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chapter.6

看到李皓銘摔門而去，教室裏的大家都有些愣。王老師站在講臺上瞪大了眼，額上青筋突起，握緊了拳下一秒就要往桌子上砸。

“老師！我去找他回來！”葉檸趕緊站起身來喊道。

王老師的拳停在半空，看着教室裏站得筆直的女生，想到複賽準備時間不多了，最後還是松開了拳，咬牙道：“你去吧！剩下的人繼續上課！”

葉檸和林亦洵對視上，讀懂他眼裏的擔憂，她朝他點了點頭。經過最後一排角落的時候，卻聽到了一聲冷笑。

她沒有回頭去看穿着格子襯衫陰郁的人，只覺得陳理和李皓銘之間的關系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到底是有多憤怒才能讓李皓銘一聽到他的名字就很敏感、讓他一看到陳理整個人就像被驚擾的獅子一樣爆發了。

不小心踩到魔方碎塊，葉檸被硌得腳底一疼，思緒更加混亂。

走出教室的時候，其實她不知道該去哪裏去找李皓銘，兩人這個學期才坐在一起熟了一點，但除了知道他愛睡覺、數學好，剩的葉檸一概不知。

如果是往常，李皓銘不是在教室課桌上趴着睡覺就是在數學競賽班寫題，可是今天完全不同。

她在走廊旁站着，往下看看，往上看看都沒有任何發現。

有點無奈地吐了口氣，葉檸還是決定去教室碰碰運氣。

走過複雜的路回到教室，她在門口朝裏看，李皓銘的座位是空的。

剛好下課了鈴聲響起，她問了問剛好出來的同學，“李皓銘有回來過嗎？”

那人搖頭，葉檸微皺眉道謝後走了。走在夜風裏，她漫無目的地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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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學校很安靜，只有些許出來吹風的學生低聲交流着什麽，大多數人還是留在教室裏寫作業、複習和預習功課。

市重點的氛圍一概如此，第一次那麽仔細地看着安靜的學校，葉檸只覺得有點蕭瑟，像廢棄的游樂園一樣。

走得匆忙，她連外套都沒有拿。夏末夜晚的風帶着涼意，吹得葉檸打了個寒顫。

因為她已經确定不去參加複賽了，所以自告奮勇出來找人。但再找不到，她懷疑自己會先走丢在複雜的學校裏。

順着樓梯走到了大操場，她遠遠地看到了在散步的老師們，還有幾個學生戴着耳機慢跑着，一圈跑道上零零散散的有一些人。

葉檸不太确定李皓銘會不會在這裏，站在樓梯上掃視着操場。

這裏很空曠，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天空特別黑，只有幾顆星星微弱地亮着，看上去并不是一個好夜晚。

看到跑道旁的草地上坐着人，操場看臺上也有人，身形和李皓銘都有幾分相似，燈光有點暗離得又遠，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決定走下去一一确認。

走近一瞧，看臺上的人不是。她剛剛提起的希望滅了一點，朝着遠方的草地走去。

每靠近一點就緊張一點，她站在燈光下，被晃得睜不開眼，依稀看到草地上背着光的人，她不太确定地開口試探道：“李皓銘？”

那人擡頭，葉檸伸手擋在眼前，終于看清他的臉。

他們就這樣看着對方。“我也翹課了。”過了好久她才說。

說着走到他身邊，在路燈的後面，光線昏暗，李皓銘坐在草地上臉上的神色不明。

被風一吹，找不到話說的葉檸突然開口：“但是太冷了，我外套還在數學競賽教室裏。”

說着她環抱住雙臂，“你不覺得冷嗎？”

李皓銘看她穿着一件短T，自己也是短T。“好像是有點？”他語氣帶着不确定。

葉檸覺得他被吹傻了，伸出手在他面前，“起來吧。”

他看着眼前白皙纖細的手，沒有搭上去，自己撐着地起身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聲音清脆。

他只是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走了。葉檸跟上去，“去哪？”

“回數學教室。”

她都沒有說什麽他就自願回去了，葉檸還有點難以置信。

察覺到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李皓銘停下腳步回頭望。

葉檸看着他被燈光打得更加精致的五官，低頭捂着嘴打了個噴嚏。

她覺得自己肯定感冒了。

–

在最後一節晚自習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回到了教室。

教室裏的魔方碎片已經被王老師趁着大家做題的時候打掃幹淨了，他深深地看了李皓銘一眼。

李皓銘只是帶着歉意朝他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着東西走了。

葉檸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才回一趟教室的，心裏還有點過意不去。拿上外套和書包，朝王老師比了個“我也走了”的口型也跟着出去了。

這次她追上了他。

“謝謝。”她說。

李皓銘垂眸看着她，頓了會兒也說道：“謝謝。”

“我看王老師太生氣了，所以才出來找你回來的。”葉檸解釋道。

“我知道。”他點頭，然後又很認真地添道，“所以，謝謝。”

兩人并肩走到操場看臺上坐着吹風，等最後一節晚自習結束學校開門。

她已經穿上外套了，感覺溫暖了很多，側過頭來看他還是短T，正想問你不冷嗎，李皓銘就說：“我不冷。”

“……”她默默轉回頭去。

雖然還有問題想問，但她想起上次他說的“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還是忍住了，看着茫茫黑夜發呆。

想了想自己努力的一個月，還挺感慨的。雖然最後還是沒能去複賽，但是除了一點點遺憾，其實收獲到更多的還是開心滿足。

為了目标全力以赴的拼勁，她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李皓銘也坐着眺望着遠方，視線卻沒有聚焦，一言不發。

鈴聲響起，兩人道別分開了，各回各家，各發各呆。

–

葉檸不打算去問李皓銘和陳理什麽關系，也不打算幹擾些什麽。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事，她很清楚。

起碼在今天早上之前她是這麽想的，但王老師把她和林亦洵叫到辦公室的時候，她還是不得不參與其中了。

“李皓銘媽媽幫他報名了數學複賽。”王老師第一句話是這麽說的。

葉檸剛想說什麽，他又說道：“他媽媽主動的，我都沒有來得及打電話。”

“她知道他不會報名，但是強制要求他參加。”

“為什麽？”葉檸忍不住問。

“李皓銘成績不是很拔尖，他媽媽打算用競賽獎走自招，所以競賽對他來說很重要。”

林亦洵問：“如果他不參加呢？”

“她會讓李皓銘去國外留學。”

“但明年不是還有機會嗎？為什麽第一年就必須去？”葉檸覺得奇怪。

王老師眨了眨眼，她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

“這我就不知道了。”

葉檸：“……”

“所以！”王老師沒有在意葉檸有些失望的表情，拔高了音量，“為了李皓銘不離開我們！我們一定得讓他參加比賽！”

林亦洵眉頭微皺，葉檸直接抿直了嘴，表情複雜，感覺有太多話想說了，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先說哪個。

有同學來問王老師題目，他朝他們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回教室的途中，葉檸腦子很亂想着王老師的話。身旁的林亦洵也沒有說話，認真地在思考些什麽。

到教室門口的走廊，葉檸停下了腳步，皺着眉說：“我還是覺得有很多問題。”

林亦洵點頭，示意她說。

“第一、李皓銘自己知不知道這件事？”她豎起食指計數。

“第二、他是怎麽選擇的，留校還是去留學？”她伸起兩根手指。

“第三、李皓銘為什麽不去？因為陳理還是因為他媽媽？”伸起三根手指。

“第四、參加複賽要拿什麽獎才可以？”伸起四根手指。

“第五、我們應不應該參與這件事？”她一只手都張開了。

兩個人相互看着對方，都沒有說話。半晌，林亦洵才開口：“第三個問題，他不去和陳理有關系。”

想起李皓銘對陳理的反應，葉檸了然地點了點頭

他又說：“第二個問題，他一定會想留校。”

“我能問為什麽嗎？”

沒等他回答，葉檸就意識到自己對李皓銘知道的真的太少了，她很清楚，自己參與其中只會有更多的問題，想着她直接搖了搖頭，“第五個問題，我覺得我不應該參與。”

“我會參與，”林亦洵的聲音堅定，安靜了會兒才認真地看着她，“希望你能幫我。”

王老師和林亦洵都這麽說，葉檸皺着眉猶豫了，她知道她就坐李皓銘前面，是最方便跟他交流的人。

“我們這是在幫他嗎？”安靜了好一會兒，葉檸還是沉着聲音問出了自己心底的問題。

她知道，當她清楚上面幾個問題的答案時，就能知道事情的全部。但這也意味着她要去探尋他的“秘密”，他會願意嗎？

“是。”林亦洵回答得肯定。

葉檸愣着，思緒萬千，還沒有想清楚就看到走廊旁走過來的人，她嘴邊正想說的“李皓銘”硬生生變成了“你好明……天。”

“牛奶咖啡的這首歌你聽過嗎？”

林亦洵注意到她的視線，聽清楚問題配合地思考了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李皓銘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葉檸正好反應過來自己強行說的歌名錯了，改口說道：“是《明天你好》，或許你們聽過這首歌嗎？”

“明天你好，含着淚微笑。”為了讓這個問題更像問題一點，她尴尬地念了句歌詞。

看着李皓銘，葉檸腦裏回響起這首歌最後的歌詞——

“明天你好，聲音多渺小。卻提醒我，勇敢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