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娘娘!娘娘不好了!”

承乾宮內殿,楚淩音聽見貼身婢女宛菁的聲音,不由鳳眸稍擡,心中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怎麽了,可是發生什麽要事?”

宛菁快步走到人前,急迫地道:“奴婢聽聞,今日萬歲爺詢問殿下功課,殿下不知說了些什麽,觸怒萬歲爺,如今被罰跪在養心殿院子裏。”

楚淩音一聽,頓時花容失色。“可知是因為何事?”

宛菁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楚淩音早已經方寸盡亂,轉身就要朝門口走去。

“娘娘要去養心殿的話,要先換件衣裳啊。”宛菁說道。

楚淩音止住腳步,卻忽覺一陣頭暈目眩,不由扶住了鬓角。

“娘娘!娘娘您怎麽了?”

楚淩音閉上眼睛,秀眉微蹙,緩了片刻,待那眩暈之感消散些許,方才微微睜眸。自從昨日聽聞陛下給弟弟賜婚,她已經憂心忡忡一整日,臉色也十分差。她心裏擔憂孩子,卻仍存幾分理智,抓住了宛菁的手腕。“替我上些妝,我馬上去養心殿。”

“是。”

楚淩音乘轎來到養心殿,下轎後,進了正門,守在門外的侍衛沖她恭敬行李。楚淩音詢問永嘉帝在何處,侍衛稱他在書房,楚淩音走向書房,只是還沒有走進院落中,遠遠就望見有一個年幼的身影長身跪在廊下,低垂着腦袋,跪得一動不動,十分規矩。

只這一瞬,楚淩音眼睛就紅了。她害怕自己會發出聲音,慌忙拿帕子捂了口,退回到月洞門外面。

“娘娘……”宛菁看着她,十分憂心。

楚淩音自是心疼孩子,忍不住又往院落中看了一眼。正值盛夏,天氣悶熱,午後的陽光又十分毒辣。好在永嘉帝沒讓他挑院子正中央跪着,而是跪在了樹蔭下,可盡管如此,楚淩音還是心疼得厲害。

馮皎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剛出月洞門,恰見楚淩音一身藕荷色宮裝、畫着精致的妝容站在那裏,貼身婢女正在為她拭淚。

“哎喲皇後娘娘來了,主子在裏面看折子呢,娘娘來了怎的也不進去,這大熱天的萬一中暑了可如何是好?”

楚淩音看到馮皎出來,不顧眼角還挂着的淚痕,低聲詢問。“今日是發生了何事?彥兒怎麽了?”

“娘娘,老奴正要派人去請您呢。”馮皎急忙說道。“今日本是主子考校二殿下功課的日子,不知為何,二殿下跟主子說起了靖安侯之事,還讓主子善待靖安侯。就因如此,主子才動了怒。”

聽了這番話,楚淩音憂心更甚,忍不住又向院中張望了一番。“這個彥兒,太沖動了……”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為了楚淩鈞向永嘉帝求情,段寧彥他怎麽敢……

楚淩音看着那被罰跪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絞,宛菁見狀,輕聲說:“娘娘要不要進去,向陛下求求情?”

馮皎也應和道:“是啊娘娘,主子他對您向來是有求必應,況且主子也疼二殿下。您去求求情,主子一心軟,此事也就作罷了。”

楚淩音緩緩搖了搖頭。對于永嘉帝,她最熟悉不過。給楚淩鈞賜婚的是他,段寧彥給楚淩鈞求情,卻被罰跪。若是此時,她再去給段寧彥求情,那無疑會更加惹怒永嘉帝。

愈是此時,愈要冷靜。縱然再心疼孩子也要保持理性。楚淩音雖然滿心擔憂,但她最後看了一眼段寧彥,只低嘆一聲。“走罷。”

“娘娘當真不進去了嗎?連陛下也不見見嗎?”馮皎詢問。

“一會兒到了時辰,煩請掌印遣人把彥兒送回承乾宮。”

“娘娘放心。不用娘娘吩咐,老奴也會照顧好二殿下的。”

看着楚淩音離開養心殿,馮皎無奈搖了搖頭。叫來一個小宦官吩咐其好好照顧二殿下,随後往會極門行去。

會極門前,楚淩鈞已經等候良久。見到馮皎親自往這邊走來,楚淩鈞不禁站定,朝那邊看去,面露希冀。待馮皎走近,楚淩鈞草草行了一揖,開口問道。

“敢問馮掌印,陛下可願見我?”

馮皎長嘆道:“老奴來就是要告訴侯爺,陛下不見您,您還是快回府去吧。瞧瞧,三日前您在這會極門外中了暑熱,到現在臉色都不甚好呢。您一直守在這裏,有什麽用呢?”

楚淩鈞聞言,面上失望神色浮現。

賜婚當夜,他就想入宮面見永嘉帝,卻不想一直等到次日午後都未得諵砜通傳,結果暈倒在這會極門外,還是段愉辰把他送回府中的。

永嘉帝想要的,是楚家的兵權。想明白這一層,他便必須與陛下見一面。可是不想,陛下仿佛已經鐵了心要為他和段愉辰賜婚,終是不召見他。

楚淩鈞眉心緊促,仿佛心裏經過很長時間的掙紮方才開口問道:“皇後娘娘呢?可否讓我見她一面?”

若永嘉帝始終不肯見他,他只得麻煩一次楚淩音了。雖然他知道自家姐姐身為中宮皇後,既要侍奉帝王,又要照顧孩子,還要表率後宮,她本就自顧不暇,楚淩鈞能做到的就是不給她添麻煩。可是這一次,事情已經到了不得不麻煩她的地步了。

“哎喲侯爺快別提了,娘娘正傷心着呢。”

楚淩鈞眉峰愈發蹙緊。“這是怎麽回事?”

“今日在養心殿裏,主子考二殿下功課。二殿下在主子面前為侯爺求情,還用漢高祖誅殺功臣之事,來影射主子給侯爺賜婚一事。”

聽到這裏,楚淩鈞面容一凝,不由吸了一口氣。段寧彥雖然年幼,但卻被內閣那幫文臣教得有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穩重,他做事一向深思熟慮,平日裏定然做不出這般沖動的事,除非……

楚淩鈞面容凝重,問道:“陛下怎麽說?可有生氣?”

馮皎想了想,說:“若說主子一點都不生氣那又怎麽可能?但二殿下想來是被主子放在心尖兒上寵着的,又豈會當真動怒?這不,罰殿下跪了一個時辰,就算作罷了。”

楚淩鈞一聽,神色微動,卻沒有再說什麽。

夏日裏穿得單薄,養心殿外皆是堅硬的青石磚,即便是只跪一個時辰,那也必定會跪得膝蓋淤青。更何況,天這麽熱,段寧彥年紀又那麽小,若是中暑,指不定楚淩音會心疼成什麽樣。

他不能讓她們母子二人再為他的事情操心了。

更何況,此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馮掌印。”楚淩鈞輕聲說道。“麻煩您幫我給陛下帶個話,楚淩鈞——”

說到這裏,他閉了閉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

“領旨謝恩。”

馮皎聽了,沉默了片刻,又嘆了一聲。“好,老奴會幫侯爺轉達的。”

話雖如此,楚淩鈞卻實在難以接受事實。他的心中五味雜陳,混亂如濁流。常年駐守北境,劍刃舔血,鮮少去考慮男女情愛之事,亦從未想過成家立業,一朝聖上賜婚,實在如同平地驚雷,如今平複了許久,都不見成效。

過了須臾,他方才睜開眼睛,卻看到——

一個面如冠玉,眼若春星的美貌青年正在滿臉疑惑地看着他。

楚淩鈞蹙眉後退半步,顯然沒有料到段愉辰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你接什麽旨啊?”段愉辰納罕道。“你不會真的想當信王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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