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自從段愉辰解除禁足之後,收斂了不少,至少不再每天無所事事,每日只知逛街玩樂。甚至他還特地進宮一趟,向永嘉帝表明決心,日後一定重新做人,永不闖禍。為此,他讓永嘉帝在六部給他安排一個職務,讓他不僅有事可做,還能按月拿朝廷的俸祿。
永嘉帝看他誠心改好的樣子,難得欣慰。本想給他安排個什麽職務,可是轉念一想,段愉辰這厮從前只懂吃喝玩樂,無論去哪兒,似乎都幫不上什麽忙,說不定還會添什麽亂子。
段愉辰一聽,再三發誓,自己絕對不會添亂,否則就扣他的月俸。永嘉帝憐憫地看着他,為了給他找點事做,也為了不打擊他的積極性,最後讓他去了戶部司務廳,做了一名未入流的司務,掌管各州府衙門送來的公文,将其呈送給各司審閱,并編號記檔。除此之外,還負責管理戶部大大小小的工役人員。
就這樣,段愉辰進了戶部。一個堂堂正一品親王,在戶部做了一個未入流的小官,自古以來,聞所未聞。
但是段愉辰卻反倒是很高興。每天清晨送楚淩鈞去上早朝,随後去戶部點卯,比誰都積極。楚淩鈞見狀,也十分無奈。可轉念一想,只要他老老實實的不惹事,其餘的他想做什麽,都随他去了。
這件事情,似乎所有人都還算滿意,唯一不滿意的,或許就是段愉辰的那些同僚們了。畢竟這諵砜哪裏是來了一個新同僚,分明就是來了一位祖宗。
一位親王,幹什麽不好,非得來六部吃苦。更何況,并不是段愉辰他親自吃苦,而是讓戶部的同僚們吃苦。
段愉辰一來,就立志要做大事。以盡快熟悉政務唯由,幾乎把戶部翻了個底朝天,連先帝在位之時的賬目都翻出來了。戶部的公文、賬目、卷宗全部被翻得亂七八糟,可是同僚們又不敢得罪這位祖宗,只得任他翻閱。于是,戶部的官員們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整理被段愉辰翻亂的文件。
段愉辰白天在戶部當值的時候,看上去十分認真刻苦。雖然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每天散值的時候,他也是最後一個才走。不僅如此,他還經常把沒看完的卷宗帶回去看,勤奮的模樣,令人動容。
就這樣,他每日在戶部查閱卷宗,大搖大擺地模樣,唯恐別人不知。戶部的同僚們又氣又恨,可是礙于他親王的身份,又不敢說些什麽。最終,有一人實在受不了了,将此事禀報給宋閱。
“閣老,您能不能管管那位信王殿下啊,哪怕是把他分到別的衙門,別只霍霍我們戶部啊。”戶部員外郎江斌哀怨道。“不妨把他派到工部,讓他跟工匠們蓋房子去。”
“你真以為信王來戶部是任職的?”宋閱擡着松垮的眼皮說,“這職務是他找陛下求來的,陛下被他纏得煩了,将他扔戶部來。有這麽個麻煩在,無論将他派去哪兒,都是個麻煩。如今他在戶部,也只能委屈你們受着了。”
江斌一聽,苦着臉道:“難不成,就讓他一直在這兒添亂?”
“那不然呢?”宋閱飲着茶,淡淡道,“你把他送去陛下的養心殿?這樣讓他去煩陛下,就不必煩你們了。如何?”
江斌頓時啞口無言,賠笑道:“閣老說笑了……學生覺得,信王殿下也沒有那麽煩人,我等還是能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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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閱從容地放下茶碗,“自從趙潤去了密雲做教谕,你接替他做了二殿下的侍讀,又從翰林院七品修撰升到了戶部六品員外郎。老夫有意提拔你,是希望你能提老夫分憂。”
“是是……”江斌連忙起身,躬身給宋閱倒茶。“閣老栽培之恩,學生永世難忘。”
宋閱沒有再喝那茶,只擺了擺手。“去罷。”
“下官告退。”
江斌從文淵閣離開後,一邊嘆着氣一邊回了戶部。畢竟,他還要回去收拾那些被信王殿下弄亂的卷宗。然而,一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卷宗至少要收拾一個時辰,他就頭疼不已。
回到戶部衙門,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下官見過二殿下。”江斌恭敬行禮道。
段寧彥回頭,瞧見來者,回了一禮。“江先生好。”
江斌起身,笑道:“二殿下今日怎的有空來戶部,可是尋下官有事?”
段寧彥脆生生回答道:“先生可是忘了?上個月父皇命我和大哥來六部輪職,今日我該來戶部啦。”
“記起來了。”江斌笑道。“這幾天事務太多,一時忙忘了。”尤其是在忙收拾戶部卷宗的事情。
按照晟朝的慣例,皇子到了年紀,不僅要出閣讀書,還要适當教授其如何處理政務。所以,皇子們大概十歲左右的時候,就會每隔一旬,到六部衙門學習三日。三日過後,再去另一個衙門。而負責帶他們的老師,也是平日裏教授其課業的先生們。
“诶,大殿下沒過來嗎?”江斌不由問道。
大皇子段寧暄,是永嘉帝的長子。其母淑貴妃宋錦嫣出身宋家,是當朝首輔宋閱的侄女。
“大哥今天在禮部呢,他可能下旬才能來戶部輪職。”段寧彥如實道。
“原來如此。”江斌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段寧彥撓了撓腦袋,問:“江先生,我現在該做些什麽呢?”
江斌遲疑片刻,想着該給段寧彥安排點什麽任務比較好。“不妨這樣。二殿下今日第一次在戶部輪職,就先從簡單些的做起。衙門裏有不少卷宗典籍,許多年未曾整理,殿下今日先将其記錄歸檔,如此一來,也好盡快對戶部的事務熟悉起來。”
段寧彥點了點頭,顯然很滿意這個任務。“沒問題,交給我就好。”
江斌一聽,頓時樂了。信王殿下翻亂的那些卷宗不用他親自收拾了,如今終于有人替他收拾了。
“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攪二殿下了。”江斌躬身行了一禮。“下官就在隔壁值房,殿下若不懂之處,可遣人前去尋下官。”
段寧彥回了一揖禮,道:“多謝先生了。”
這一日傍晚,段愉辰回到侯府,将一大堆卷宗放到楚淩鈞的桌案上,興趣盎然道:“快看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楚淩鈞放下手中的兵書,皺了皺眉。“你怎麽又拿回來這麽多?”
“你不是要查冬衣黴糧案的三十萬兩銀子去了何處嘛。”段愉辰說,“我這是在幫你查案啊。”
楚淩鈞無奈翻了翻那些卷宗,無奈道:“從一開始你進戶部,就已經引起宋閱的懷疑了。宋閱掌管整個戶部,這些卷宗能讓你在他眼皮底下拿回來,定然都是些不重要的。你還指望從這些卷宗當中,查出那三十萬兩銀子的去處?”
段愉辰一聽,有些悶悶不樂。“萬一……能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呢?”
楚淩鈞輕嘆一聲。“明日你就把這些都送回去,免得引人懷疑。”
段愉辰不高興了,“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些帶回來的,你讓我原封不動送回去?”
“你費什麽力氣了?體力活兒不都是季臨他們做的?”楚淩鈞說。“送回去,日後別再做這些了。”
段愉辰更不高興了,自暴自棄地坐在椅子上。“我就是想幫你查個案子,怎麽就這麽難……”
幾日過後,段愉辰依舊不放棄,每天都将各式各樣的卷宗帶回侯府。楚淩鈞着實擔心這件事情鬧大了,勸過幾次,可是段愉辰不聽,似乎鐵了心要幫楚淩鈞把冬衣黴糧案給查個水落石出。久而久之,楚淩鈞也随他去了。畢竟,段愉辰每天都把卷宗原封不動地送回去,除了弄得雜亂無章,也沒鬧出什麽亂子,宋閱沒理由把他怎麽樣。
唯一的受累的好像就只剩下了戶部的同僚們,尤其是江斌。畢竟,段寧彥來戶部輪職的時間只有三日,過了這三日,就要去其他幾部了。
江斌實在無可奈何,只好大着膽子将段愉辰的事又一次禀報給宋閱。
文淵閣裏,宋閱剛給折子票拟完,聽到江斌的禀報,滿是溝壑的臉上冷了三分,将折子扔到桌角。
“別被信王的假象給騙了,你當他來戶部是作什麽的?”宋閱啞聲道。“他是想幫靖安侯調查一件事。”
“這……是何事?”江斌納罕道。
“去年年底,楚淩鈞帶領燕梧鐵騎與北涼軍一戰,因軍需不足而損失慘重。他想從戶部着手,調查此事。”宋閱道。
江斌想了想,仍有疑惑。“學生記得此事……可是這件事情,陛下不是交給閣老您調查了嗎?”
“是啊。老夫在內閣日理萬機,這麽長時間一直沒給他一個交代,靖安侯這是等的不耐了。”宋閱沙啞聲道。
江斌趕忙給他倒茶,宋閱喝完茶潤了潤喉,神色也暗了下來。
“也罷。靖安侯想要一個交代,老夫給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