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接到宋頃的電話時已經是傍晚,那時候方賀舟和許奚他們,已經在那片居民區找了快三個小時了。
“在南郊一棟廢棄的樓房裏。”電話一接通,宋頃就說。
“地址在哪?”方賀舟忙問。
許奚和蔣未那時都在旁邊,聞言他們也馬上停下來,等着對面回答。
宋頃把地址告訴了方賀舟,然後又說:“我就在這附近,現在也過去,到了之後等你們一起上去。”
“好。”
挂完電話,方賀舟他們就飛速往南郊趕。
宋頃沒說清楚蔣旻池在那做什麽,也沒說那棟樓裏面有什麽。
過去的一路上,每個人都心懷忐忑,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他們的是什麽。
許奚已經停止給蔣旻池打電話。他只是一直緊拽着手機,坐在後排望着窗外。
車開得快,很快就到了。
按照宋頃的意思,他們把車停得比較遠,以防蔣旻池見到他們來會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
“他在哪?”車都還沒停好,許奚就沖下去抓住宋頃問。
“那邊。”宋頃伸手示意,“是一棟廢棄的大樓,都不知道他怎麽上去的。”
幾人沿着宋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但沒見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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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頂,另外一個側面,這邊看不到。”宋頃又解釋。
“他在那幹什麽?”方賀舟問。
“誰知道呢。”
“那現在是我們先去還是你們?”警察這時上來問。
他們畢竟對蔣旻池的情緒不了解,因此不敢貿然行動。
沒人回答,都看着許奚。
“我去。”他沒有猶豫,“我先去試試。”
“那我們陪着吧。”方賀舟接上話,“其他人先不要上去了。”他指的是警方的人。
宋頃自己斟酌了一下,也還是遠遠地在後面跟了上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那棟樓很高,有着十幾層的樣子。
等進去之後,他們才發現裏面有電梯,而且很意外的是,電梯依然通着電。
蔣旻池應該就是這樣上去的。
電梯一直通到頂層。出電梯後,有個拐角,剛好能遮住頂樓的視線。
幾人都默契地停了下來,屏息凝神,互相對望着,連動也不敢動。
“我先過去試試。”許奚小聲說。
他表面上看着很淡定,但其實心裏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就只有一根線在繃着了。
蔣旻池一個人到這裏,就說明了他今天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其他人沒反對,同意先讓許奚去試試。
許奚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才輕腳輕手地轉過去,邁出的步子很輕,卻又好像很重。
蔣旻池背對着他,正坐在不遠處,面前就是只要他願意,就可翻身而下的圍欄。
從中午就一直在下雨,朦朦胧胧的。在這種綿綿的雨中,那個背影看上去很是凄然。
許奚覺得,也異常的脆弱。
他試探着靠近,盡量不發出聲音,生怕吓到蔣旻池。
等走到離他快兩三米的樣子,他停下來,然後小心地叫了聲:
“蔣旻池。”
可輪椅上的人沒動,也沒出聲。
蔣旻池垂着頭,耷拉着腦袋,紋絲不動。
許奚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今天會以什麽樣的方式結束。看着毫無反應的蔣旻池,心提到了快嗓子眼。
他又試着走近,見蔣旻池沒拒絕,便直接輕輕走到他身邊蹲下,再次叫他:
“我們回去。”
蔣旻池渾身都濕透了,頭發滴着水,衣服濕漉漉地黏在一塊兒。
他垂着眼睑,虛焦地看着地上,沒給許奚任何一點回應。
“有什麽事,我們回去再說,行嗎?”許奚又乞求道。
到這時,蔣旻池才微微動了動。
他慢慢擡起頭,但是沒看許奚,只是順着圍欄,看着遠處。
許奚試探性地伸手,想去為他擦一擦臉上的雨水,但是伸到一半,卻被擋住了。
“蔣旻池……”他明白這個動作的意義。
雖然早有預料,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因此心裏咔嚓了一聲。
蔣旻池擋開他的手,而後又把自己的手放回到腿上。他沒轉頭看過許奚,呼吸很輕,有一種他的靈魂只留了一絲在這的感覺。
“下雨了。”許奚又說,“先回去行嗎?”他站起來,試探性地去推輪椅。
但是這一次,蔣旻池沒拒絕。
見此,許奚心裏好歹松了口氣。
往電梯走的一路上,兩人都沒出聲。
遠處方賀舟看到他們回來,也放了心,都趕緊上來接,然後一起把他推進了電梯。
到了樓下,方賀舟跟警察說明了情況,然後幾人就帶着蔣旻池回去了。
宋頃看着應該問題不大了,也半道上跟他們分開了。
方賀舟開的車,蔣未坐前面。從南郊到家,蔣旻池一路無言。
許奚也不好在車上說什麽,想着先回去再說。
而快到門口,就在幾人要進去的時候,蔣旻池突然自己穩住輪椅,望着許奚,
“就這樣吧。”從聲音聽就知道他很疲憊,臉色也很不好,好像能說出這幾個字已經是極限。
許奚幾乎在一瞬間就爆哭了出來。
“不要。”他蹲下來拉住蔣旻池的輪椅,好像他馬上就要消失了一樣,幾乎快伏到他身上去了。
“不要,我錯了。”他一直哭着求他,“不要這樣,我以後不這樣了。”
方賀舟和蔣未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好多說。
蔣旻池對許奚的哭求視而不見。他好像突然就冷漠了下來,從未對面前的人有過任何的心意,自顧轉動輪椅,打算進去。
許奚又想趕緊跟上去,但這時蔣旻池卻突然厲聲喝道:
“我說,就這樣!”
意思是連這房子,他都不想讓他進了。
“不要這樣行嗎?”許奚不敢動了,只得在原地繼續求他,“我錯了,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
蔣旻池不再給他機會,推着輪椅就進了門。
許奚下意識地跟上去兩步,但是又停了下來。
他不敢在蔣旻池沒同意的情況下擅自進去。
“我們先跟他聊聊。”方賀舟有點不忍,可也沒辦法,“你先不要進去吧。”
許奚知道只有這個辦法了。
“你先回去換件衣服。”方賀舟說,“我們在這,你放心。”
其實這話方賀舟知道自己是白說,可他也實在找不到該說什麽。
關門的時候,他看着許奚一直往裏探的眼神,心裏也隐隐地難受得很。
來到客廳後,他對渾身濕透的蔣旻池勸道:
“先去洗個澡,泡一會兒吧,不然該感冒了。”說完還示意蔣未去放水。
蔣旻池沒吭聲,好像又是什麽都聽不見了。
過了沒多久,水放好了。方賀舟把蔣旻池推進去。
“需要我們就說,我們今天都不走。”
等關上浴室門坐回客廳的沙發,方賀舟又朝着門口望了望,欲言又止。
蔣未手撐在膝蓋上,一直捂着臉。
“沒事兒。”方賀舟大概能懂他現在的心情,“應該沒事兒了。”
蔣未沒回,一直把臉埋在手掌裏。
他有種難以言狀的後怕,是一種深刻到骨子裏的東西。
随後兩人都噤了聲,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方賀舟說要跟蔣旻池聊聊,可他不知道該聊什麽,怎麽聊。
四年前他剛認識蔣旻池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可跟現在又有一些不同。
他還本想去看看許奚,可最後還是沒出去。
作為外人,他不好問,更無法輕飄飄地對許奚說不要擔心,先回去之類的話。
這雨下個沒完了,到了晚上甚至更大了一點。
外面院子裏,水滴到地上滴答滴答地響,成了這所房子裏唯一的聲音。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方賀舟突然想起什麽,對蔣未說:
“怎麽還沒出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跟蔣旻池關系很好,但也不太好直接進去。
蔣未點點頭,起身大步朝洗手間去。
“哥,”他輕輕敲門,“我進來了。”
浴室裏沒有回應,于是他緩緩轉動門把手,然後開門進去了。
浴室很大,浴缸在最裏面。
等他進去關上門之後,才看到蔣旻池已經沉到了水裏面。
“哥!”他趕緊跑上去,一把将蔣旻池拉上來,“哥,”聲音在抖,只能艱澀地擠出幾個字,“你別這樣。”
蔣旻池沒掙紮,被拉起來之後嗆了水,咳了兩聲。
蔣未扶着他靠在缸沿上,然後就順勢跪在地上,好似萬般乞求他:
“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他都沒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泣不成聲了。“你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行不行?”
蔣旻池萬念俱灰,像木偶一般沒有表情,又不動了。
“你想要什麽,”蔣未繼續哭着求他,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再次沉下去,“你想怎麽樣,都告訴我。”他有點語無倫次,“我都幫你去做。
你不想見他,我幫你趕走,現在我就幫你趕走他。我讓他消失,滾回美國去。
又或者,我們離開這裏,不要見這個人,這群人。
哥,我把公司買了,錢足夠我們活下半輩子。你想去哪,我陪你去。我們不在這了。
你只要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都一定幫你做到。
只要你別這樣。”蔣未一直哭喊着,完全跪倒在了地上,“哥,你別丢下……別丢下我。”
蔣旻池頭靠在缸沿,虛空地看着天花板,對蔣未的哭求也依舊不聞不問。
“你要是有個什麽事兒,我該怎麽辦。”蔣未繼續說,“哥,你別在乎那個行嗎?我,我們都不在乎,你不要用這個來折磨自己。”
他的話反反複複說,一直求一直哭。
可蔣旻池一點聲都不願意出,一點回應都不給他,好似沒什麽能撥動他摔倒谷底的心。
“只要你願意,”最後,蔣未望着他,“我們就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生生地過一輩子。只要你別想不開,不要讓我……不要讓我沒有哥了。”
這些話蔣旻池聽進去多少,誰也不知道。
蔣未一直沒放手,抓得蔣旻池手上紅了一片。
方賀舟從剛才浴室裏發出動靜的時候,就一直在門外。
他聽到了蔣未的哭喊,也知道了蔣旻池剛才幹了什麽,但還是沒進去。只是一直靠在旁邊的牆上,隐隐地嘆氣。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小蔣同學嗷,他沒有很脆弱別扭,只是确實是曾經意氣風發,所以對現在這個慘狀,有點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