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下了車,叢向庭還是跟在阮餘身後,進了單元樓,阮餘回頭看他:“你幹嘛。”

“嗯?”叢向庭說,“回家啊。”

“哪裏是你的家?”阮餘很無情。

叢向庭露出傷心的表情:“我都住兩個多月了,還不算我的家嗎?而且我的東西還在裏面。”

阮餘對此無動于衷,轉身邁上樓梯:“我收拾出來給你。”

“倒是不用收拾出來.....”叢向庭小心翼翼地說。

他跟在後面,隔着幾層臺階,擡手戳了下阮餘的小腿。

沒反應,又戳了下。

叢向庭洩氣地收回手,找了個正當理由:“我離開你就失眠,昨天一晚沒睡,不能讓我回去嗎?”

阮餘想難道自己是安眠藥轉世嗎。

“不能。”

身後安靜了幾秒,叢向庭說:“你這算不算對我始亂終棄?”

阮餘沒搭理這不像話的指控。

“我的初吻給了你,初夜也給了你,你卻說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叢向庭碎碎念,“要真說起來,你才是負心漢,玩弄我的感情,又把我踹了。”

阮餘聽不下去了,轉過身去看叢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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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向庭仰起頭,半個身體都被昏暗的光線覆蓋,但這個角度竟然顯得他有些乖巧,就是說的話很不動聽:“我沒說錯吧?”

“你去看看醫生吧。”阮餘說。

叢向庭挑了下眉,剛想說自己沒病,就聽阮餘說:“治一下失眠。”

“我看過了,”叢向庭用不怎麽認真的口吻說,“吃安眠藥都沒有用,倒是安眠藥配酒還能管點事。”

阮餘半信半疑,因為這幾個月他就沒見過叢向庭睡不着,相反睡得很沉。

但現在看叢向庭,眼下确實有很重的黑眼圈。

叢向庭邁上兩層臺階,只比阮餘低了一層,但已經可以平視了。

他清了清嗓:“這樣吧,我原諒你對我的始亂終棄,你也原諒我。”

阮餘時常會想,如果不是仗着這張臉,叢向庭應該不會安全活過這麽多年。

不對,他還有錢,長得醜點也行。

“臭不要臉。”阮餘給出評價,轉身上樓。

叢向庭跟在後面,理直氣壯地說:“不能就這麽扯平嗎?”

阮餘的步伐明顯變快了,關門的時候也比平常要用力。

叢向庭差點被砸到,往後退了半步,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小餘,你現在脾氣好大。”他隔着門說。

裏面自然是沒有回應。

叢向庭怕阮餘真把他的東西扔出來,貼近門說:“你不要動我的東西啊,都是機密,弄亂了會很麻煩。”

說完他側耳聽了聽,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阮餘沒有收拾的打算,同時也沒有讓他進門的打算。

其實這種老舊房子的門,叢向庭一腳就能踹開。更何況他還有密碼,只要阮餘沒有反鎖,輸入密碼就能打開。

但阮餘沒發話,他只能老實站在門口,屈起食指敲門:“讓我進去吧。”

——吱呀。

門開了。

但不是眼前這扇,而是隔壁老太太家。

叢向庭側頭看也在看他的老太太,老太太表情有些緊張,還帶了點謹慎,顯然過去這麽久了,依舊無法放下對叢向庭的戒心。

同樣,叢向庭也無法釋懷她說自己是黑社會,所以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就這麽詭異地對視着。

十分鐘後。

叢向庭坐在老太太家客廳沙發上,吃着老太太削好的蘋果,聽她說:“小餘這個人其實很心軟的。”

“是,”他點點頭,“他是很心軟。”

“你惹他生氣了,好好道歉就行了嘛。”老太太說。

叢向庭說:“我道了,他不原諒我。”

“那還是你誠意不夠,”老太太說,“小餘這麽好脾氣的人都能生你的氣,肯定是你做的過分了。”

叢向庭不否認,咬着清脆的蘋果,謹聽教誨:“是。”

“我聽小餘說你是他哥啊?”

“哥?”叢向庭疑惑。

老太太給他倒了杯茶,雖然年紀大了,但手很穩:“他說你們一起長大的呀。”

叢向庭反應過來,他可不就是阮餘的哥哥嗎,笑了下:“小餘自小就沒大沒小,從來沒叫過我哥。”

“小餘這孩子很不容易的,別看他現在是個安靜的性子,以前其實很活潑,如果不是那場事故......”提到這個,老太太就連嘆好幾聲氣,都要抹眼淚了。

“他小時候是什麽樣子?”叢向庭問。

“特別鬧騰,打小就招人疼,小嘴特別會說話,整個樓道都能聽到他叽叽喳喳。”

回憶往昔,老太太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就連眼角的皺紋看起來都變淺了:“他爸媽在樓上是出了名的人緣好,沒有人不誇這對夫婦是好人。那時候如果他們忙的回不來,小餘就會來我家吃飯。那麽小小一個,一點都不露怯,現在我都能記起來他站在門口喊‘奶奶,我能進來嗎’的模樣,簡直乖巧得不得了。”

-

叢向庭從老太太家走出來,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看了眼隔壁依舊平靜的門,轉身下了樓。

在銀行取了現金,他想了想,又在隔壁的便利店買了便利貼和筆。

回到樓上,先禮貌地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後,他不嫌髒地坐在地板上,拿出便利貼,

[我知道錯了,我們和好吧。]

寫完,叢向庭把便利貼和錢一起從門縫塞進去,然後敲了敲門。

“看在錢的面子上,”他說,“看一下吧。”

裏面似乎有腳步聲,但很微弱,叢向庭沒聽仔細就已經消失了。

沒關系,他取了很多錢。

擡起筆,他又寫:[這是張願望券,以後可以憑此指定我做一件事。]

頓了頓,他把‘我’劃掉,改成‘叢向庭’。

之後又寫了很多。

[別生氣啦。]

[讓我進去吧,我給你寫十張願望券。]

[外面好熱,如果不讓我進去,可以把電風扇借我用一下嗎?]

[有蚊子咬我。]

[再借一下驅蚊液可以嗎?]

像是要滿足學生時代從來沒傳過紙條的瘾一樣,叢向庭一張張地寫,寫完就和錢一并塞進去。

他的字很好看,得益于從小就練書法。不僅書法,他學過很多有錢家小孩都會學的東西,包括但不限于鋼琴、豎琴、馬術和射擊等等等。

在阮餘來叢家之前,他就已經在上這種課了。阮餘住進來的那個周末,上課時他發現還是自己一個人,立刻不幹了,在家大發脾氣,憑什麽就他上課,阮餘不用上?

叢崇陽不在這種小事上費神,直接大手一揮,從此以後每節課阮餘都要陪着叢向庭一起上。

叢向庭還記得第一節課是鋼琴課,阮餘沒有任何底子,更別提指法,可當時的老師非常嚴格,沒幾句就把阮餘訓哭了。

那個時候阮餘還會哭。

被老師罵了會哭,在學校被欺負了會哭,甚至被李欽偷襲親了臉蛋的時候也哭了。

不僅哭,那時的阮餘會偷偷掐院子裏的花,被廚娘發現了,就伸出一雙全是泥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也會在無聊的生日宴會上偷偷拽叢向庭的衣服,說自己想吃臺上那個大蛋糕。還會生氣李欽親他,從學校樓下挖出一條蚯蚓,趁李欽不注意藏進他的課本裏,導致李欽上課的時候驚恐大叫地從座位上蹦起來,差點被吓破了膽。

從什麽時候阮餘再也不哭也不再生氣,變成好脾氣的模樣了呢?

叢向庭記不得了,可又覺得自己應該記得的。

[我喜歡你發脾氣,以後多發脾氣吧。]

把這條新寫的紙條塞進去,他覺得不太對,又補了一張。

[但不要趕我出來。]

[聽說你跟老太太說我是你哥?]

[怎麽沒聽你叫過。]

[當面喊一聲哥讓我聽聽。]

[又被蚊子咬了。]

在叢向庭想怎麽能把自己形容得更可憐一點時,手機響起鈴聲。他不耐煩地放下筆,讨厭這個打斷他的電話。

接通後,他的語氣也很不高興:“什麽事?”

那邊說完,叢向庭立刻換了臉色,變得凝重了幾分:“早産了?”

過了幾秒。

“我知道了,把人看好,我馬上過去。”

挂斷電話,叢向庭用筆劃掉紙條上原本的幾個字,潦草地寫了一段話,和剩下的錢全都送進門縫裏,因為太厚,差點沒卡住。

他站起身,敲了敲門,低聲說:“小餘,我有點事,先去處理一下。”

也不知道阮餘能不能聽到,等了幾秒,他轉身匆匆下了樓。

直到外面一丁點聲音都沒有,阮餘才擡起手,舉着最後一張便利貼。

[晚飯我訂好了,記得吃。我可能會晚回來,要給我留門哦。]

寫得很趕時間,但後面沒忘畫了個同樣潦草的愛心。

阮餘靠着牆壁盤腿坐着,腿邊是零散的鈔票和便利貼,客廳沒開燈,借着從窗戶照射進來的夕陽,他把便利貼上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兩遍。

放下後,他找出叢向庭寫的第一張,其實沒什麽內容,大多沒頭沒尾,比樓下免費發的報紙還要無聊,更比不上隔壁老太太說菜市場哪家賣肉的和哪家賣菜的打起來了有意思。

可他還是坐在地上,很安靜地,按照順序又重看了一遍。

【作者有話說】

今天應該大概也許還會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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