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沈西寧是名十分優秀的律師,雖然李欽從第一天進律所就非常讨厭他,但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這種優秀從外人角度來看固然是極好的,但作為自己的上司,就非常折磨人了。
作為律所唯一一個被高級合夥人親自帶的實習律師——因為走了後門,李欽無數次痛苦得想死,恨不得把那些說羨慕他的人都捉來看看沈西寧有多變态。
這家夥幾乎不睡覺的啊!
比如昨天他們才剛結束一個港股的IPO項目,光慶功宴就喝到了半夜3點,之後的事李欽斷片了,但他對自己的勇猛認知相當清晰,沈西寧應該很不好受.......
可沈西寧今天還是九點就到了辦公室,精神抖擻,沒有一絲疲憊。
李欽都懷疑他是鐵打的了,不然怎麽能這麽有精力,簡直不像人。
“那今天就先這樣。”沈西寧站起身。
叢向庭點點頭,扭頭問阮餘:“還有哪裏想了解的嗎?”
其實因為太無聊,大半時間阮餘都在發呆,順便還研究了一下沈西寧和叢向庭誰身上的西裝更好看。
最後結論是沈西寧的領帶更好看,叢向庭的外套更好看。
阮餘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說:“沒有。”
“下次再見。”沈西寧沒有說廢話的習慣,做事風格幹淨利落。
和叢向庭握完手,他點點頭,走出咖啡廳。
李欽屁颠颠跟在後面,視線不由自主瞄到沈西寧的身材,不知想到什麽,臉騰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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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沈西寧一周去三次健身房,他要不要也去啊,看起來還挺有成效的。
沈西寧拉開車門,回頭看李欽:“現在已經......你臉怎麽這麽紅?”
“啊?”李欽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磕巴地說,“可能剛剛咖啡廳太,太熱了吧。”
“熱嗎?”
“熱,熱啊。”李欽虛張聲勢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誇張地用手扇了扇風,以示自己真的非常熱。
在今天如此涼爽的天氣下顯得非常傻。
沈西寧皺眉看着,對李欽時不時總會莫名奇妙抽瘋的行為早就習慣,沒有深究。
“時間不早了,你不用跟我回律所,直接下班吧。”
“啊,哦,謝謝老板。”李欽愣愣地說,看不出高興模樣。
沈西寧沒再搭理他,轉身坐上車。
車都沒影了,李欽又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才失魂落魄地走回咖啡廳。
叢向庭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老板走了?”
“嗯。”李欽點點頭。
“你轉過頭看一眼。”叢向庭說。
李欽聽話地轉過頭,旁邊是咖啡廳的落地窗。
“看到了嗎?”叢向庭問。
“什麽?”
“被主人丢下的魂不守舍的狗樣。”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李欽瞪向叢向庭,怒喊:“滾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連所有錢都拱手送給別人,也不怕自己哪天被踹了,誰才是狗?”
說到這個,他扭頭看了看,問:“阮餘呢?”
“在裏面結賬。”
阮餘不在,李欽才敢壓低聲音說:“剛剛有人,我一直忍着沒問,你認真的啊?”
“什麽?”
李欽伸手推了下叢向庭:“裝什麽,你真要把股份都給阮餘?”
“嗯。”叢向庭往旁邊挪了半步。
“不是兄弟,你要是真喜歡他,給房子車不就行了嗎,給股份算怎麽回事。難不成你和你家老頭鬥争這麽多年,就為了把公司送給阮餘?你家老頭知道不得立馬氣出心髒病進醫院啊。”
相比李欽的緊張,叢向庭看起來滿不在乎多了,甚至還笑了下:“可能吧。”
李欽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合同我看過了,可是一點回旋餘地都沒有。如果哪天你反悔了,什麽都要不回來啊,你想清楚了。”
來之前叢向庭先把合同讓法務過了一遍,李欽說的這些是他故意為之,他就是要一點餘地都不留。
“你就不怕小餘哪天把你踹了?”李欽都幻想出以後叢向庭被淨身出戶,半夜下着大雨,落魄地來按響他家門鈴,哭哭啼啼說阮餘不要他了,他一分錢都沒有,也沒有地方住,讓李欽幫幫他的場景了。
光想想,李欽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不會的。”叢向庭說。
“你別太自信,”李欽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要是你以後被掃地出門來我家門口哭,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
叢向庭蹙起眉:“我為什麽要去你家門口哭?”
“這是重點嗎?重點是你被掃地出門!”
叢向庭回頭看了一眼,隔着玻璃門,能看到阮餘站在前臺,正聽店員說着什麽。
應該是推銷辦會員卡之類的話術,一般人早就揮揮手說不辦,只有阮餘會聽得這麽認真。
“你不懂小餘,”他的聲音不自主變得柔軟下來,“如果我們只是正常在一起,也許未來某一天,小餘會厭煩我,會離開我。但現在不會,我把我擁有的所有東西都給了他,他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我。”
李欽不敢相信這麽瘋的話竟然是從他發小叢向庭口中說出來的。
“你不會是為了不讓阮餘離開你,才把所有資産都給他吧。有這個必要嗎,小餘不是很愛你嗎,就算不.....”李欽頓了下,看到叢向庭的臉色,不确定地問,“小餘應該愛你吧?”
叢向庭默不作聲。
李欽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說:“要不在合同裏加幾個條款,設置些條件,反正阮餘也不會看得那麽仔細。”
叢向庭拒絕了:“你少給我出陰招。”
好心被當驢肝肺,李欽很憤怒:“我是為你好行不行!”
連阮餘愛不愛他都不确定,到底是哪來的自信以後阮餘不會踹了他啊?
被下蠱了吧,這肯定是被下蠱了吧!
叢向庭像看傻子一樣看李欽:“我學過的課程,小餘也都上過,他能看懂合同。”
“......哦。”
好像是這麽回事。
——叮鈴鈴。
咖啡廳門口的風鈴發出悅耳的響聲,結完賬的阮餘終于走了出來。
他手中抱着一個白色兔子玩偶,很高興地對叢向庭說:“他們說辦會員卡就把這個送給我。”
叢向庭嘴角挂着笑意,擡手摸了下兔子玩偶的腦袋:“很可愛。”
李欽看不下去了,他寧願叢向庭兇神惡煞地把他的腦袋按進路邊花壇裏吃吐,也不願看他們這副膩膩歪歪的模樣。
“走了走了走了,”他連聲打斷,“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快走,我要餓死了。”
半個小時後——
“這什麽鬼地方?”
李欽下了車,仰頭看着面前似乎明天就會被拆遷的破樓,懷疑他們倆要合夥把自己賣了。
“我家。”阮餘說。
李欽先“啊”了一聲,随後不可思議地去看叢向庭:“你,小餘就讓你住這種地方?”
他很痛心,比想象叢向庭深夜身無分文被趕出來大雨中在他家門口哭的時候還要痛心。
“別煩人。”叢向庭推開他。
“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帶我來你們家幹什麽?”李欽走進樓道,裏面好黑好可怕,樓梯的護欄還晃來晃去的,不會一不小心摔倒直接掉下去摔個稀巴爛吧。
他膽戰心驚地走上去,進了門,才終于舒了口氣。
至少房子裏看着還是很正常的,不像外面的破破舊舊,屋內幹淨舒适,布置得竟讓李欽感覺有些溫馨。
兩天沒回來,一進門阮餘就去看望他的烏龜和花花草草了,忙得不亦樂乎。
這還是叢向庭被趕出去後第一次回來,他的電腦原樣擺在客廳,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門口地板上沒有便利貼,應該都被阮餘收起來了。
“吃什麽啊,點了外賣嗎?”李欽拘謹地問。
“沒點。”叢向庭說。
李欽愣了下:“那吃什麽?”
叢向庭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說:“面條。”
李欽哪想到叢向庭口中的請吃飯竟然是來家裏吃,而且還是叢向庭自己做,并且僅僅只做一碗面條。
他還不如跟沈西寧回律所算了,至少還能吃食堂。
一想到沈西寧,李欽立刻變得不自在起來,別別扭扭地走到叢向庭身旁,一臉想說什麽都又不好意思說的糾結樣。
叢向庭正在打雞蛋,餘光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懷鬼胎,直接問:“什麽事?”
“那個,”李欽羞答答地說,“你跟小餘那個什麽怎麽樣?”
他問得隐晦,叢向庭一時沒聽明白:“什麽?”
“就是那個,”李欽咬咬牙,幹脆直白說了,“你倆晚上睡覺的時候,你疼不疼?”
叢向庭放下手中的雞蛋,疑惑地看着李欽。
李欽當他是不好意思說,但他倆都這麽多年好哥們了,有什麽不能說的:“你之前不說說你那個不行嗎,你倆應該是你在下面吧?平常那個....疼不疼啊?難受嗎?”
“你問這個幹什麽?”叢向庭說。
“我,”李欽眨眨眼,一看就十分心虛,說話都結巴起來,“我,就是好奇。”
“好奇?”
李欽裝傻充愣:“啊。”
叢向庭轉過身,打開水龍頭開始洗西紅柿,視李欽為空氣。
李欽藏不住事,更忍受不了別人不理自己,沒一會兒就投降地說:“好好好,我告訴你,但你不許跟別人講。”
叢向庭關了水,扯了張廚房紙巾擦擦手,語氣漫不經心:“你和男人睡了?”
“.......”李欽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都快寫臉上了。
“跟誰?”叢向庭問。
“是誰不重要,主要是我想.....”
“沈西寧?”叢向庭說。
“......”李欽這回是真的震驚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竊聽器了!”
用不上竊聽器,看李欽下午在咖啡廳那副做小伏低的态度,叢向庭就猜得七七八八了。
李欽哪想事情敗露得這麽迅速,一整天壓在心中的石頭沒有消失的跡象,反而更郁悶了。
他痛苦地抓了抓頭發,哭喪着臉說:“昨天晚上我喝多了,不知道怎麽就把他睡了,我一點都不記得!”
“不記得怎麽知道把他睡了?”
“我們兩個躺在一張床上,還都光着身子,而且我那個上面還有.....!這證明什麽,我肯定是把他睡了啊!”
“......”
“我是真的喝多了,不然再怎麽饑不擇食也不可能和沈西寧搞到一起,以後我還怎麽在律所混?”
別說以後了,光今天都快把李欽折磨死了,恨不得随身攜帶一條地縫,只要見到沈西寧就立刻掏出來躲進去。
而且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後有沒有太粗暴。
畢竟男人和女人不太一樣,雖然李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但總歸是聽說過一些。
“所以我就想問問你,那個會不會很疼,唔,我也不算小,萬一受傷了怎麽辦,要不要給沈西寧買點藥?要再買點保養品嗎?你平常用不用保養品,有推薦的嗎?要不直接沈西寧一套房子算了,或者車,表?你說他會喜歡什麽?”
“啪!”叢向庭把黃瓜放在案板上,用刀拍下去,眼都不擡地說:“你要追他?”
“怎麽可能!”李欽立馬跳腳,“我又不喜歡男人!”
“不喜歡為什麽要送東西。”
“我,我就是想補償他一下,畢竟也算是我酒後失誤嘛......”
叢向庭開火,把挂面丢下去,說:“只是想補償的話,直接給錢好了。”
“錢?”
“你以前和女朋友分手不也是直接給錢嗎?”
“他也不是我女朋友啊....”李欽有點糾結。
叢向庭冷笑了一聲:“有什麽區別?”
李欽沉思半天,好像确實沒什麽區別。
都是想要補償對方。
都是把對方睡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和女朋友分手的經驗他還不多嗎,他立馬變得信心滿滿:“我懂了!”
李欽走出廚房,正好碰見阮餘,腦子一抽,直接問他:“你猛不猛?”
阮餘懷裏抱着烏龜,正帶它在客廳裏散步,聽到李欽沒頭沒尾的問話,疑惑地發出單個音節:“嗯?”
“算了,肯定不如我猛。”李欽說完,忍不住想到自己馬上變成窮光蛋的苦命兄弟,拍了拍阮餘的肩膀,“以後對我兄弟好點,多疼疼他,他也很不容易的。”
“李欽!”廚房裏傳出叢向庭咬牙切齒的聲音。
“啊?”李欽走過去,不知發生了什麽,接連發出幾聲悲慘的嚎叫,最後哭着臉端着面碗走出來。
叢向庭在他身後出來,看到抱着烏龜的阮餘,對他笑了下,溫和地說:“把烏龜放回去,洗洗手吃飯了。”
“哦。”阮餘穿着拖鞋,嗒嗒嗒跑回房間,把烏龜放回寵物箱裏,伸手摸了摸龜殼。
李欽對叢向庭做的面很是期待,雖然因為剛挨了打而降低了幾分期待值,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叢向庭下廚,見對方娴熟的動作,總不會很難吃。
可結果,剛吃一口,他就立刻:“嘔。”
難以形容的味道,也不知道叢向庭是怎麽把簡單的食材做出如此複雜的味道的。
李欽扭頭看了眼面色如常吃面的阮餘,不由湊過去:“你沒有味覺嗎,不覺得難吃?”
阮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叢向庭一眼,放下筷子,同樣小聲說:“難吃。”
“難吃你還吃?”
“忍一忍,一會兒我給你拿餅幹吃。”
“咳——”叢向庭清了清嗓子。
他倆立刻正襟危坐,阮餘繼續面不改色地拿起筷子,李欽卻實在吃不下去。
“不吃就滾。”叢向庭說。
李欽只好痛苦地吃了口面,一邊嘔一邊逼自己咽下去,第無數次後悔不如跟沈西寧一起走好了。
沈西寧總不會逼他吃這麽難吃的東西。
吃完飯,終于把呱噪的李欽送走,阮餘還偷偷塞給他一包餅幹。
在阮餘想自己要不要也吃點餅幹的時候,叢向庭忽然感覺全身無力,擡手摸了下腦門,也摸不出什麽名堂,手心和額頭一樣燙。
昨天他就察覺到身體的異常,今天去公司特意把工作安排好,但還以為明天才會發病的。
“怎麽了?”阮餘第一時間就發現他的不對勁。
叢向庭鎮定地說:“應該是發燒了。”
阮餘沒他這麽冷靜,用手背碰他的額頭,果然滾燙,立刻慌了:“我送你去醫院。”
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叢向庭卻連聲音都不對勁了,似乎一點力氣都沒有。
他不願意去醫院,搖搖頭說:“去醫院也好不了。”
“為什麽....”阮餘反應過來,已經九月份了,每年叢向庭在這個時候都要生一個月的病,當時就算家庭醫生天天住在別墅裏,也治不好他,總要到九月末才會好。
阮餘聽醫生說過他這是心病,得去看心理醫生,但叢向庭不願意。
叢向庭躺在床上,阮餘給他蓋好被子,倒好水放在旁邊,憂心忡忡地說:“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叢向庭本來難受地閉着眼睛,聽到這話立馬睜開,露出眼球裏的紅血絲:“為什麽?”
“家裏有人照顧你,也有醫生,在這裏我擔心你會很難受。”
“不會。”叢向庭弱聲說。
阮餘趴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麽。
叢向庭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冰涼涼的很舒服,低聲說:“有你就夠了,不用其他人。”
生病再加上長時間勞累,叢向庭很快就睡着了,都沒來得及松開阮餘的手。
阮餘看着叢向庭因睡着而顯得十分溫順的五官,擡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摸摸鼻梁,最後俯身在他臉上輕輕親了口,起身關燈走了出去。
他把碗筷收拾到廚房,打開水龍頭,挨個打上洗潔精清洗。
吃了那麽難吃的面條,現在還要自己洗碗,他沒什麽怨言,反而是剛剛看到叢向庭虛弱的模樣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
阮餘關了水,覺得自己很奇怪。
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如果叢向庭一直都這麽脆弱和需要他就好了。
如果叢向庭身邊誰都沒有,只有他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