
“外面太冷了…”
封可吟眼圈愈發的紅，她低下腦袋盯着地面，不想被小姑娘們看見她有要掉眼淚的趨勢。
似乎總是這樣，體質裏帶着的，眼淚容易失禁。
後面突然就伸出一只手，封可吟被推了一個趔趄，對方似乎是完全就不顧及她的死活，冷冷的扔下一句話。
“少說幾句，趕緊進去。”
車門毫不留情的甩上，幾乎沒有絲毫的停留的，原本停着保姆車的空地上開始被冷風侵襲，什麽也不剩。
封可吟是被一邊的粉絲扶了一把才站穩的，就聽見周圍響起的愈發高昂的哭腔。
原本就有些淚意的小姑娘們眼眶也開始發紅。
“怎麽這樣！每次都這樣！就是欺負人嘛！”
“阿吟…沒關系的……我們都在！”
“這種公司就該和她們解約，阿吟我們支持你！”
封可吟沒說話，她已經習慣了公司的騷操作，但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這樣的一面會被粉絲看見。
她想要的是一個她能給粉絲正向引導的形象，她不想讓大家覺得她不快樂，不想讓大家為自己的事情操勞。
作為這個職業上的人，她不該讓粉絲在休息時刻還要為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人擔憂。
“沒關系的。”封可吟聲音很輕。
她笑了笑，“大家快先進去，外面太冷啦！”
她擡手招了招，催促道：“快進去！”
風已經把她的手臂吹的沒有知覺。
在一群粉絲最終戀戀不舍的離開後，封可吟故意兇巴巴的板着臉，獨自在門口等着通報。
得按流程來走，到她這邊入場她才能進去，同樣是等，不過其他的在車裏等着罷了。
封可吟一直都抿着唇。
“喲？不在車上等着？”一邊的保姆車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很精致漂亮的臉來。
對方手托着下巴，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看戲一般，饒有趣味的，歪一下腦袋。
“上來坐一下？”
“不用了。”封可吟看到從一側的保姆車走下來的少年時，大致估摸了一下進程，還有五個人進場才輪到她這邊，估計還得在這風中吹個半小時。
她掃了周圍一圈，“我去洗手間。”
她沒再看探出頭的何槐臉上的表情，飛速提着裙擺順着工作人員的指引往一邊的洗手間去。
起碼不用在受凍的同時還要頂着那麽多人看笑話一樣的目光。
雖說何槐看似在嘲諷她，但其實她們之間并沒有經紀公司想象的關系那麽的水火不容。
反而是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的。
她撐着洗手臺，盯着鏡子裏自己的臉。
通過鏡子她才突然看見靠在後面的牆面在抽煙的人。
指尖夾着一根煙，猩紅色的光快要燃盡，指尖是蒼白的顏色，盡管隔得很遠還是可以看出對方指節格外的修長。
順着往上是一件修身的黑色西服，對方的頭發被染成白金色，襯托一張攻擊力十足的臉有了一絲的柔和，溫婉翩翩公子。
對方正看過來，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很冷，很快也移開視線。
封可吟的心跳在那一瞬間仿佛停止下來一般，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收回視線，低頭在洗手。
一瞬間，室內就只有水流沖出的聲音，鼻端有一股很淡的煙草味。
封可吟的餘光看見對方動了，靠過來，他指尖夾着的煙已經熄滅，被随意扔進垃圾簍裏。
時隔五年，他們再一次遇見，就如同初見一般。
封可吟覺得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回到年少時期一般，若不是心髒此時在瘋狂的跳動着，她快以為自己這些年就是一場夢，醒來她還在那日的雨天裏遇見少年時。
也是這樣。
還在抽煙。
“你……”對方開口。
“我不會說的。”封可吟下意識低頭。
空氣又陷入的沉默之中，不斷的環繞着一絲的尴尬。
封可吟抿一下唇，眼睛又開始發熱，她努力忍下去。
但地方就那麽大，通過鏡子還是可以看見。
“我沒欺負你吧。”游鳴開口，他聲音很平靜，随意的甩了一下手，他眯一下眼睛，側頭看着封可吟。
“聞不了煙味？”
封可吟搖搖頭，她扭過身子，努力憋着眼睛裏面的淚，可越忍還是越激動，她其實是高興的，一點也不想哭，但就是頂着這樣的目光，她忍不住不哭的。
“沒有。”封可吟搖搖頭，聲音哽着。
她頓了一下，提着裙擺要出去。
“外面不冷？”
後面的聲音依舊很慢，在吐出最後一句的時候，游鳴走到封可吟面前，他皺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往口袋裏掏着什麽。
“吃糖嗎？”
封可吟還是沒有說話，她低着腦袋，不去看對方。
好久才點點頭。
“只有奶糖了。”
游鳴把幾顆奶糖遞給封可吟，在對方伸手去挑的時候，突然聽見外面響起的抱怨。
“祖宗啊！你又抽煙！”
“不是說了借了的？”
人一走進來，臉上的表情還沒有消失下去，就看見那位大影帝低垂着腦袋，臉上的表情瞧着有點兇，但還是溫柔的注視着一邊低着腦袋的女孩。
攤開手心，裏面有還幾顆奶糖，圓滾滾的。
小姑娘被吓哭了。
“……”
經紀人差點沒給兩個人磕一個，睜大着眼睛。
“你們認識？”
封可吟沒說話，就低垂着腦袋，她擡起手來，飛速從游鳴手裏薅走那幾顆糖，猶豫了片刻。
“你是好人，謝謝你！”
封可吟跑出洗手間的時候都要羞憤欲死，她臉頰很紅，心跳的很快。
剛剛為什麽會說那樣的話？
救命！！
她攤開自己的手心，裏面幾顆圓鼓鼓的奶糖已經被她捏的皺皺巴巴的，她有刻意攥緊手心。
裏面都是汗，眼前還蓋着一層的霧氣。
世界朦胧一片。
那一刻她的心想要撞死在她的胸腔。
*
洗手間裏依舊安靜，游鳴還保持着遞出糖果的姿勢，他低垂着眉眼，略長的劉海遮住眼睫一點，墨色的瞳孔裏散下一地的星光。
瞧不出臉上的神色。
經紀人在一邊瘋狂的冒汗，他其實也不想看到這一幕的。
“沒關系…不就…不就被發一張好人卡嘛…”
“沒什麽的…”
“你看看你哥我，還不是照樣經常被發…”
他安慰的話極其的艱澀，特別是在他本人側頭看見鏡子裏面的自己的時刻，他欲要脫口而出的話卡在喉嚨深處。
似乎…額……自己這樣被發好人卡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覺得你的安慰能起到什麽實際作用嗎？”
游鳴收回手，他聲音裏也聽不出情緒的起伏，但總歸是算不上差的。
“那是哪家的小明星？”經紀人湊過去問。
水龍頭被打開，水流沖出來的一瞬間，游鳴才回過神一般，他抿着唇，唇角輕輕牽了一下。
“未免有些太不識好歹…”經紀人還在旁邊咕哝着。
“也不想想，你耶！影帝！榜上你這個大款，不就是一路都開始順風順水，還用得着……”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那位被小明星發了好人卡的影帝扭頭，毫不留情的離開。
後腦勺都在寫着冷漠無情。
*
在封可吟出了洗手間後，恰逢叫到她的名字，她飛速把奶糖收好，挂着笑往紅毯上去。
在中途她有路過何槐的保姆車，對方鼻梁上還架着一副墨鏡，懶洋洋的掃了她一眼。
“老古板…”
她吐出三個字，又低垂下腦袋去看手上的雜志。
封可吟吐出一口氣，外面真的太冷了，估計再待下去是要生病，她走的格外的快，倒也不在乎所謂的曝光機會。
她本來就不想來參加這次活動的。
“現在朝我們走來的是被稱為“在逃公主”的美妝區代表——封可吟！”
現場的呼聲細碎，大多的人都被封可吟趕去內場了，她沒在意那麽多，就想着随意的拍幾張。
她裸露出來的肌膚已經被凍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
連自己都覺得臉上的笑要多假就有多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