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叢向庭蹲在走廊,覺得自己有點慘。

他把耳朵貼在門口,聽不到裏面的動靜,一面擔心阮餘胃疼變嚴重,一面又覺得他太狠心,怎麽就至于把自己趕出來。

“現在脾氣怎麽這麽大。”他沒忍住說出來,又立刻噤聲,怕被阮餘聽到,再判他罪加一等。

不過他多慮了,阮餘驅逐完他,就回了房間。

阮餘還以為自己會失眠,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下的藥有催眠的作用,沒多久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鬧鈴響的時候他習慣性按掉,翻了個身繼續睡的時候,迷迷糊糊想起今天沒有人再叫他了。

大腦瞬間變清醒,他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地上空無一人的地鋪,踩在上面走了出去。

沒吃早飯就出了門,阮餘路過鄰居家的時候,聽到老太太看早間新聞的動靜。

馬上九月份了,天氣不再磨人的灼熱,這段時間老太太喜歡把門開着,可以有風可以吹進去,就不用開電風扇了。

也因此阮餘不僅能聽到老太太一邊看新聞一邊點評的聲音,還能聞到老太太今天的早飯是小米南瓜粥。

他走過去,下樓梯出單元門時,整個人都停在原地。

破舊的小區院子裏停着一輛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跑車,更格格不入的是車邊站着的人,身穿裁剪精良的深藍色西裝,胸針和袖扣一個都不少,在陽光的照耀下明晃晃地刺眼,踩着的皮鞋被擦得锃亮,不過只要走兩步路應該就會被路上的灰塵染髒。

這是被拆穿後一點都不裝了,又或者是裝過頭。

總之阮餘無語了兩秒才繼續往前走。

“我來送你上班。”叢向庭一晚沒睡,精心打扮成一只開屏的公孔雀後就在樓下等着,雖然渾身上下處處都彰顯着昂貴,做派卻像個司機,殷勤地打開車門,等待阮餘賞臉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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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餘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

叢向庭關上車門,一點脾氣都沒有地跟上去,裝模作樣幹咳了幾聲:“現在确實有點堵車,還是坐地鐵比較合适。”

誰也沒邀請他,叢向庭自己一路走進地鐵,但由于他這身行頭過于惹眼,一路上引起不少人側目,要不是看他長相英俊,都以為是賣保險的。

等車的時候,叢向庭往阮餘身邊挪了挪,悄悄看他的臉色:“你胃好了嗎,還疼不疼?”

阮餘沒理他。

叢向庭伸手摸了摸鼻子,擡頭看了眼電視屏,顯示下一趟列車還有3分鐘進站。

他絕口不提昨天的事,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自然地說:“你早上吃飯了嗎?胃不舒服要按時吃飯才行。”

但這份關心被阮餘無視了,仿佛空氣在旁邊說話。這時手機響了幾聲,是工作群的消息,他低下頭回複。

雖然看不清屏幕,但叢向庭直覺一定是陳奕西,不然還有誰大早上這麽煩人。

他挺直了背,心中醋得要死,卻不表現出來,偏過頭假裝看地鐵來了沒有。

今天地鐵上的人格外多,加裙幺污兒二漆霧二吧椅每日更新最新完結文不過因為叢向庭在旁邊擋着湧上湧下的人流,所以阮餘沒怎麽被擠到,很快找到角落站着。

叢向庭擋在他面前,身側身後都貼着人,明明有車還非要來遭這個罪。

這個破地鐵坐幾次他都習慣不了,又不可能現在走人,只能皺着眉忍耐。

好在因為人多,阮餘和他離得很近,身後有人要下車,擠着走過去時,叢向庭甚至幾乎抱住了阮餘,阮餘也沒說他,只是抿着嘴偏開了頭。

叢向庭心中美滋滋,就這麽保持着姿勢,連到站了都不知道,還是阮餘先伸手推了下他,低聲說“到了”,他才反應過來。

走出地鐵站,叢向庭看了眼手表,對阮餘說:“中午我來找你吃飯好不好?”

“不好。”阮餘終于對他說的話有反應了,雖然是在拒絕。

叢向庭不放棄:“那下班我來接你。”

“不用。”

叢向庭正欲說什麽,前方突然有人在叫阮餘,是很親密的叫法。

“小餘!”

不用擡頭看也知道是誰。

叢向庭的臉色瞬間變臭,冷眼看着公司樓下對着阮餘揮手的陳奕西。

他忍了又忍,沒忍住,湊近阮餘耳邊小聲說壞話:“你看他長得多醜啊。”

阮餘側頭看他一眼,叢向庭立刻理直氣壯:“怎麽,還不讓人說?本來就醜,一看就不像好人。”

純屬他的個人偏見,陳奕西雖算不上多麽帥氣,但也還算板正,跟醜完全搭不上邊。

阮餘懶得搭理他,走過去和陳奕西打招呼:“早。”

叢向庭不動聲色,實則牙都快咬碎了,阮餘為什麽不跟他說早上好,眼前這個賊眉鼠眼的玩意究竟何德何能。

“早啊。”陳奕西笑得清爽,掃了眼旁邊的叢向庭,眼裏有些意外,不明白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叢向庭面無表情,沒有要跟他說話的意思,不過轉過頭看向阮餘的時候表情就變了,眉眼都溫柔了幾分,對阮餘說:“晚上我再來接你。”

當着陳奕西的面,阮餘沒讓叢向庭下不來臺,用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了下頭。

叢向庭笑了下:“那我走了。”

走進公司,阮餘說了幾句工作上的事,陳奕西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等電梯時,他忽然問阮餘:“你們吵架了?”

雖然不那麽明顯,但他感覺剛剛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可阮餘只是頓了下,說:“沒有。”

陳奕西還想問什麽,正巧電梯到了,打斷了他。

到辦公室時間還早,阮餘本來打算去茶水間沖杯咖啡,但摸了摸肚子,最後還是換成了牛奶。

等牛奶加熱的功夫,陳奕西端着杯子走進來,按了咖啡機後站在阮餘旁邊。

“那個,”他斟酌着開口,“你和叢向庭現在還住一起嗎?”

昨晚剛趕出去。

不過阮餘不想多說,含糊地說;“嗯。”

“哦。”陳奕西忽然沉默下來,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麽。

牛奶加熱好了,阮餘卻沒走人,轉過身看陳奕西,一點征兆沒有地說:“你以前是不是跟叢向庭說過什麽?”

“嗯?”陳奕西愣了下,“你指什麽?”

“說我告訴你我是被他強迫的。”

阮餘的表情和跟陳奕西談論工作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甚至語氣都很溫和,但陳奕西握着水杯的手卻倏地攥緊了。

他立刻就意識到阮餘說的是什麽,那天在飯店和叢向庭的争執大概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我.....”陳奕西想說說自己不記得了,畢竟都過去五年了,只是一句話而已,根本無從查證,但看着阮餘的臉,他頓了頓,還是說,“我是說過。”

“為什麽?”阮餘問,“我沒有說過這種話。”

陳奕西慌亂地偏過視線,可又覺得自己做得沒錯,雖然說了謊,但當下只是因為憤怒才會口不擇言,而且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我只是看不慣他那樣對你,他本來就是強迫你的不是嗎?”

阮餘皺了下眉,不認同地看着陳奕西說:“不是。”

“怎麽可能不是,你來B大不也是為了躲他嗎?”陳奕西語氣有些焦急,為了證明自己沒錯,還找出了證據,“高中他就那樣對你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記得嗎,在樓梯間他還強吻了你!”

似乎是難以啓齒,又或者對叢向庭深惡痛絕,陳奕西還想列舉叢向庭的其他罪證,阮餘卻問:“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

陳奕西立刻被定住了,呼吸停滞了幾秒,心髒漸漸被苦澀填滿,連平穩的聲音都維持不住:“你不記得了?”

阮餘記不起來,因為他和叢向庭以前很少接吻,更多是粗暴地解決欲望。

不過确實有一段時間,叢向庭總喜歡在學校冷不丁就親上來,阮餘每次都被吓一跳,似乎就是為了看他慌張的樣子,每次親完叢向庭都會露出惡趣味被滿足的表情。

但沒多久叢向庭就對這個游戲玩膩了。

看着阮餘臉上的迷茫,陳奕西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苦笑了下說:“那天我記得很清楚。”

甚至到如今都念念不忘,在他心中,阮餘一直都是那天陽光下的少年模樣。

“你不記得也沒關系,這不妨礙叢向庭壓根就是個人渣,他這種人知道怎麽尊重人嗎。就因為家裏有點錢,成天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誰也瞧不起。你知道當時其他同學怎麽說嗎,他們都說你是叢向庭的跟班,但凡他對你有心,怎麽會容忍其他人這麽說?”

陳奕西越說越憤怒,仿佛經歷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可阮餘越聽越覺得他只是看叢向庭不順眼而已。

阮餘對跟班這個稱呼并不敏感,小時候李欽天天這麽喊他。

在學校喊,去叢家也喊,進院子就問叢向庭你的小跟班呢?等看到阮餘,也左一口小跟班右一口小跟班地叫,回家就坐在地上跟爸媽鬧起來了,說我也要個小跟班,就像阮餘那樣的。

那時他還以為阮餘是個女孩,白白嫩嫩的,多可愛啊,甚至拿出最喜歡的玩具跟叢向庭交換,讓他把小跟班給自己。

後來被叢向庭踹了一腳,整張臉摔在地上,下巴被磕出血,他又回家哭了好久,直到知道阮餘不是女孩而是和他一樣的男孩才作罷。

被李欽鬧了這麽一通,很長一段時間阮餘對自己的定位都是叢向庭的跟班。

當時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叢崇陽單單把他從福利院領回家,明明還有很多比他年齡小的孩子,叢崇陽偏帶他回來住大房子,給他買衣服,還吃很多好東西,原來是為了給少爺找個跟班。

但叢向庭不讓叫他少爺,阮餘甚至為此糾結了幾天,要不要叫他老大,但感覺叢向庭應該也不會喜歡,最後沒過幾天就把這事忘了。

再後來,阮餘長大一些後,隐隐明白了自己在叢家的作用,也就不覺得自己是跟班了。

事實上他根本沒做過跟班該做的事,叢向庭不論在家還是出行都有一大幫子人照料,輪不到他這個小跟班伺候,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在旁邊沾沾光吧。

可李欽喊順嘴了,小學的時候喊他小跟班,到了初中高中也喊,所以每去一個新學校,阮餘是叢向庭的小跟班這件事都會傳播開來。

是不是跟班根本無所謂,其他人怎麽看也沒什麽關系,阮餘更不解的是陳奕西為何如此義憤填膺。

他認真地解釋:“我不在乎這種說法,而且說是跟班也不算錯,我本來就是被叢家養大的。”

“你為什麽,”陳奕西眼裏閃過一絲痛苦,“為什麽總是偏心叢向庭說話?他根本就不尊重你,高中的時候是這樣,你來B大上學,他一樣不放過你,硬追過來,這些你都忘了嗎?”

陳奕西是真的不懂:“為什麽你還是要跟他糾纏,他究竟哪裏好?”

阮餘愣了下,他偏心叢向庭嗎?

也許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和叢向庭的事說不清的,你不應該傳達我沒說過的話,這會對我産生困擾。”

至少聽叢向庭又兇又委屈地一遍遍強調什麽強迫不強迫的時候,阮餘很頭疼。

陳奕西感到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做錯了?”

阮餘說:“嗯。”

一直以來,陳奕西都當阮餘是需要被拯救的存在,叢向庭則是那個劣跡斑斑的惡龍,做遍喪盡天良的事。

可現在阮餘的意思卻是他根本不需要被拯救,也沒有被迫害,從頭到尾都是陳奕西自己的幻想。

“叢向庭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他除了出身還剩下什麽,連脾氣都控制不住,就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怎麽值得你這麽幫他說話?”陳奕西接受不了。

阮餘“啊”了一聲,卻說:“他現在脾氣變好很多了。”

就連這句話都是在替叢向庭說話,陳奕西露出受傷的表情:“你......”

“還有件事,”阮餘打斷他,“我今天會提辭職,當初來是你推薦的,所以提前告訴你一聲。”

“為什麽忽然要辭職,”前一天陳奕西還在勸阮餘轉正式員工,今天就聽他說要離職,“是因為我?”

“不是,我來這裏上班本來就是剛回國過渡一下。”阮餘解釋。

陳奕西不信,阮餘是在責怪他,也怪他多管閑事,所以才會不願跟他共事。

他突然很想問問阮餘知道自己曾經找過他嗎?叢向庭告訴過他嗎?肯定沒有,叢向庭那種小人不會說的。

但沒意義了。

陳奕西臉色變得灰暗:“我知道了。”

阮餘點點頭,結束對話,端着已經從熱變溫的牛奶往外走。

“有時候我寧願你沒回國,”身後傳來陳奕西低沉的聲音,像在喃喃自語,“這樣就不會跟叢向庭攪在一起了。”

只頓了下身影,阮餘就繼續走出去,沒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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