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寧念楚身後還有兩三人,宋亦霖稀松掃過,都是熟悉面孔。

罵過她的,把她摁過水裏的,扇過她巴掌的,她每個都能對上號。

生理性的厭惡驟然翻湧,宋亦霖感覺自己快吐了,蹙眉攥住揪在腦後的手,用力扯開。

血凝在眼睫,她擡手擦掉,重新看向跟前幾人,神情涼薄。

“真是狗鼻子。”她低笑,“聞着味兒就來了啊。”

一女生聞言,當即沉了臉色:“你還真……”

寧念楚倒沒生氣,只略一眯眸,擡手輕拍兩下她臉頰,“還是那麽能犟,好了傷疤忘了疼?”

僅僅是肢體接觸,宋亦霖就覺得惡寒,無數記憶洶湧而上,她腦中嗡鳴作響,不禁避開半步。

“難為你快一年了還惦記着我。”她諷道,“等挺久了?”

“确實。”寧念楚無奈聳肩,眉目噙着清淺笑意,“這麽久不見,你心眼見長啊,聽說從高二部傍了幾棵大樹?”

宋亦霖沒作聲,冷冷望着她。

見此,寧念楚輕哂,仍是副柔和神色,“不回話?”

似有所覺,宋亦霖眼底一凜。然而為時已晚,寧念楚翻臉堪比翻書,轉瞬間,就出手攥住她衣領,狠甩到牆邊。

恥辱比痛感更清晰,她額角直跳,原本也不是軟柿子,順勢就掐住對方揮來的手,狠力一折。

力道不輕,寧念楚吃痛蹙眉,但有幫兇跟單打獨鬥終究不同,同夥見此,毫不客氣地拽過宋亦霖頭發,往後一磕,她便被強硬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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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但宋亦霖笑了,冷嗤:“還挺護主,寧念楚,你真是養了幾條好狗。”

聞言,寧念楚眉梢輕挑,之後驀地掐住她脖頸,指尖威脅般地收緊,她不禁悶咳出聲。

寧念楚睨着她,很惋惜似的,溫聲喚:“宋亦霖,嘴賤也有個度。”

“我說過,要麽你滾出一中,要麽這事兒沒完。”

說罷,她俯身,盯住她雙眼,逐字逐句道:“你的新朋友們,如果知道你那些破事……還會信你嗎?”

-

樓外夜色彌漫,樓內燈火通明。

謝逐神色冷沉,目光正透過窗玻璃,向下望去。

幾人的糾纏被盡收眼底。他看了已經有一會,從頭到尾。

偏偏宋亦霖聲也不出,疼不懂喊,被欺負還不懂呼救。

直到少女領口被揪住,單薄肩頭撞在牆邊,那只掐在她頸間的手明顯施力,他驀地蹙起眉。

痛感仿佛具有傳遞性,謝逐煩躁地啧了聲。

少頃,他低罵一句,擡腳踹開椅子,離開教室。

與此同時,宋亦霖仍在跟寧念楚對峙。

脖頸受制,她呼吸不暢,唇角弧度卻諷刺:“怎麽,嚴成遠最後還是沒選你?”

仿佛正中下懷,寧念楚渾身一僵。

“為了那種貨色發瘋。”宋亦霖眯眸,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寧念楚,你賤不賤?”

話音剛落,幾名同夥震怒,其中一人上前就要動手,“這死丫頭!”

寧念楚随意攔下,陰晴不定地打量宋亦霖,片刻,啞然失笑:“媽的,你還真是……”

她眸光驟然一狠,擡手就是一巴掌!

宋亦霖下意識閉眼,然而等來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陣冽厲的風。

熟悉至極的氣息。

她怔怔掀起眼簾。

頸間桎梏突然消失,只聽寧念楚悶哼一聲,随後就捂住手腕,踉跄着後退幾步。

來人站定在她身前,身影将她遮蔽,擋住光,也遮了暗。

心底驀地一松,指尖很輕地陷入磚牆縫隙,宋亦霖垂着頭,聽謝逐淡聲道——

“要麽再叫幾個人,要麽滾。”

寧念楚蹙眉,剛才被他甩開的手腕已經泛紅,隐隐作痛。她望着謝逐,瞳中詫異與冷意交織。

另外幾名女生在看清來人後,也陷入遲疑。

畢竟謝逐的名聲全校皆知,特立獨行,天之驕子,還沒人不懼他三分。

對峙片刻,寧念楚輕笑,滿不在乎地捏了捏手腕,道:“行啊,那就先這樣。”

招呼上同伴,臨走之際,她意味深長道:“宋亦霖,手段挺高。”

“連謝逐都能釣到,勾男人還是你有一套。”

聞言,宋亦霖神色不虞,謝逐更是連餘光都欠奉,實在沒意思,她撇嘴,揚長而去。

直到幾抹身影徹底消失,宋亦霖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松懈。

渾身各處的不适感随之而來,頭也痛脖子也痛,她低罵了聲,蹙眉碰了碰傷口,倒是沒再流血。

謝逐神色清冷,轉過身,自上而下地打量她,目光情緒莫辨。

氣氛有些微妙,宋亦霖隐有察覺,擡臉迎上他。

少女發絲散亂,額角血跡殷紅,更襯得肌膚雪白,幾乎病态。分明處境狼狽,一雙眼卻平靜沉穩,像破碎無數次,也無數次拼合。

不堪一擊的漂亮。

謝逐眉宇輕蹙,心中煩躁更甚。

下一刻,他邁步朝她走來,少年身高腿長,幾步就逼至身前。

壓迫感撲面而來,宋亦霖頓了頓,不避不躲。

随後,頭頂傳來他冷然嗓音:“你不會喊人?”

沒想到會是這種問題,她微怔,自嘲反問:“有用嗎?”

霸淩本來就是旁觀者的狂歡,她得有多賤,才會去求助他們?

謝逐卻問她:“我叫什麽?”

心髒驀地重墜,發出砰然沉響。

電光石火間,宋亦霖明白了他的意思。

理智警告她不要回應,但嘴卻更快一步,她遲疑開口,喚道:“……謝逐。”

謝逐一錯不錯地望着她,眼簾低垂間,有幾近專注的錯覺。

他淡聲:“喊謝逐,就有用。”

宋亦霖呼吸有些亂。

有莫名的情緒從心底蔓延,迂緩侵占她骨血,流向四肢百骸。

很危險。她為這場失控而警覺。

“剛才謝謝你了,她們幾個人,我自己的确應付不來。”她試圖回避,偏過臉不再看他,道,“那我先回去了。”

謝逐略一眯眼,“不怕再被堵?”

宋亦霖沒答話,身側垂落的手有些發緊。

少頃,謝逐短促地笑了聲,語調微冷。

“行。”他側身,面無情緒示意她,“那你就走。”

她點頭,倒也真聽話往教學樓裏去,身影在地面拖長又縮短,像随時要墜落。

走到第三步,宋亦霖手臂倏然一緊,被人扯着拖了回去。

事發突然,她擡起頭,撞進謝逐那雙沉郁疏冷的眼。手腕被攥得生疼,可見對方心情之差。

他眉目間滿是不耐,像無計可施,又像煩躁,“宋亦霖,學不會服軟?”

“……你讓我走的。”她說。

謝逐冷道:“我讓你走你就走?”

平時也沒見這麽聽話。

宋亦霖于是沒再犟,眉眼低垂,仿佛任憑處置。

她脖頸纖細,衣領散亂,露出頸側淡色的掐痕,額角也殷紅,整個人傷痕累累,卻還透着股倔勁。

見鬼的可憐。

看宋亦霖這副模樣,謝逐氣勢稍緩。

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幾秒,他手底力道倏然加重,将她拉近。

踉跄兩步,宋亦霖被他扯走,方向卻不是教學樓,她想開口,卻又猶豫着放棄。

他指腹緊貼她脈搏,仿佛掌控命脈,她心跳快得厲害,像要竭力而亡,也不知道會不會敗露。

宋亦霖頭腦發熱,只被謝逐領着,不願再想其他。

大概是中暑了。她自暴自棄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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