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三
高三
兒童節那天的一大清早，林旭家的門就被人敲起。
他将牙刷在杯裏晃了晃，匆匆洗了把臉，擦了下就去開門。
“你怎麽來了？”林旭眯起眼，覺得不是好事兒。
“來找你呗。”李成說着從他側邊蹿進去。
林旭關上門。
“什麽時候吃起葡萄來了，”李成彎腰從桌上拿起個進嘴，轉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剛起啊。”
林旭走過去：“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李成樂了聲：“還是你了解我，你今天有事沒有？”
“有。”林旭去廚房倒了杯水喝。
李成說：“哥們求過你事沒？”
林旭嗤笑：“你沒數啊？”
李成只是象征性地問一下，對他的回答并不在意，當沒聽到。
“今兒不六一嗎，老頭讓我帶李牧出去，我沒空伺候他，我把……”李成頓了下，撓撓額頭，“那個誰辭了，網吧一堆事等着我，你帶他去呗？”
“你覺得我會像帶他出去玩的？”林旭淡聲道。
“你當然不像，”李成笑得別有味道，“可言笑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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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睨他：“所以呢？”
李成說：“我來前給她打電話了，她同意了。”
林旭臉頰被吸得深陷，順手抄過餐桌上的半瓶牛奶摔到李成身上。
“你特麽有病吧。”
後來李成知道這天對那倆人的意義，簡直要直跪在地感謝林旭“不打殘之恩”了。
李牧已經在車裏坐着，他們去接言笑。
小姑娘站在路口，穿着藍色背帶褲白體恤，背着小式斜挎包，東張西望。
李成按了下喇叭，言笑擡眼看過去，就見了林旭不太友好的臉，也不知道誰惹到他了。
她打開後門上車，笑着跟李牧打了聲招呼，然後朝向後看的李成眼神發問。
林旭怎麽了。
李成小幅度擺頭，哪敢再說，就問：“想去哪玩？”
言笑看李牧，小朋友說：“游樂場。”
一路上，李成努力找話題，林旭偶爾嗯一聲。
沒一會兒，李成随意掃了眼後視鏡，看清後座的場景頓時笑罵一聲。
林旭側頭看他，李成的下巴往後點了下。
林旭轉身。
李牧盤腿坐在車座上，仰頭看着言笑，長睫毛下眼睛一個勁兒地眨巴，模樣鮮活生動。
言笑忍不住被李牧逗笑：“你眨眼幹嘛呀？”
李牧也笑，只是還在眨眼，不說話。
“言笑。”
“啊？”
言笑看向前面，林旭一張臉不能再黑，冷聲道：“不準再看他。”
“他……”
言笑轉眼看看李牧，小家夥休息了會又開始。
她有點懵，以為李牧怎麽了。
言笑扒着前車座問林旭：“你知道他為什麽眨眼嗎，我記得剛上來時他沒這樣啊。”
林旭特別不爽：“你別看他就行了。”
言笑：“哦。”
李成拼命忍着笑，臉被憋得通紅。
也不知那小崽子從哪學來吸引女生的把戲，可真敢。
李成朝後丢了個手機：“李牧，玩游戲去。”
這之後林旭的話明顯多了，扯着言笑說個沒完。
要不是在開車，李成真想拿手機記錄他這個鬼樣，保準給誰看都能樂瘋。
我們桀骜不馴漫不經心的旭哥也食人間煙火了。
李成鼻子一嗅，啧，整個車裏漫着酸溜溜的味兒。
趕上周末，九點鐘游樂場的門口已經人頭攢動，車流不息。
李成好不容易找了個停車位，下車和林旭去買票，讓那倆在樹蔭下等着。
買完過去，李成着實為自個弟弟捏了把汗。
李牧一手拉着言笑，一手握着杯果汁在喝，不時地還擡頭看看言笑，模樣歡快極了。
李成下意識地就往林旭那裏瞄了眼。
林旭抿着嘴沒什麽表情，就是腳下帶風。
言笑見着他們，就想松開握在一起的手，給他們拿剛買的奶茶。
結果李牧抓着不放，言笑低頭看人時，手裏東西被林旭提走。
“奶綠是你的。”言笑擡頭對林旭說。
李成開始後悔找林旭了，就是找姜天那個不靠譜的也比現在這啼笑皆非的場面好很多。
李成還順當想了想自己小時候，那會兒他可沒這麽會撩吧，這年頭的小孩怎麽回事。
李成扯扯李牧細皮嫩肉的臉：“牧啊，你可悠着點，別讓你旭哥哥一氣之下把你給賣了。”
“……”李牧無辜的眼眨啊眨。
臨走前，李成咕嚕了口奶茶，手搭在林旭肩膀上。
“小孩不至于啊。”
林旭沒好臉色地抖掉李成的手：“是不至于，以後你有什麽事都別找我。”
三人順着人流進了游樂場裏面，每個娛樂設施外都圍滿了人。
距離最近的旋轉木馬前站着一家三口。
媽媽抽着紙巾給小孩擦沾了一嘴的冰淇淋，嘴裏說着什麽話。爸爸拿着大包小包在一旁低頭笑看着，那場景和睦又溫馨。
左手忽然被牽住，言笑一愣，去看林旭。
“看什麽？”男生扮酷。
言笑嘴角彎起，問他：“我想喝奶茶怎麽辦？”
林旭低聲道：“我不介意我們喝一杯。”
言笑：“……”
林旭側頭笑。
言笑走了兩步覺得哪裏別扭，垂頭看看左右兩只手，再擡頭望望周邊的人，知道了。
別人都是最小的那個被牽在中間走。
言笑縮了下手，林旭已經遞過一個眼神。
想都別想。
言笑：“……”
這時候，李牧的聲音響起：“姐姐，我不想喝這個了。”
“啊——”言笑哪個手都松不開，拿胳膊肘拐拐林旭，看李牧說，“給哥哥裝袋裏吧。”
李牧點着腦袋轉到前面，伸着胳膊遞給林旭。
随即眼尖地看到倆人握在一起的手。
等果汁被接過，李牧就拿手去扯言笑的胳膊。
“不讓你牽。”
倆人：“……”
“李牧，你屁股緊了吧。”林旭冷聲。
李牧嘴憋了會兒，閉上眼哇地一聲就哭了，嘴裏還說着“不讓牽不讓牽”。
倆人：“……”
言笑忙掙開林旭的手，着急忙活地哄李牧。
“你要玩什麽我們去玩好嗎，你想玩什麽呀？”
林旭盯着彎腰耐心給人擦淚的姑娘，氣得磨牙。
李牧抽着氣：“不讓他牽。”
“沒牽了呀。”言笑說。
聽罷，李牧睜開眼看了看，哭聲就立馬止住。
他嫩聲嫩氣道：“玩碰碰車。”
“……好。”
李牧愉快地和言笑牽着手，踢着小步子走得可開心。
言笑得空轉頭，讨好地看林旭，他才慢騰騰地跟上來。
手指被勾了下，林旭低頭看。
她的手正似有似無地碰上他的。
言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咬着唇，視線飄離，耳垂都泛紅了。
林旭輕舔着嘴角，看着她的手指勾上來，那發麻的觸感可比單純的握手撓人多了。
只是還沒高興幾秒，李牧冷不丁地探着小腦袋瓜子看過來，手就扯了個空。
倆人還被一小孩管着了。
不過，林旭不再計較，好心情保持到玩樂結束。
離開的時候，言笑看着西南角緩慢轉動的摩天輪，心裏充滿期許。
“我們等來坐摩天輪吧。”
林旭垂眸看她：“好。”
一場雨過後，高考浩浩蕩蕩地來了。
等最後一場考試鈴響起，高二那幫人已經在學校側門候着了。
言笑去班前先見了言邱傑一面。
倆人擊了個掌，像在進行交接儀式。
看着從樓上飄飄揚揚落下的書紙，言笑莫名想哭。
言邱傑說：“笑笑，未來可期。”
言笑直接淚目。
言邱傑一愣，刮了下她的鼻子：“我還沒哭呢，你哭什麽。”
言笑也不知道。
“好了啊，”言邱傑給她蹭掉眼淚，逗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畢業告白被我拒絕了呢。”
言笑紅着眼捶他。
言邱傑笑，輕撫着她的後背：“不想學就不學了啊，別太緊着自己，哥養的起你。”
言笑破涕為樂，揪起他的衣服擦擦眼，目光堅定而倔強。
“這次，我會拼命的。”
按晏中的一貫傳統，高三有兩個奧賽班，十個重點班，剩下的都是普通班。
毫無疑問，林旭進了奧賽班，在五樓。
言笑和他隔着兩層樓的距離。
不說每天見面，倆人有時三天都見不着。
林旭去找，經常看到她坐在位上埋頭寫寫畫畫，要不就是去廊道裏背書。
見她這樣用功，他又不好喊她。
學校規定，周三下午課間操學生不準待在教室裏，要運動起來，勞逸結合。
樓下的空地上，有很多人在跳繩、踢毽子，當然也有躲在一角互相問題或者背英語單詞的。
林旭提着一兜零食去找言笑，言笑從袋裏拆開個餅幹給他。
林旭搖頭說不吃。
“你最近學得挺好，沒有不會的題了？”林旭靠在牆邊問她。
“有啊。”言笑咽下餅幹，“不過還好，我都找老師或者同學問了。”
“為什麽不找我？”
“……”她怎麽聽出點哀怨。
言笑說：“我怕你沒有時間嘛，我們重點班課間都只剩上個廁所的時間，更別提你們了，我不想打攪你。”
奧賽兩個班獨占一層樓，快成高三的活寶級別。
學校就差在樓梯口立塊牌子，寫着“擾亂軍心者死”。
林旭說：“我閑得很。”
言笑呀了聲，還教訓起他來：“沒聽過一句話，驕傲使人退步啊。現在不管是誰，都在努力，你不要仗着腦袋好使就松懈呀。”她聲音小了些，“你不和莓莓一個班嘛，我都知道她頭懸梁錐刺股比以前用功多了，她跟那個男生約好一起考複旦呢。”
“對了，你定好要考哪了嗎？”她問。
林旭這次想都沒想說：“南方。”
“南方？”言笑心跳了下，“你想去南方？”
林旭：“嗯。”
“為什麽啊？”
他說：“沒去過。”
“不是吧，”言笑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你別老看我啊。”
林旭神色認真：“我不看你看誰？”
“哎，”言笑急得要跳起來，“我那就随口說說，我去哪都可以的，”她目光一動，“像北京也行啊。”
她再努力努力就好了。
“我不喜歡北京。”他滿不在乎道。
林旭拿過她手裏的一包餅幹自己吃了一個，又拿出一個遞到她嘴角。
“張嘴。”
言笑垂眸看着，慢慢咬進嘴裏。
林旭輕擡她下巴看了會兒，搖搖頭說：“瘦了，不好看。”
“……”言笑說，“我以後會多吃飯的。”
林旭凝視她：“最好是。”
一輪複習結束後，就像她哥說的那樣，各種小測考試都跟着來了，言笑已經積了好多搞不懂的問題。
那天，倆人的自習課排在一個時間段上。
林旭找了個空教室給她講題，講着講着她突然啊了聲，他擡眼看。
言笑昂着頭，她的鼻子在流血。
言笑掏出包紙，抽出一張，撕下來一小塊扭到一起，塞進鼻子。
林旭看着她這一系列的動作，說：“去洗洗。”
言笑擺手：“我昂會兒頭就不流了。”
林旭聽着皺眉：“最近常出？”
“嗯，就是早上洗臉的時候，洗急了碰到鼻子時會出。”言笑說，“不知道怎麽這幾天不碰也流。”
林旭眉擰得更緊了，把桌上的卷子和書收拾好，拉着她站起來。
“幹嗎？”言笑問。
林旭拿起一摞東西，說：“去和班主任請假。”
“啊？”
“讓你媽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
“不用吧。”言笑解釋，“可能就是太幹燥了。”
林旭問：“我帶你去？”
言笑去開了病假條，電話裏，言媽說一會就到。
林旭送她到傳達室，陪着她等了會兒。
“你看現在不出了吧。”言笑摸着鼻子給他看。
林旭把她手拿走，說：“回家給我發消息，晚自習就不要來了在家休息，”他語氣放輕，“知道嗎？”
言笑看着他點頭。
從醫院出來，言媽帶言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補品和吃的。
到家是七點鐘。
言笑摸到手機還糾結現在發消息給林旭會不會打擾到他，打開微信一看。
他已經問過兩遍了。
“醫生說沒事。”
發完，言笑把手機放在一旁，趴到桌上等他回。
盯着手機的眼抵不過睡意慢慢阖上。
言媽進來瞧見，輕拍她的後背，讓她去床上躺着，等飯做好了叫她。
言笑揉着眼點頭，然後拿着手機爬上床。
她剛把下巴埋進被褥裏，手機響了。
言笑伸手去勾，看了眼時間。
七點一刻，是下課的空檔兒。
“林旭。”言笑坐起來，聽到他那邊很安靜。
“醫生怎麽說？”林旭問。
“醫生說是高三正常現象，壓力大，然後再加上天氣幹燥上火啥的，沒什麽大事。”言笑想了想，“還做了份血檢，不過得等三個工作日才能出來。”
林旭問：“拿藥沒有？”
“有，是個往鼻子裏噴的噴劑，在我媽那兒我還沒用。”
林旭嗯了聲，身子松懈靠到牆角。
言笑問：“你在哪裏呀？”
林旭掃了眼前面，小操場上昏亮的路燈只能照到這邊一點光，四周沒有個人影。
他踩着泥地，隐匿在銀杏樹的遮擋下。
“你猜。”他說。
言笑道：“我哪知道呀。”
林旭低聲笑了下：“看出是個好學生了。”
言笑想起來問：“明早你幾點到校啊？”
“六點半差不多，”林旭問，“怎麽了？”
“我媽今天買了一堆東西讓我拿着，我肯定吃不完，等給你一些啊。”言笑說，“你在校門口等我會兒，順便把我那份也一起提進學校，好不？”
林旭腳尖點地磨進了一個小窩，她的軟言細語在這寂靜的角落裏格外清晰，挑逗着他每根神經。
他喉嚨輕動：“好。”
周末是林旭陪言笑去的醫院。
體檢報告上面各項顯示都正常，林旭不放心又帶着言笑讓他媽媽看。
林媽說沒問題，另外囑咐言笑以後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保證睡眠，保持好的心态不要着急。
林旭牽着她走在街上，人是真的瘦了。
以前柔軟的手現在摸得見骨骼。
林旭突然停下，轉身看她。
“言笑，你在擔心什麽？”
言笑沒有防備，下意識倒退一步，眨眼間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他投來的炙熱目光。
那像是一團火在寒風中包裹着她。
“我跟你保證，你想的那些不會發生。”林旭胳膊一收，輕擁住她，“不能再逼着自己學了。”
言笑頓時喉間發澀，心裏有一股暖流在穿梭。
她的聲音幾乎哽咽：“可是我不能拖你後腿啊。”
“不會的。”林旭低頭看她，笑得很溫和，一字一頓地跟她說，“你只會是錦上添花。”
那個晚上，林媽收到一條消息。
“媽，我要學醫。”
後來，姜天問他怎麽想起來當醫生了。
那時候林旭因為他媽的緣故可是讨厭死醫院了。
林旭說：“實用。”
戀愛的酸臭味馬上就要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