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三十
“合同下周正式簽訂，在你們公司。”顧明昭說，“我看了負責人遞上來的最終版，這個項目你不參與？”
白潇想了想，決定說實話：“其實stone新業務我确實不擅長，陸總他們是最優人選。而且我完成手頭的項目，想休年假放松休息一段時間，日程上也和你們有沖突，很抱歉。”
說着便把和白先生商量的緣由一一說明，顧明昭聽完點點頭，微笑道：“沒關系，如果這是能讓你和白叔叔他們關系緩和的契機，那我很榮幸。”
“謝謝。”
“你要休假，想好去哪裏了嗎？”
“還沒有，先把事情做完，再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下個月那個IP電視劇就要舉行開機發布會了，你要不要去現場玩？”顧明昭随口一說，“按慣例投資方要有代表出席。”
IP等于程樂瑤，白潇本想拒絕，剛一開口眼前便閃過一張笑得又萌又撩的俊臉，她忙問：“你知道那個IP的男主角是誰嗎？”
顧明昭疑惑地搖搖頭，“你想知道？”
白潇含糊道：“我朋友，就是那個清吧的老板，她是圈內人。”
“你是想告訴她？”顧明昭撲哧一笑，“好，我去問一問。”
顧明昭是叫車過來的，白潇理所當然要先送他回家。
到了樓下，白潇解開車鎖，禮貌性地和他互道再見晚安。
顧明昭下車後沒有往公寓裏走，而是繞到駕駛位這一側，敲敲車窗示意白潇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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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眨眨眼，還是依言拉開安全帶。
白潇：“怎麽了？”
夜裏高樓小區的穿堂風很厲害，她一下車便感到一股裹挾着夜露的涼風從左邊吹來，不禁抖了抖。
顧明昭和她換了個站位，正好擋在風口，明黃色的路燈從側面照下來，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有話怎麽不在車上說？”白潇又問。
“車上離得太遠了。”
白潇這才注意到兩人靠得很近，顧明昭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沒有完全康複動作還是小心翼翼的。
白潇就着這個姿勢，擡起頭，“有什麽重要的事？”
“今天總算有機會和你安安靜靜吃飯聊天，很開心。”顧明昭有些清冷的聲音，因為雜糅了笑意而溫暖，“我之前說的話，希望你不要有負擔。”
白潇笑了，“怎麽會，我們是朋友和合作夥伴。”
這是在找補後路，給大家留餘地的意思……
顧明昭：“把話說清楚你以後應該更容易理解，我做的一些事代表我在追你。如果我表現的不夠明顯，你記得提醒我。”
咋還有以後？電視劇她以前看得也不算少了，好像不是這麽寫的吧！
顧明昭邏輯驚人，聲音清冷又溫柔，白潇聽着聽着就被他繞進去了，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等回到車上，白潇疑惑地敲了敲方向盤。
她剛才答應顧明昭什麽了？
周末收獲頗豐，不用裝模作樣簽合同那天露臉，白潇一大早神清氣爽，比平時提前半個小時到公司。
同乘一部電梯的人都感覺了一股春滿人間的氣息，這明明快入冬了呀。
“叮咚——”
電梯門徐徐打開，白潇踩着高跟鞋徑直走出，左右一看頓時發現下錯了，這是他們公司的另一層樓，高管合夥人辦公室還要再往上。
一轉身，上方的顯示屏開始滾動箭頭，晚了一步。
白潇只能重新按上行按鈕等待，這個點是用梯早高峰，大概要等很久了。
唯一從樓下上來的電梯停在2樓，十幾秒後箭頭才開始滾動，之後停在3樓。
“…………”服氣了。
白潇低頭看一眼時間，搖搖頭往消防通道走。她今天來得比較早，這個點公司員工不多，交談的聲音格外清楚。
遠遠就聽見一道尖銳有氣場的女聲，白潇放慢腳步靠近，只見消防門邊站着兩個人。
高高大大的男生正低頭聽着對面女生的訓斥，板正的西裝套沒能遮住臉上的稚嫩，應該是實習生，聽對話仿佛是審計材料出了問題。
那男生低頭挨罵，偶爾擡眼示意正在乖乖聽訓沒睡着，餘光瞥到後面人影，頓時一愣擡起頭。
女生的罵聲驟然停止，順着他的視線往回看，緊張起來。
“白總早上好。”
女生轉過身來規規矩矩問好，心裏七上八下的，媽呀這個點這層樓為什麽會碰上大boss？最近真是要去廟裏拜拜了！
“早上好。”白潇神色自若，掃一眼女生的胸牌，朝高個子男生微揚下巴，“在說什麽？”
男生果然是實習生，不過女生也是新人，出了多大的事要摁着腦門罵。
那女生瞥了男生一眼，說是昨晚下班前男生交上來的材料有問題，涉及被審計公司近百分之十的資産。
男生緊抿雙唇，一只手無意識地揪着衣角。
白潇以前在公司做項目的時候，帶過不少小朋友，不過這麽能幹簍子一捅就是百分之十的不常見，簡直是個人才。
“Selina你先回去工作吧。”白潇推開消防門，沖那男生招招手，“陳思……瀚，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陳思瀚看一眼Selina，又看看白潇的背影，邁開長腿飛快地跟上去。
他沒來過白潇的辦公室，對這個唯一的女性合夥人的了解也僅限于聽說過。
工作能力很優秀，脾氣更優秀，實習生湊在一起閑聊的時候，最好老板标準不一，選最差老板，白潇絕對全票通過。
別說身臨其境，光是路過白總訓人現場都能對這個行業産生新的認知。
不過最近這幾個月好像轉性了，溫柔和善很多，連她的秘書都神清氣爽，不再是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
想到這，陳思瀚松了口氣。
“你老板是誰？”白潇給他倒了杯水，回到辦公桌前查看積壓一夜的郵件。
“陸總。”
“運氣不錯啊，陸總經驗很豐富，又有親和力。”
“嗯嗯，平時我主要是跟Selina做。”
陳思瀚的簡歷很快被發到她的郵箱，白潇眉毛一挑，密密麻麻的輝煌履歷讓她暗自吹了個口哨。
實打實的優秀人才啊，哪像她大三的時候寫滿一頁履歷全靠設置行間距。
“Selina說你審計材料的錯誤覆蓋了百分之十的資産，這審計報告簽出去就是重大審計失敗了。”白潇用平靜不乏嚴肅的語氣說道，“你了解你工作失誤的嚴重性嗎？”
陳思瀚放下水杯，慎重地點點頭。
白潇單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敲了敲桌子示意，“不過我剛才看你挨罵的時候，眼神挺淡定的，是不是有別的話說？”
陳思瀚一愣，迎上白潇淡然平和的目光，抿抿唇猶豫片刻說：“其實我經手的問題沒那麽嚴重，也就一項資産出錯。其他是我們組Venus昨天還剩一些沒做完，讓我幫她，我沒核對她的審計資料，按她交過來的收尾了。”
白潇眉毛一挑，點點頭，就是這鍋雖然背的不是百分之百冤枉，到底還是為別人背鍋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以前白潇也遇到過，M和P是不會有錯的，錯的只能是手下的人，鍋背好就是了。
“你不是會計專業的，怎麽想到要來我們這實習？有相關基礎知識嗎？”白潇視線掃過簡歷上的專業。
陳思瀚咧嘴一笑：“我們專業要修會計基礎課，上過之後我就特別感興趣，轉專業來不及我就想考個證，可惜還不能考CPA，我只能去考ACCA。”
“唔……嗯？”
白潇抖了抖毛，扭頭看一眼專業證書下邊的一長串………………我擦，大佬失敬了。
這是真喜歡會計啊，一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白潇就像看到個性轉版的自己，她也不是會計系的，純粹是出于喜歡。
那時候政策還不嚴，她跑回老家考CPA，沒畢業就全過專業科目的光輝事跡在經濟管理學院廣為流傳。
白潇輕咳一聲，正色道：“你的能力毋庸置疑，這也是我們招你進來的原因。但是通常發現別人的錯誤總比發現自己的錯誤要容易，你審計其他公司的財務報表都出現纰漏，怎麽為客戶提供財務咨詢服務？注冊會計師的職業謹慎性，這不單單是考卷裏的一道選擇題。”
陳思瀚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扁扁嘴用力點頭。
“一會兒回去把工作重新做一遍，你實習多久了？都接觸過哪些行業的項目？”白潇看這有為青年乖巧接受教育的樣子，也不忍繼續批評他，和他閑聊起日常工作。
白潇語氣随和溫柔，陳思瀚的緊張漸漸消弭，打開話匣子，臉上挂着明朗的笑容。
“傳媒行業？年輕人你很有想法啊。”白潇笑了，這類行業的數據很難核實，水很深，新人最怕接手這類公司，“要不要跟陳總說一聲讓你去他的組做？他好像剛簽了兩家娛樂公司的IPO。”
陳思瀚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爸不贊同我做會計師，做點和他事業相關的項目，可能會比較容易說服他。”
白潇随口一問：“你爸是做什麽的？”
“是華城娛樂的董事長。”
顫顫巍巍關掉百度百科，白潇決定收回性轉自己的話，她是不努力工作就只能繼續搬磚，他是不努力工作就只能回家繼承家業。
不是很懂你們這類熱血青年！
但白潇心中培養優秀熱愛這一行青年的理想火焰，沒有被現實這股妖風完全吹滅。
她飛快地拍開陸之恒辦公室的門，簡單的把情況說了下，工作出錯情有可原，但是找人背鍋這個風氣不能長。
之後把活力十足興致滿滿，一人能當兩人用的陳思瀚打包扔到陳燦辦公室，他剛簽下兩家公司IPO業務，正缺人手，看白潇的眼神就像柴犬看到肉骨頭，全是愛。
陳思瀚的心情更是猶如過山車，一大早被前輩劈頭蓋臉罵一頓，還夾帶飛來黑鍋，心情難免低落，又被赫赫有名的罵下屬不帶重複字眼的女強人抓到辦公室，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沒想到峰回路轉，白總不但沒罵他，還溫柔和善的和他聊了那麽多，還給他換了個大老板。
“白、白總，你有沒有喜歡的演員歌手？”出了陳燦辦公室，陳思瀚鼓起勇氣小聲說，“想要簽名或者想到現場可以跟我說，我一定幫你安排最好的！”
白潇愣愣地看着剛才挨罵都挺淡定的男生，耳朵紅紅地小聲許諾，深深鞠了一躬飛快地跑了。
片刻，白潇撲哧一笑，搖搖頭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真可愛啊！今年也要多招幾個粉嫩可愛，幹勁滿滿的寶寶！
情感咨詢師的副業，白潇是準備高挂歇業牌，售後服務陸之恒跟進，只是聽陳婉菁反饋的進展，兩人幾乎是水到渠成天作之合。
陳婉菁下廚會炸廚房，偏偏周雲希最擅長的就是修廚房那麽巧的契合。
“陸哥哥，白姐姐，謝謝你們。”小女孩腼腆羞澀，仍難掩激動和幸福，“謝謝你們給我和雲希創造那麽完美夢幻的相遇回憶，我們會銘記一生的……尾款我這就讓人打過去。”
陸之恒：“這怎麽好意思，我和雲希是兄弟，你們幸福最重要…………打完以後給我發個信息确認一下哈。”
白潇：“？？？”
陳思瀚跟着陸之恒這個大老板這麽久，怎麽就學不來人家的謹慎！
盡管過程匪夷所思令人頭禿，總算是暫時性完成委托。
白潇給蘇芊夜打了通電話想告訴她重任完成，順便問問大明星檔期想去蹭飲料，還沒說上兩句場務那邊就開催，匆匆挂了電話。
過幾分鐘蘇芊夜發了條信息，說這兩周的戲為了給某人趕進度排得特別密集，早上五點就起床開工忙到夜裏十二點才回酒店，等拍完了再聯系她。
末了還不忘罵一句：“程樂瑤我他媽和你拼了！！！”
八九個刀刀見血崩潰罵街的表情包，白潇很沒同理心的差點笑岔氣了，但餘光掃到辦公桌上堆成山的資料，笑容就像瞬間遭受絕對低溫的襲擊，咔嚓一聲碎成渣。
和stone的合同雙方過了三四遍，正式簽約這天，會議長桌兩排分別坐着陸之恒許晟法務行政秘書，和stone過來的代表。
那天和顧明昭通過氣，白潇心安理得省掉程序性露臉。
stone想找靠譜的合夥人，她就推薦陸之恒許晟這兩位業界精英，夜空中最閃亮的星那種等級的人才，顧董事長和白先生都應該滿意了。
白潇正在看文件，聽到兩下短促的敲門聲，以為是小陳，頭也沒擡地說了聲請進。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人後又被輕輕關上。白潇飛快地浏覽文件中劃出來的重點關注事件，辦公室內只有刷刷翻頁的聲音。
過了大約一分鐘，她才後知後覺擡起頭，只見門前站着的人單手插兜，唇邊淺笑似有若無，西裝扣子被解開，裏面襯衫的顏色花紋恕她再眼拙，可一可二不可三，這次她也認出來了。
“在發什麽呆？”顧明昭笑着問。
不能怪她定力差，悶頭工作頭暈目眩時，猝不及防被美顏暴擊這誰頂得住啊！
話說回來，大白天光誰放他進來的。
“你怎麽進來了？”白潇脫口而出。
顧明昭歪着腦袋，“不是你讓我進來的？”
“…………”白潇眨眨眼，重新整理思緒，“我的意思是，你怎麽會在我們公司……不好意思，請坐。”
忙暈頭了，做事颠三倒四的。
顧明昭倒是很放松，跟進自家辦公室似的，到沙發上坐下，“原來你近視？看起來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成熟，知性，穩重。”
白潇視線透過鏡片望着沙發上優雅的男人，低頭把最後一頁看完簽上名，“這是防藍光眼鏡，電腦看多了眼睛疼。”
說着脫掉眼鏡，給他倒了杯水，“工作時間你怎麽有空過來？”
“今天stone和信仁簽約，你們公司地段不錯。”
“會議室出門左拐。”
“我們公司代表在現場了。”
所以還是和你沒關系嘛。
“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顧明昭狀似認真思索，慢悠悠地說：“今天一到公司就碰上法務，正好我很久沒見你，就一起過來看看。”
哪有那麽巧的事，別是蹲在法務部門口吧少爺？
“不過，你……”顧明昭擡手指了指辦公桌，笑意漸深，“看起來工作很忙，壓力挺大的？”
他剛才進門，撞入眼簾的那一幕讓他不忍出聲驚擾。
白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埋首工作，安靜專注眼神堅定，靜靜坐在那就透着一股自信的魅力。
陽光透過玻璃窗從身後照過來，和某人身上那股初夏般柔和又溫暖的氣質相得益彰。
白潇看一眼擺攤似的桌子，臉頰騰地燒起來。
她這些日子跟燒條似的拉進度趕工作，習慣把所有資料都放在伸手可以摸到的地方，省得小陳進進出出麻煩，她也心煩，日積月累整個人都被資料山圍得死死的。
本打算明後天把工作完成交接之後再收拾，沒想到會被別人撞到菜市擺攤現場，這個人還是顧明昭。
“前段時間加班，資料比較多，想過兩天交接完了收拾的，被你看到了。”白潇掩飾性地輕咳兩聲，“運氣真好。”
顧明昭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單手撐着沙發靠背，抵近白潇，這個動作帶起了一陣微風，白潇能隐約聞到淡淡的香氣，清爽淡雅。
“潇潇，我剛才在那看你好久，你猜我覺得你像什麽？”
“…………什、什麽啊？”
顧明昭勾唇笑了笑，“像埋頭拔蘿蔔的小兔子。”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能看到新的一面，是不是集齊白潇女士各種模樣，就能兌換一位女朋友？”
白潇也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都能讓顧明昭撞上奇葩的場面，她面無表情地說：“或許你能兌換一只小兔子。”
“哈哈哈哈——”
顧明昭笑得眉眼溫柔，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不逗你了，要不要我幫你收拾。”
想起他一塵不染的整潔公寓，大約是個潔癖，白潇說：“商業機密，我工作完成了會收拾好的。說吧，有什麽事。”
“上次你說想知道那個IP電視劇的男主角。”顧明昭說，“我已經問清楚了。”
白潇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誰？”
“宋南歌，一位年輕的影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