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道方程式

第十四道方程式

喬潇川：“你往八點鐘的方向看，那裏不是有一整條街的大排檔，就漁人海鮮那家。”

喬潇川：“漁人海鮮門口靠左那張桌子就是我們，我穿連體牛仔裙，那個穿藍色荷葉袖衣服的是蘇假仙。”

喬潇川：“哈哈哈小方琤我跟你說，剛剛蘇假仙的塑料花姐妹還安慰她，說這是在相親，顧隊長的同事給他介紹對象呢，讓她別着急。”

方琤側目看去，入夜後，百米開外的一列店鋪一改白日的冷清，亮起了燈，桌椅密密麻麻地排開，坐滿了客人。整一條街道過去都是夜市大排檔，而“漁人海鮮”閃亮立體的招牌燈在一衆紅底黃字的平面招牌中尤其明顯。

那一間大排檔門口外，有坐着八個人的一桌，兩男六女，其中就有方琤中午在西餐廳遇見過的蘇覓。發現方琤朝這邊看來，蘇覓趕緊把頭扭了回去，伸手把鬓邊的發絲掖到耳後，舉止矜持而優雅。

而喬潇川坐在右邊角落的位置，一直低頭在玩手機，對外界發生的事情視若不見。

大概認為方琤只是在張望風景，蘇覓又假裝随意地跟身旁的人說起話，眼角的餘光卻不時向她瞟來，帶着幾分審視。

手機又震動了下。

方琤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低頭去看喬潇川發來的信息。

喬潇川：“他們還安慰她說，顧隊長全程都冷着臉，估計是不滿意同事介紹的這個對象。”

***

另外一邊，顧淵往前走出一段距離，才接起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先傳來的是一陣重金屬音樂聲，背景很吵雜，似乎是在某個酒吧。

“顧神，你現在忙不？”

來電的人是周明朗，這時他讀高中時的死黨之一。即使工作了，幾個哥們也時常聯系。每到周末，幾個同城的好友，還會抽空出來聚一聚。

顧淵問：“有急事嗎？”

周明朗說：“也不是很急，我和東子還有幾個哥們現在在豐樂路那間SomeTimes音樂吧，想問你有空過來喝幾杯不？”

“妙妙今天把陳班花也約出來了，還有幾個8班的老同學。平時大家工作忙，也好久沒見面了，都說想約你出來見個面。”

顧淵側頭，看了站在不遠處的方琤一眼。光線微弱的路燈下，方琤身影被拉得纖細而單薄，襯出幾分孤單的味道。

“顧神？”

顧淵遲遲沒有回答，周明朗又把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能聽見我說話嗎？”

顧淵收回思緒，語氣淡然：“不了，不必等我了，我今天來不了了，下回再聚吧。”他垂下眼，聽到自己這樣說，“我要送方琤回去。”

像是信號不佳，電話那頭忽然當機了。

幾秒的卡頓後，那邊驟然爆發出一片混亂的雜音：“卧槽，顧淵你剛剛說誰？！方琤？哪個方琤？！”

周明朗情緒激動：“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她又回來找你了？！你不會是又傻乎乎地上當了吧？！”他恨鐵不成鋼，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話，“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嗎？！你不會忘了，方琤那個女人是怎麽對你的嗎？！當初扔下你一走了之……”

顧淵一直不說話，周明朗更是着急：“喂，顧淵！你說話呀，顧淵——”

“先這樣，我回去再聯系你。”

顧淵語氣平靜地說，随即挂斷電話。

他把手機調到靜音模式，轉身返回到方琤身邊，始終保持着一副淡漠的樣子。

“走吧。”他淡淡地道。

顧淵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方琤并沒有跟上。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方琤仍然站在原地，正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踝，神情頗有幾分古怪。

“怎麽了？”他似是不耐地問。

“我腳剛剛崴了下，有點痛。”方琤看向他，語氣有些小心翼翼，“你能扶我一下嗎？”

顧淵眉頭輕皺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如常，他像是十分不情願似的挪動腳步，朝她伸出了手。

方琤微微勾了勾唇角，将手搭了上去。

顧淵将她接到身邊。

方琤順勢挽上了他的手臂，在貼近時，她明顯感受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見顧淵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她得寸進尺，整個身體都偎傍到他的身上。

顧淵沒有作聲，眸光幽深了些許。方琤的手又從他的手臂上滑了下來，跟他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可是，她握住沒有多久，顧淵很快将手抽走，幹脆利落，毫不留情。

方琤手落空的那一瞬，心也跟着空了一下。

突然，那只抽離的手環上了她的腰。

她還在發愣的時候，顧淵清冷的聲音傳入耳中：“把手給我。”

“嗯？”方琤一時沒反應過來，擡起頭看向他。

另一只手向她伸來。

顧淵目光淡然，臉上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這樣不方便走路。”

“哦好。”

方琤應了聲，趕緊把剛才的手遞了上去。

顧淵握住，自然而然地将她帶入懷裏，扶着她往前走。

方琤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走出一段距離，放在包裏的手機已經震響了好幾下。

方琤用空出來的手抽出手機，解開鎖屏，去看新收到的消息。

顧淵突然停了下來，偏頭看她一眼，語氣帶着幾分嚴肅：“走路的時候，不要看手機。”

“好的，我知道了。”

方琤眨巴了下眼睛，聽話地把手機塞回到包裏。

等她把手機收起來，他才攬着她繼續走。

他們走得很慢，從這裏到車庫，短短的一段路，足足走了十多分鐘才到。

車庫裏，方琤打量着面前這輛漆黑锃亮的車，有些好奇。

“上次好像不是這輛車，你換新車了嗎？”

她記得，上次那輛是銀金色的卡羅拉。

顧淵：“那輛車是許秉文——”

可是，為什麽要告訴她？

忽然意識到這一點，顧淵略過話題，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

他沒有多說，方琤也沒有多問，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

上車後，方琤關上門，拉過安全帶系上，這才從包裏翻出手機。

顧淵系好安全帶，順勢瞄了身旁的人一眼，發動引擎。

方琤解鎖屏幕，微信已經積累了數十條未讀消息。

她點開。

喬潇川：“！！！！！！！！！！！！！！！！！！！！”

喬潇川：“wow～～～～～”

喬潇川：“哈哈哈小方琤你真是太壞了，蘇假仙看到你挽着顧隊長的手，她都快氣瘋了，氣得都快要升天那種！”

喬潇川：“蘇假仙剛剛說她反對這門親事。”

方琤先發了一個笑臉表情，又慢吞吞地打字。

方琤：“你可以跟她說，‘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

喬潇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潇川迅速發來一張表情包。

喬潇川：“[不愧是你.jpg]”

喬潇川：“回來再跟你說，我忍不住了，先去洗手間笑一下，不然要露陷了。”

……

方琤放下手機時，車子已經駛出車庫，快速平穩地穿梭在車流中。

霓虹和街燈交相輝映，不時有流光從車中掠過。

方琤盯着顧淵的側臉，試圖看出什麽，但讓她失望的是，他臉上沒有半絲表情。

車裏十分安靜，唯有輕靈婉轉的純音樂萦繞在耳邊。

兩人一路無話。

十多分鐘後，目的地到了。

車子在星瀾花園E座樓靠邊的位置停下，顧淵拉起手剎，眼睛卻仍然直視着前方。

他語氣冷淡：“剛才的事情，你就當沒有發生過。”

“至于你說的——”他停頓了幾秒，“你最好說到做到。”

方琤垂下眼睑：“我明白的。”

“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剛要伸手去解安全帶，又聽顧淵說：“手機給我。”

方琤奇怪，回頭看向他：“要我手機做什麽？”

但她還是解了鎖，把手機遞給他。

顧淵打開她的微信，把自己的微信號添加進去。

等他和她的手機同時震響後，他才将手機還給她。

“有事聯系我。”

方琤眨了眨眼，似是驚訝。

顧淵瞥她一眼，面無表情道：“別誤會了，僅僅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沒有別的意思。最近和小安安的案件相關的事情，可能還會聯系你。”

方琤的嘴角不着痕跡地彎了一下，卻十分配合地說：“我知道了。”

她收起手機，解開安全帶。

似是想起什麽，她又停了下來：“對了，我有東西要還給你。”

“什麽？”

顧淵微微側頭。

方琤傾身過來，在他的嘴角落下一吻。

顧淵的眼睛微微睜大，人僵住了。

所有的僞裝，仿佛都要在這一瞬間崩裂分解。

但是，她很快退開，跟他拉遠了距離。

“那天你給我的，還給你了。”

方琤微微一笑：“這下，我們兩清了。”

不等他接話，她利索地推開門，下車離開。

車門關上，顧淵注視她的背影，久久不語。

和上次一樣，直到樓梯間的聲控燈滅掉，他才收回目光。

顧淵腦袋靠在頭枕上，緩緩阖上眼睛，嘴角拉起一絲譏諷的弧度，輕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方琤……”

也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什麽。

要跟他兩清？這輩子，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