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活死人(二十六)

活死人(二十六)

要進行永生試驗,層層的篩選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步驟。

這個實驗項目以三年為一個周期,招募進來的‘志願者’要先在研究所裏面待上三年。這三年,他們的生活圈子完全與外界隔絕,就連日常的飲食、活動等都要由研究所來嚴格把控。

這三年間也是要成為實驗體必須經歷的第一關,是淘汰制。

要成為實驗體,需要測試志願者們的各項身體數據,具體到細胞活性、骨骼肌纖維與運動能力等,最終達标的人才有機會進入第二輪。

成為志願者的三年後,幾十位少年穿着統一的白色服裝,在體檢室前依次排成了一條長隊。

“蓮華,S級。”

“謝景淳,S級。”

“S級和A級都選出來了,帶他們去新分配的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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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一個空間裏有十幾個床位的大通鋪,來到一個只有十平米的觀察箱,這就是他們的宿舍。

俗話說,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是,是否具有思維意識,人有着動物沒有的主觀能動性。

但是,謝景淳覺得,像牲口一樣被關在這種地方,他們也跟動物沒什麽區別了。

他被分配到的室友是一個同為S級的男生,他看上去比同齡人要小一些,臉蛋很嫩,白裏透粉,雖然長相沒有謝景淳的那樣精致,但是是屬于很耐看的類型。

這個男生給人一種懵懵懂懂的感覺,像是剛出生不久的雛鳥,他不說話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在發呆。

謝景淳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愛。

面對比自己小的人,謝景淳都會升起一種保護欲。

但是他太久沒有與人交流了,每天都只是重複着回答研究員的問題。

他發現,自己好像也只會說‘嗯’‘好’‘我知道了’這種諸如此類的話了。

謝景淳在這個社交的問題上只是苦惱了一會,因為他發現,只有自己才有這種與別人打好關系的打算,人家根本沒在意過他。

他們進來這個宿舍後,對方也只是輕飄飄地看了謝景淳一眼。

就這樣,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平平無奇,沒有讓人值得記住的地方。

謝景淳和蓮華一同住了一年,期間,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因為他們的生活也不需要有什麽交流。

就連‘蓮華’這個名字,也是謝景淳在對方的個人資料裏看到的。

謝景淳以為蓮華就是這樣一個安靜到可怕的人,沒成想,之後不久發生的事情推翻了他固守了十幾年的三觀。

每個S級的實驗體都會有一個對應的研究員,謝景淳的是張嚴,蓮華的是段繹。

某一天,常規訓練結束後,張嚴把他留在了辦公室,對他進行了單獨的輔導。

謝景淳覺得,張嚴肯定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以為他就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否則也不會像對待一個親兒子一樣對待他了。

其實這個‘親兒子’的比喻并不是很恰當,謝景淳認為這些研究員都沒有常人應有的感情,自己頂多算是一只張嚴訓練的‘獵犬’。

他回到了宿舍,卻發現宿舍門是開着的,他剛開始沒多想,以為蓮華也是剛回來。

直到宿舍裏傳出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才感覺到不對勁。

他走了進去,就透過浴室的玻璃看到了裏面的景象。

一個人坐在浴缸裏,另一個人似乎在對他做着什麽。

謝景淳的個人領地有些強,平時研究所對他做的那些事他都忍了,但是現在面前的事情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浴室門沒有關,他直接走了進去。

就看到蓮華閉着眼,仰頭靠在浴缸邊上,浴缸外面跪着一個研究員在幫他洗澡。

洗澡?

謝景淳看向那個年輕男人手上拿着的滿是泡沫的浴球,又看了看蓮華一|絲|不|挂的身體,他緩了一會兒,才搞清楚面前的狀況。

都是一個這麽大的人了,還需要別人幫自己洗澡?

謝景淳覺得荒唐,看向蓮華的眼神都變得輕蔑了許多。

這時蓮華也正好睜開了眼,懶洋洋地半耷拉着眼皮,擡眼看向站在浴室門口的謝景淳。

謝景淳本以為蓮華至少會有一些羞恥心,說些什麽罵他的、把他趕出去也好,結果蓮華的視線只是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就毫不在意地移開了。

被謝景淳撞見這樣的一幕,蓮華非但不感到害羞,居然還能無所事事地把自己當空氣?

謝景淳沒想到天下會有這樣的人,他受過的教育都告訴他要離蓮華這樣的人遠一些。

倒是那位年輕男人開口了,“你是蓮華的室友吧?”

他和這個年輕男人見過不少次,但是都沒有過多的交集,于是謝景淳只是點了點頭。

段繹解釋道:“因為剛才的實驗出現了些意外,蓮華的四肢都動不了了,于是我來照顧他。”

“實驗?”謝景淳疑惑。

可是那什麽永生試驗不是在張嚴的指導下統一進行的嗎?他們這些S級實驗體還沒到真正做實驗的那一步吧,剛才的集體訓練也沒有涉及到什麽危險的實驗啊,為什麽蓮華會産生這麽嚴重的副作用?

段繹面對謝景淳的問題,他并不打算回答,只是說道:“那麽我不在這裏的時候,就麻煩你照顧他了。”

“哦,好。”

謝景淳又望向蓮華,對方此時已經在閉眼養神了。

蓮華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謝景淳就是莫名地覺得他很難過。

謝景淳想,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

搞清楚事情原委後,謝景淳連帶着剛才的偏見也消失了,對蓮華還有些抱歉的心情,剛才自己真不應該沒搞清楚事情的時候就誤會他。

段繹做完一系列的事情後,把蓮華放到了床上。

剛才段繹在的時候,一直沒讓謝景淳幫忙,謝景淳主動提出了幫忙的打算,也被段繹回絕了。

謝景淳只好一直在旁邊看着,直到段繹走了,他才走到蓮華的床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謝景淳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道:“你有什麽需要的喊我就行。”

蓮華只是盯着他的臉看,沒有回話。

“你是不是.....說不了話?”

蓮華還是靜靜地看着他。

“那你會打手語嗎?”

蓮華突然指向了自己的腿,謝景淳問道:“你想下床?”

蓮華搖頭。

“你想讓我幫你揉腿?”

蓮華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着這個建議的可實施性。

但他還是搖頭。

“我沒看懂你什麽意思。”謝景淳絞盡腦汁也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麽,于是直說道。

蓮華嘆了口氣,說道:“幫我*。”

……

謝景淳大腦有片刻停滞,蓮華他剛才說什麽?是我聽錯了吧?

“我好像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幫我lu。”

謝景淳的臉瞬間漲紅了,比起害羞,更多的是覺得荒謬!

“你不知羞恥!”

他不知道蓮華是怎麽用一臉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的。

蓮華又說道:“我想知道是不是連那裏都被副作用影響了。”

一個男人擔心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他現在全身都動不了,還想着那處,是不是有些離譜了。

謝景淳覺得蓮華這個人果然不能用常人思維去衡量,不,應該說蓮華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謝景淳此時對他的愧疚之感也沒有了,他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以後又不一定找得到女朋友,在意這個做什麽?”

蓮華恍然:“對哦,我還不一定會活到那個時候呢。”

謝景淳有些卡殼:“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只是想說蓮華這樣的形象,只會讓女人把他當做小弟弟,找女朋友這個目标還是太長遠了些。

他又一副長輩的語氣補充道,“我是說你現在還小,沒必要想這麽久遠的事情。”

“我小?”

“是啊,我說你年齡。”

“可我比你大。”

“啊?”

謝景淳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蓮華一眼,怎麽也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蓮華有些不高興了,他不喜歡別人說他小,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很幼稚,他倒是羨慕起謝景淳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外貌來。

謝景淳的想法與蓮華相反,他突然有一種自己看起來很老的感覺。

“知道研究所的規矩嗎?”蓮華突然說。

“什麽?”謝景淳不知道他具體指的哪一條。

“等級制。”

“可我們都是S級啊。”

“同級別裏就由年齡分高下,我比你大,所以你要聽我的。”

“哦。”謝景淳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年齡劃分等級這樣的規定,但他也沒直接戳穿對方,想看蓮華到底能掰扯出什麽來。

“所以你來幫我*。”

“!”

為什麽還是繞不開這個話題?

“為什麽是我,剛才你那個研究員不行嗎?”謝景淳本能地抗拒兩個男生發生這種關系。

“不行,他長得太像男的了,我激不起興趣。”

謝景淳只覺得對方這話說的很不對勁,人家像男的,反過來就是自己像女的?

“你說我像女的?”

蓮華沒聽出來謝景淳有些生氣了,也或許是聽出來了但不在意,他發自內心地誇贊道:“你長得很好看,像女人,但是又不像女人,也沒有很男人的感覺……那個詞怎麽說來着?雌雄莫辨?”

蓮華的這一句‘像女人’被謝景淳記了很久,以至于他漸漸地厭惡起自己的外貌來,于是他在這之後就加強的身體上的鍛煉,身高和身材方面都比蓮華好了一大截。

不過那一次,謝景淳還是幫忙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也許是不滿蓮華對自己的評價,也是想報複蓮華。他想看看這人被自己把握在手中的時候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每到蓮華情不自已的時候,謝景淳就覺得自己贏了。

對于謝景淳而言,這也是一種對蓮華變相的‘懲罰’。

誰讓他說自己像女人的呢。

那就讓蓮華瞧瞧‘女人’的厲害。

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蓮華都沒有跟他提過這種要求了,也許蓮華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也就不再糾結于這件事了。

但是謝景淳就像是魔怔一般,遲遲忘不掉蓮華在他手下的那一幕。

平時的日子裏,每當他看到蓮華不經意漏出的一點腰線,還有一節白嫩得透紅的腳踝,這隐秘的一幕又開始在他的腦中重演。

他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創傷後應激障礙,是蓮華帶給他的心裏陰影。

他本以為随着時間的過去,他會很快忘掉這件事。

研究所對他們時間觀念的培養不強,幾乎是隔半個月才會跟他們彙報一次時間。

那些研究員每到這個時候,都會簡單地跟他們提一嘴:“今天是XX年XX月XX號。”

謝景淳以前是從來不記時間的,因為這樣太煎熬了。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都會默默地一筆一劃記下研究員口中的這串數字,然後在之後的沒有時間的日子裏,在心中将這串數字翻頁。

原來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半年啊。

這半年裏,謝景淳的各方面數據都有明顯的提升,尤其是身體上的成長尤為明顯,他是這一批實驗體中各項數據都餃佼領先的人;反觀蓮華,還是以前那副的樣子。

兩個人本是差不多的體型,但是現在蓮華在謝景淳面前都變得有些弱不禁風了。

謝景淳還問道:“你為什麽長得這麽慢?也是之前段繹給你做的實驗的副作用嗎?”

蓮華沒回答他。

謝景淳想,可能蓮華自己也不知道。

随着謝景淳的成長,他的外貌也越發驚豔起來。

謝景淳發現蓮華好像會經常盯着自己的臉發呆,這種被關注的感覺給了自己莫大的滿足感。

好奇怪,謝景淳他從來都不喜歡別人盯着他看的。在那些研究員誇自己長得好看的時候,他總會覺得惡心,他不喜歡研究員用那樣看牲畜的眼神看自己。

就連張嚴,也知道謝景淳有這個毛病,所以也不會主動冒犯他。

但是謝景淳突然覺得,自己這張臉好像也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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