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魔鬼
魔鬼
chapter.30
葉檸的表情有些緊張，一張臉繃得緊緊的，用眼神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等半天沒有等到他的後話，他們兩個大眼瞪着小眼。張楷臉色不太好，鋒眉緊皺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眨了眨眼，葉檸率先啓唇打破了寧靜，因為教室過于安靜，她只好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突然沒聲了。”
放在課桌上的手緊握成拳，張楷咬牙閉上了眼，“我不管，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有些大，不少人都轉過頭來看向他們。葉檸覺得自己的後背發涼，用口型對張楷比到“你小聲一點”。
“你轉回去吧，”他朝她擺了擺手，面色嚴肅，“不要再問我了，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要問就問你同桌。”這是她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說完就徑直起身出教室了。
盯着他離去的背影發了會兒怔，葉檸轉回身子，餘光注意到王璐正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安靜得一反往常。
這是葉檸第一次看她這樣。
教室裏沉悶的氣氛一直延續到了晚上，平時的晚自習都不怎麽有老師守，讓他們自己寫作業，管得較為寬松。
但張禮毅第一天代課就來守了他們一晚上，課代表在黑板上寫好了第幾課下收作業，收完之後都得交給他親自數一遍。
他冷冷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響起，念着名字提醒誰誰誰沒交作業。雙手交叉坐在講臺旁，張老師時不時擡起眼掃視着他們。
葉檸寫完一門作業後擡頭揉了揉脖子，放空視線想休息一下。這才注意到教室裏大家基本都在埋着頭學習，比考場的紀律還嚴肅。
感受到冷嗖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愣着回望了過去，下一刻就對上了張老師淩冽的鷹眼。
Advertisement
他冷着臉朝她挑了挑眉，拿眼睛瞪着她，眸裏帶着威懾，一切盡在不言中。
才對視上不到一秒鐘，葉檸立馬就收回了視線坐端正，垂下腦袋繼續寫作業。
握着筆的手心裏不自覺浸出了絲絲冷汗，心跳也莫名變快。
太兇了，她腦子裏只有這一個念頭，心裏拔涼拔涼的。
總算熬完了這一天，葉檸正打算喊王璐一起回寝室就發現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只身回到寝室，她聽到有舍友在吐槽張老師，但原本是初中部的舍友沒有搭話，沉默地洗漱完就上床了。
見沒人搭理自己，那個舍友也說不下去了，寝室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她朝剛進門的葉檸聳了聳肩，搖頭表示無語，完全不知道今天他們班的人到底怎麽了。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他們班原本初中部上來的同學們怎麽了。
輕聲把包放在桌上，葉檸拿了牙刷杯子去洗漱，沒在寝室看到王璐。
熄了燈王璐都還沒回來，葉檸心裏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悄悄躲在門後面等她回來。查寝的生活老師一間間敲着門，聽着敲門聲漸近，葉檸緊張地捏緊了拳頭。
就在她擔心生活老師馬上要過來的時候，門“咔嚓”一聲開了，走廊上的燈光從打開的那道縫裏照了進來。
王璐回來了。
還沒來得及問她怎麽那麽晚才回寝室，葉檸就聽到了王璐雜亂沉悶的呼吸聲。愣了會兒，葉檸就着從門上窗戶裏透進來的微光走近了她。
生活老師剛好打開了門用手電筒照亮屋子數着人數，葉檸看到了王璐臉上挂着的淚水還有哭紅的眼。
“早點休息。”老師的燈光也在王璐臉上頓了好一會兒，最後叮囑了句替她們關上了門。
她臉上的眼淚映着外面的光亮亮的，眼睛已經哭腫了。
沒多想，葉檸拉着她去了陽臺上。“出什麽事了？”她抽紙巾遞給她輕聲問着，秀眉微皺，語氣裏滿是擔憂。
王璐抽抽搭搭地接過紙巾擦眼淚，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低聲啜泣着。伸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葉檸陪她靠着牆蹲了好一會兒，起身去拿毛巾沾了熱水。
“敷敷吧，別哭了。”她的聲音很輕。
熱氣騰騰的毛巾敷在臉上，暖意順着傳到了她的心底。一瞬間眼裏又氤氲起了熱氣，眼淚順勢流出眼眶。
看她這樣，葉檸的心底沉悶得無法呼吸，心緊緊揪成一團。張開手抱住了她，她把腦袋擱在她肩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沒事了沒事了……”
直到毛巾的溫度都褪去了不少，陽臺上的窗戶裏也看不到德育處查寝人員手裏明晃晃的手電筒燈光。
夜晚沉寂了下來，懷裏的人也不再哭得那麽兇了。
“葉子，”王璐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才喊了個名字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我……我想請假。”她斷斷續續地哭着說，擡手抹了把眼淚，“可是……”
“可是…我家長不幫我請假，”把腦袋埋在手臂裏，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我真的好讨厭他們啊……”
葉檸蹲在她的身旁，像她一樣伸手環抱住自己的腿，腦袋輕輕搭在膝蓋上看她，“為什麽想請假？”
“因為張老師嗎？”問完後她想起些什麽，垂眸自己輕輕嗯了聲。
猶豫了好久她還是問出了口，“以前你們班發生了什麽？”
回答她的只有一陣壓低的哭聲，葉檸也沒有再問，只是挪了挪步子更靠近她，無聲地陪着她，伸手握住王璐搭在膝蓋上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哭聲變弱，王璐慢慢擡起了頭。
“你知道嗎？”她的臉上還挂着淚，沙啞的聲音有些陰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他就是個魔鬼。”
葉檸跟着她低啞的聲音聽了個不太真實卻是真實發生的故事。
市重點的重點是升學率，招牌門面是尖子生和高分。他們學校沒建多久就成為了市裏數一數二的學校，離不開生源更離不開極高的教學質量。
高中重點班招的都是全市中考前一百的人，學雜費全免，人來學校就行。相對于高中的生源來說，初中部的學生就較為良莠不齊。學校只是單純的用入學考試選出了重點班，為了給高中部輸入人才，初中重點班從初一開始就被壓得死死的，甚至在初三的時候就開始提前上高一的課了。
王璐說，那個時候他們才升學，小縣城的小學不太注重英語教學，小考也不考英語。而一來到初中，英語就突然成為了他們的夢魇。或者說，成為他們噩夢的其實是一直在高中教英語突然被調到初中部作主任的張禮毅。
詞彙量少就天天被他壓着背單詞，每節課都聽寫，錯一個抄五十遍。語感不好就天天背課文，中午吃飯的時候把教室門關上，一個個喊上臺去背，錯一個單詞就回去重新背，有一點磕絆也不行，直到背過了才能去吃飯。等到他們饑腸辘辘地跑到食堂才發現，食堂已經關門了……
其實哪怕是這些熬一熬就過去了，他們最不能接受的是張老師的言語壓迫。他們從一進初中就開始訓練中考的英語作文，剛出小學的孩子哪會那麽多的詞彙句型，大多數人的作文都寫得不好。
張老師點着名字一個個當着全班的人罵，言辭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從英語作文開始無限延伸，把他們貶得一無是處。初一的時候他們被罵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不敢哭出聲。
等到初二初三再被罵的時候已經麻木了，他們只會垂着腦袋點頭。腦子想，對，我真的太差了，我不配在重點班。
除了作文寫不好會被罵，每次考試結果一出來也是批.鬥大會，降一分都能被他拉出去罵一節課。
初中三年他們就是在這樣高壓的情況下熬過來的，他們班的英語一直是年級第一，均分還曾創造了學校的奇跡。
張老師尤其偏愛優尖生，捧在手心裏呵護，而其他人稍有不對就會被他辱罵。優差生區別待遇嚴重，前面的越來越有自信，後面的越來越頹廢。
無數的壓力，無數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他們班很多人都精神狀态都不太穩定。
“對了，你還記得羅佳嗎？”說到這裏王璐擤了擤鼻涕問，聲音甕翁的。
在心尖默念了下這個名字，葉檸愣愣地點頭，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提起她。
“她有抑郁症，因為張老師老是逮着她罵，我覺得到最後中考的時候她都快瘋了。”
“不知道現在她過得怎麽樣了……”王璐喃喃自語，“她明明是個很好的人。”說着她有些哽咽，擡手擦了擦眼角剛溢出來的眼淚。
呼了口氣王璐站起身，因為蹲了太久了腿發麻身子不穩地晃了下，葉檸很快地扶住了她。
她苦澀地笑了笑，眼睛腫得像個桃子，“跟你叨叨了那麽多，我們快去睡覺吧。”
“李皓銘也經常被他罵嗎？”葉檸突然開口問。
王璐開門的手頓住，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沒有，你也知道的，他性子比較佛，不太有存在感，什麽都差不多剛剛好，不容易被老師盯住。”
想到些什麽她的腳尖轉了個方向，轉身走近葉檸低聲道：“今晚我跟你說的這些一定一定不能傳出去。”
“他的風評挺好的，”王璐嘲諷地笑了笑，“一直是優秀教師代表。”
那天晚上葉檸一直沒有睡着，雖然不知道張老師是怎麽罵學生的，但她光是聽着王璐随意幾句帶過的話都覺得很難受，那麽一直被他壓了三年的他們會怎麽樣？
在本該是自信快樂成長的年紀，他們真的過得太艱難了，難以想象是怎樣的煉獄才能讓他們到現在看到他都還會條件反射的恐懼。
讓性格開朗的王璐像是變了個人，丢了魂一樣坐了一天，晚上還崩潰地哭了那麽久。
第二天，葉檸頂着黑眼圈和恍惚的精神去上課，王璐的眼睛也還很腫，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昨天晚上大吵了一架。
張老師已經站在講臺上了，看到她們兩個出聲提醒了句，“以後早讀早點來。”聲音冷冽。
王璐垂下腦袋小跑回了座位，葉檸站在門口看着他，平靜和他對視了會兒才不緊不慢地進教室。
這一天又是在寂靜中度過，下午的時候前幾天考的月考成績出來了，葉檸考了年級第十。其實除了高二上學期一開始考了第二第三，她正常的水平最多就穩在前十而已。
王璐考得比上次還差，已經掉到班級倒數去了。晚自習開始了，王璐不在座位。
第一節課下了她才回來，明顯是哭過的樣子，葉檸正打算安慰她就看到張老師徑直走了過來。
“葉檸是嗎？出來一下。”他面無表情，聲音嚴厲。
有字被屏蔽，我火速飛來改。高二下開始故事就比較嚴肅了(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