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尴尬
尴尬
chapter.22
回到家的時候燈是亮着的，葉檸還有些驚奇，換好拖鞋走了進去。李女士雙手環胸端坐在沙發上，一聽到關門的聲音就轉過頭來盯着她。
“你今天怎麽回來得那麽早？”李尹芳問。
“哦，”葉檸走到客廳飲水機旁接了杯水，“今天最後一節晚自習去練跳高了，馬上要開校運動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女士拔高的調子打斷了，“運動會？”
“你學習學得太好了嗎？還有閑心去參加運動會，還跳高？去瞎湊什麽熱鬧……”
抿直唇線，握着水杯的指尖不自覺地加大了力度。葉檸平靜地擡起杯子喝水，一言不發聽着她訓，視線淡淡地落在客廳的吊燈上，明亮晃眼。
“咚”不大的一聲，她把玻璃杯放回茶幾上，聲音平淡不帶起伏，“是老師安排的。”
聽到“老師”兩個字李尹芳才結束了自己的訓叨，頓了會兒才沉聲又加了句，“你們老師也是真不嫌事多。”
“你這個身板還是随便應付一下得了啊，學生在學校最重要的還是學習，搞什麽有的沒的，浪費時間和精力。”
說到這裏她好像才記起些什麽，“對了，你半期考得怎麽樣？”
又開始了，每次考試結束後她都會一直追着問。
想起剛才晚自習對的語文答案，葉檸垂下眼簾，心裏一陣煩悶。“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李尹芳站起了身子，聽到她悶聲的回答，怒意一下子燃上心頭，“我是不是一直在叫你好好複習、好好複習？你到底有沒有放在心上！”
微垂下腦袋，葉檸渾身都充滿了無力感，嘴角微向下耷拉着。她很想反駁些什麽的，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喉嚨裏堵得慌，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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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還要開家長會，成績也要大大的張貼出來，你讓我的臉往哪擱？這樣的話還不如上次考得差一點，突然考個第二現在又守不住，別人只會嘲笑……”
果然，她想的和她一模一樣。聽到她那麽直白地說出這些，葉檸心底繃得緊緊的弦反而松開了些，她好像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李尹芳還在念叨着什麽，她沒注意聽，或者說是不想聽，選擇性忽視了。
心底悶悶的，比今晚躺在墊子上看到黑沉的天還要陰沉。
她叨叨的話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回應她的只有沉默，眼前的姑娘垂着腦袋，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最後李尹芳也只是越說越生氣，“算了算了，你趕緊回房學習吧，看到你我就不得勁。”
葉檸耷下肩膀，默默吐了口氣轉身回房。把門合上，脊背貼着門緩緩坐在地上。一陣冰涼，卻好像得到了解脫。
沒有開燈，她徑直把書包摘了下來，望着屋內漆黑的一切發愣。
她在想，自己現在到底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的，什麽都看不見，世界只剩一片黑色。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光，她這才回神，摸黑走到桌邊拿起了手機，是班群裏剛發了通知。
“語文老師：@所有人，明天收語文練習冊，做到第258頁。”
盯着這條消息看了好一會兒，葉檸有些煩躁地擡起手揉了把頭發。剛才晚自習還在說沒作業，怎麽明天又突然要交練習冊了。
練習冊、258頁，貌似她已經很久沒碰過練習冊了……想着她握着手機回到門邊撿起書包，就着屏幕那點微弱的光亮拉開書包找到了語文練習冊。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直接順手翻開258頁，她看着紙上俊逸好看的字跡微愣。
她的字不是圓圓的小學生字體嗎？怎麽突然變了？
被吓了一跳，葉檸趕緊打開了房間的燈。一瞬間的光亮讓她不适應地微眯了會兒眼，适應後她緊張地翻了翻練習冊，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
這字也不像是王璐的，但是卻很眼熟，突然就聯想起了之前李皓銘給自己抄的數學複賽題。
翻到第一頁，果然是醒目的三個字——李皓銘。
不是，她為什麽會把李皓銘的作業收到自己書包裏？
腦子裏一片空白，站在桌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的視線被桌上的書包吸引。
仔細一看，好像并不是她的書包。雖然都是黑色，但是，版型不太一樣。
心底隐隐有個不太現實的猜想，她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可能吧……
想着她打開了書包，确實不是她的包，又拿了本練習冊看，還是李皓銘的名字，她整個人瞬間石化。
誰能想到她居然會拿錯書包，還把別人的包背回了家裏。
剛才因為李女士一番話沉悶的心情現在也複雜了起來，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的感覺。
想起她剛才拿語文練習冊的本意，葉檸看着題目認真地回憶着自己做到哪了。
253頁之後毫無印象，也就是說，比拿錯書包更棘手的是——她書包裏的作業也沒寫完。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怪從來沒收過練習冊突然要收的語文老師，還是該怪沒提前寫作業的自己，還是該怪拿錯書包的自己……
剛剛熄屏的手機突然亮起，她有點不敢看，怕是李皓銘發的消息。
猶豫了一秒鐘她還是認命地拿起了手機，還好只是群裏的消息。她把他的練習冊放回書包裏，麻利地拉上拉鏈。
完了，她要怎麽和他說這件事，實在是太尴尬了。
拉開椅子坐下，葉檸一臉嚴肅地在心底斟酌着用詞。還沒想清楚該怎麽說，手機屏幕又亮了。
李浩銘：書包拿錯了。
她的神色緊張滿是歉意，趕緊打字：對，我們書包有點像，又是晚上沒看清楚，所以我不小心拿錯了，實在對不起。
李皓銘：沒事。
看了眼桌上的鐘已經有些晚了，不方便再把書包換回去，更何況李女士心情也不好，剛剛訓了她那麽久，根本不可能放她出去。
葉檸發消息問：你書包裏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那邊秒回：沒有。
葉檸：那書包明天早上再換回來可以嗎？
李皓銘接着回了兩條消息。
行。
你呢？
看了眼自己剛才問的話，她很快意識到他在問書包裏有沒有要緊的事。
作業沒寫算嗎。
她打了個“有”，想了會兒又删掉，手指點動在輸入框裏打了個“沒有”，頓了頓又删掉。
怎麽回……她好糾結。最後還是緩緩打字到：明天能早點來嗎？編輯好還沒發過去她就看到他剛發的消息：
明天早點來？
葉檸松了口氣，再次把框裏的字删掉，麻利地回了個“好”。
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實，她又夢回了讀小學的時候。
那時候她每天早上醒來都很困，特別迷糊。有一天穿着拖鞋就出門了，走到半路才發現自己腳上踩的是拖鞋，然後又趕緊回家去換。
走在路上她還是覺得缺了什麽，腦子裏一片混沌，到教學樓的時候看到其他同學她才發現——
哦，她忘記背書包了。
她、忘、記、背、書、包、了。
上課鈴聲響起，她壓根來不及回家去拿。四處借書，上課的時候躲躲藏藏，她極其艱難地挺過了一早上。
書包都快成她的噩夢了，以後午夜夢回又多了一個拿錯書包的故事。
第二天一大早，葉檸披着晨露來到了教室。因為來得太早了，門還沒有開。注意到一旁開着的窗戶，她走了過去。
熟練地爬上窗臺，她正要跳下去就看到了教室的另一頭靠窗的位置趴了個人。像是聽到了動靜，他的腦袋動了動，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
他偏過頭來，兩人對視上。葉檸頓了會兒才從窗臺上跳進了教室。“早。”她說。
“早。”他打了個呵欠，好看的桃花眼裏好像蒙着一層薄薄的輕紗。
李皓銘直起身子，擡手把葉檸的書包放在了前桌，也就是她的座位上，葉檸也快步走了過去把他的書包摘下來還給他。
葉檸回到座位上，想起昨晚的事轉身對他說：“剛開始我沒發現拿錯書包了，所以不小心翻了你的練習冊。”
“嗯”他淡淡應了聲，聲音有些喑啞，“我也是。”
她了然地點了點頭，轉回身去趕緊拉開書包掏出練習冊打算趕作業，有足足五頁，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完。
翻到254頁看着寫滿了的字她頓了會兒，然後又翻到後面，全部都做了。
但她真的不記得自己做過，一個題都沒有印象。仔細看了看她才發現字雖然和她的很像，但不是她的字跡。
“你……”葉檸轉身看着懶懶趴在桌上的人，“是你幫我寫了作業嗎？”
“嗯。”他應。
想象了下他一筆一劃學着她的字跡幫她寫作業的場景，葉檸的動作微滞，心情很複雜。
李皓銘掀起眼皮随意看了看身後的黑板，“今天不是該你值日嗎？”
“感覺你可能沒有時間趕作業。”
葉檸這才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了看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确實是她。連她自己都沒注意輪到她了，他居然記得。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光說謝謝謝好像太輕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澄澈的眼底好像藏了很多的話想說，就這樣直直地看着他。
他朝她笑了下，笑容很淺帶着安撫的意味，聲音低沉好聽，“去值日吧。”
“我就是比較閑，所以才稍微幫了你一下。”他說。
“不用放在心上。”語氣随意自然。
已經放在心上了，葉檸很認真地在心底說。
起身擰幹抹布擦着黑板，葉檸悄悄轉身看了眼趴在桌上補覺的人，還有擺在她桌上翻開的練習冊。
有風從窗外吹進教室，窗簾輕輕飄動，書頁翻動，他的側臉迎着淺淺的晨光，好看得像幅油畫。
心跳一下又一下，清晰明确。
我終于上完暑假小學期的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