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活死人(十五)

活死人(十五)

車輛停在研究所門口,這次謝景淳帶着他走了另外一條路線。

他們沒有上三樓,而是直接從一樓的一條暗道去了地下室。

“你知道這裏有路,白天還需要炸門?”

該不會只是想報複這個研究所一番吧?

“要是我白天帶他們走了這條路,我不就暴露了。”

“不對”,林桉說道,“連那些研究組成員都不知道的暗道,為什麽你會知道?”

林桉想到聚在三樓入口處的那些研究員,就察覺到了反常。

謝景淳說道:“我有我的辦法。”

林桉知道謝景淳瞞着自己的事情還有很多。

不願說就算了,誰都有秘密,可以理解。

“直接去監控室吧。”

“你想查哪裏的監控?”

“冷凍室。”

“你不信是段繹殺的張嚴?”

“我想看看他什麽時候拿走的血清。”

謝景淳在前面帶路,“就算這裏沒有斷電,也不會還保留着兩年前的監控。”

林桉突然問道:“你怎麽就确定段繹是在兩年前拿走的血清?當時病毒爆發這麽突然,情況緊急,他拿着血清也太引人注目了吧?而且,你們撤離的時候,你說當時沒有看到段繹逃出來,會不會是因為他早就跑了?”

林桉繼續說道:“你好像認定了段繹是這件事的元兇。”

謝景淳沉默了一會,“那又怎樣?”

“你沒有指向性的證據,一切都是靠猜和推論,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你在為他求情?”

“你有沒有聽懂我意思?”

“是你不懂。”

“我不懂?”

林桉說累了。

他們兩個根本不在同一頻道上,說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林桉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地說道:“我是讓你拿出證據來。”

“段繹是張嚴的學生,還私自對你進行人體改造試驗,這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先不管那些。他真的是在兩年前拿走的血清嗎?他拿走血清了之後到底有沒有使用血清,這才是我想知道的。”林桉正色道。

謝景淳不說話了。

林桉見話題終于被自己掰正回來,他才接着說道:“一般研究所這種地方都可能會有監控備份,找找就知道了。”

謝景淳一聲不吭,默默地在前面帶路。

林桉跟着謝景淳來到一個房門前,謝景淳只是擰了門把手,這門就被打開了。

“沒有鎖?”

“當時緊急撤離,還來得及鎖門才奇怪。”

林桉摸了摸鼻子,才發現自己竟問了一個這麽蠢的問題。

林桉轉移了話題,“先幹正事吧。”

謝景淳打開裏面的燈,房間裏的各種儀器和設備也暴露在視線之下。

“我可以調取冷凍室門口的監控。”

“你先看看能不能把之前的監控視頻給恢複了。”

林桉說着,自己在另一邊找起移動硬盤來。

謝景淳卻說道:“不用找了,他們不會用硬盤備份的。”

“你怎麽知道?”

謝景淳的語氣很篤定,林桉感覺謝景淳對這裏也太熟悉了,這是一個實驗體該知道的事情嗎?

“我就是知道。”

“........”

謝景淳沒有跟林桉來這麽多的彎彎繞繞,但是他也嘴嚴得很,不想說的事情任林桉怎麽問都不肯透露一星半點。

林桉只好一邊在他做事的時候,一邊問道:“你大部分都在研究所,這些編程啥的技術你是怎麽會的?”

“張嚴教的。”

“哼,S級果然就是不一樣。”

“要不是那段繹把你帶走,你也是S級。”

“S級之間也有差距,要是張嚴看得上我,也不會把我丢給活死人當飼料了。”

此話一出,氣氛有些低迷。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不再說話了。

謝景淳對着儀器搗鼓了一段時間,林桉看了眼時間,問道:“還沒好?”

“快了。”

二十幾分鐘後。

“找到了。”

“我把這個時間段內的監控視頻都恢複了,但是時間太長,畫面可能不清楚,将就着看吧。”

一條兩年前的記錄出現在屏幕上。

2043年11月28日,03:45:55。

2043年11月28日,04:05:28。

視頻正在加載中。

謝景淳說道:“這就是病毒爆發的那一天。”

“居然在裏面待了二十多分鐘。”林桉看着下方的時間條。

“如果不是一個人進去的話,待個二十分鐘也不是沒有可能。”謝景淳意有所指。

林桉接着說道:“然後段繹拿到血清之後,就把張嚴關在冷凍室裏面活活冷死。”

這時,視頻加載出來了。

只見張嚴和段繹腳步匆忙,不,只有張嚴是肉眼可見的着急,段繹不急不慢地跟他身後。

張嚴在前面走着,還時不時回頭催促段繹。

他們打開了冷凍室大門後,二人進去了。

足足在冷凍室裏待了二十多分鐘。

最後出來的只有段繹一個人。

但是,他的手上沒有拿東西。

正如段繹白天所說,血清的保存環境必須是零下二十到七十度,他不可能就這樣直接把血清放衣兜裏帶出來。

否則血清在常溫環境下,很快就會變質。

難道段繹根本沒有帶走血清?又或者是血清在他們來到冷凍室之前已經不見了?

這時,畫面裏的段繹突然看向了鏡頭,嘴角拉起一絲弧度。

畫面太模糊,林桉只能看見他微微擡起了頭,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抹笑容是不是錯覺。

“血清不是他拿的?”

“不要替段繹找理由,他可不是那種為了別人而冒險的人。”謝景淳對這一切似乎早有預料,“不要把這裏的人想得太好,有些人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

“你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你對這裏這麽熟悉,已經超出了一個實驗體該掌握的信息,原來是早就查到了這些東西。”

謝景淳沒說話,林桉當做他是默認了。

“我說呢,你怎麽會這麽肯定段繹就是在這個時間段裏出入了冷凍庫,還如此輕易地調出了監控。”林桉逐漸放慢了語調,“看來你也是兩面派啊。”

謝景淳突然輕笑,掃了林桉一眼。

“不是,我的想法和行動都很誠實。”

“只是有些事情說了對你也沒用,也沒必要說。”

林桉問:“那你還有查到些別的什麽嗎?血清是不是被後來的人拿走了?”

比如段繹或者謝景淳在一段時間後又突然返程,取回血清。

可謝景淳沒有繼續調取監控的打算了,“在病毒爆發之前,血清就不在冷凍室了。”

“那你剛才怎麽不早說?耍我好玩嗎?”

“我想看看你能查到什麽程度。”

“.......無聊。”

————————

‘089.’

【我在】

‘血清不見了,我一點線索都沒有,要怎麽找?’

‘該不會已經沒了吧?’

【不,血清還在。】

‘給點提示?’

【只能提示你一個關鍵詞:段繹。】

‘又是段繹。’

果然,剛才在監控裏看到的一幕就很蹊跷。

段繹發現血清不見,非但沒有慌張、着急等情緒,反而還異常淡定。

這樣的話,他還是要去找段繹。

要告訴他自己記憶已經’恢複‘了嗎?

目前還存活的研究員也只有他了。

謝景淳把信息瞞得很死,從他這裏是套不出什麽來的了。

既然決定了換個目标入手,林桉很快就想好了下一步計劃。

至于謝景淳,他還有着利用價值,先穩住他吧。

——————————————

回到廢棄別墅區的時候已經淩晨四點了。

好在這個時間人們都在熟睡,他們上了樓之後就各自分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林桉走到房間門口,卻看到了門縫下透出來的燈光。

他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住了,但他已經擰開了門,這下開也不是不開也不是。

旁邊的謝景淳還沒進去,他見林桉站在門口沒有動作,于是問道:“怎麽了嗎?”

林桉嘴上說着“沒事,就是太困了”,然後給謝景淳投去一個眼神。

謝景淳皺眉,就要走過來。

林桉卻阻止了他,對他做了一個’回去‘的口型。

他推開門進去後,将門帶上了。

段繹坐在椅子上,他根本沒打算藏。

手上舉着一張紙在看着,門傳來響動時才放下手上的東西看過來。

“你怎麽在這?”林桉摸不準對方的意思,于是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問道。

“我再不管,家裏的貓就要被野狗叼走了。”段繹仍是笑着,朝林桉走來。

他這是不打算裝了嗎?

“你什麽意思?”林桉問道。

“你說呢,蓮華。”段繹走到林桉面前,手撫上他的側臉。

林桉看向桌子上的紙,是自己從研究所帶回來的那兩張。

原來如此。

他以為自己恢複了記憶,所以才不裝了嗎。

林桉可以順着對方的意思說自己已經恢複了記憶,但他的內直覺卻告訴他不要這麽說。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林桉不露破綻,疑惑說道。

“沒關系”,段繹溫柔地說,“你想不起我來也好,這樣你就不會害怕我了。”

害怕?

林桉試探地問道:“你以前認識我嗎?”

段繹說:“認識哦,我們以前的關系很不錯呢。”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說?”

“因為我覺得你不會願意記起以前的事。”

“我沒有這種感覺,你可以告訴我以前的事情嗎?”

“你真想知道?”

段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偏執,但是他又将這種感情隐藏得很好,就變成了熱情。

林桉點頭。

“也是,本來那小子趕在我之前接近你就讓我很不爽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我的壞話?”

林桉肯定不會說實話,于是他說道:沒有。”

也許是林桉沒有對他表現出抗拒态度的原因,他的心情看上去還不錯。

他說道:“你想知道什麽呢?”

林桉問道:“我們以前……,是什麽關系?還有我的評級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評級是謝景淳告訴你的吧。”

“嗯。”

“你們聊了挺多的。”

“不能說嗎?”

“沒有什麽不能說的”,段繹把手放在林桉頭上,像平常聊天一樣說道,“我們以前的關系,就像當于小動物和飼養員?”

這是什麽比喻……

為了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他極力忽略着自己頭上那只不安分的手。

我忍了。

“哇,你居然沒有生氣。”段繹新奇地看着林桉,“以前你是最聽不得我這麽說你的。”

林桉感覺有些陰恻恻的,他不知道作何表示,只好賠了笑。

開完玩笑後,他又說道:“你的評級是我擅自改的。”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我不想你參與永生計劃,那個項目出來的人就相當于一塊唐僧肉,你這樣的,根本不夠分。”

什麽唐僧肉,該不會是林桉想的那種吧。

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居然還有人……..

“不過我提前料到了張嚴會再開一個項目來處理那些失敗品,所以幹脆在你被永生試驗淘汰之前,就把你降級了。有時候人太突出了也不是什麽好事。本來我是打算以後我們兩個就這麽生活下去的,但沒想到那個老頭子竟提議将被永生計劃篩選下來的人分到活死人的研究裏去。”

原來是因為段繹不想林桉被永生實驗淘汰,也不想他被選中,所以才降級的嗎。

“當時我的手底下只有你一個人,要是拒絕就太奇怪了。”

“好在最後你沒事。”

段繹對中間的部分是一點也不提,看來他自己也知道那件事說不出口啊。

也就是那次實驗過後,蓮華和段繹的關系才發生改變的。

否則段繹也不會說那句‘這樣你就不會害怕我了’。

林桉繼續說道:“我們今晚去了研究所,還查到了一些東西。”

在段繹追問他們今晚的行蹤前,林桉主動交代了。

“嗯?”段繹聽到那句‘我們’時眯了眯眼。

“前年的11月28日,你和張嚴回了一趟研究所吧。你們進了冷凍室,你就是在那裏拿走了血清,還殺了張嚴。”

林桉混淆了一部分信息。

“你這是在怪我嗎?”

林桉皺眉,“我沒有說怪你,我是在問是不是真的。”

都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段繹現在也沒有了撒謊的必要,于是說道:“對了一半。”

“我是殺了那個老不死的。”他說。

“他不是你的老師嗎?”

“是又怎樣,他敢那樣折磨你,那他就要做好償命的準備。”

林桉在那種實驗中,死了無數次,才造成了如今傷痕累累的身體。

于是他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而是問道:“那另一半呢?”

“血清是我拿的。”段繹說着,就看向了林桉。

“你拿的?”林桉不解,可他在監控畫面裏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是啊。”

那只能說明,段繹是在病毒爆發之前就拿走了血清,怪不得之前的監控視頻找不到了。

陰差陽錯,竟真的被謝景淳說對了。

林桉避開了段繹的眼神,問道:“血清在哪?”

“我為什麽要說呢?”段繹突然說道,“是謝景淳讓你問我的?”

“不是。”怎麽又扯到謝景淳身上了。

“告訴你血清在哪裏,你要做什麽?”

“血清可以解毒,為什麽你不用?”林桉轉移話題。

“你有事瞞着我。”段繹沒有被林桉帶偏,他的語氣突然變冷了。

“難道你不想活死人病毒徹底解除嗎?難道你希望江城一直是這個樣子?”林桉堅持着自己的說法。

“我無所謂。”段繹低眸看着林桉,“我只要找到你就夠了,你可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什麽玩意兒......

這裏的人怎麽都這麽難交流。

林桉在心裏跟089吐槽道,他覺得這個段繹也是神經兮兮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思維。

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家鄉變好的。

089默默地聽着,還時不時回複了一句【嗯】。

‘089,難得你理我一次,看來你也覺得離譜是吧。’

089嘆了一口氣,還是什麽也沒說。

林桉後退一步,段繹放在林桉頭上的手一空。

見段繹的神色有些凝固,林桉連忙問道:“那以前的那些研究員呢?”

“都死了啊。”段繹收回手。

“是你殺的?”

“為什麽懷疑我呢?”段繹反問林桉,他此時的狀态就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般,在同林桉玩着解謎游戲。

“因為你殺了張嚴。”林桉想套對方的話,沒想到過程如此艱難。

“可這也不代表是我封死了三樓入口的大門,不代表是我殺的其他研究員啊。”段繹帶着誘導性的語氣說道,“你們去查監控的時候,沒有把三樓入口的監控也找出來嗎?”

“呃.........”

還真沒有。

段繹又說:“謝景淳心思也缜密,他居然沒有提出要查三樓入口的監控。”

林桉說道:“你想說什麽。”

其實林桉也聽出來了,段繹這是把嫌疑往謝景淳身上帶。

就算對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但林桉沒有把自己的想法擺在臉上。

段繹見林桉的反應平平,嘆了口氣,“你怎麽就不會懷疑謝景淳呢?”

林桉心想,我懷疑,但我不說,我偏要你親口把事實說出來。

“但凡是我做的,你看我有不敢承認的嗎。”

“你居然不相信我,這讓我有些傷心。”

“那病毒也是你洩漏的?”林桉如他所願,順勢問道。

“不是我,我只是在旁邊慫恿了幾句,那些蠢貨就照做了。當然,最後他們也沒有一個能活下來的。”

“那些,都是研究所的人?”

“都有。”段繹突然問道,“你知道病毒是怎麽洩漏的嗎?”

“怎麽洩漏的?”林桉順着他的話問下去。

“是那些蠢貨,把自己變成了活死人。”

所以病毒其實早就在社會上散播了,只不過一開始影響範圍小,等到感染病毒群體逐漸擴大,人們才終于醒悟,不過已經為時已晚。

這就是病毒爆發的前兆。

林桉了然,但是他最需要知道的還是血清的消息。

“那血清呢?”

段繹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漸漸靠近了林桉,手指摸上他的喉結邊緣,說道:“要不要跟我一起…….”

‘叩叩’

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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