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沒兩天就真的熱起來了。外面的鳥整天在那顆黃果樹上跳來跳去。

許奚有的時候一個人在家,畫畫累了就搬個凳子去窗邊看它們。

偶爾會猜測某兩只是不是熱戀的情侶或者已經進入平淡期的夫婦。

樹上有個鳥窩,前段時間剛孵出來一窩毛都沒長的小鳥。

神奇的是過了沒幾天,那些粉嫩嫩的小東西居然開始變得毛茸茸。每次遠遠看到鳥媽媽回來,就張開小嘴巴叽叽喳喳地叫,試圖奪一份母親獨有的寵愛。

他看着就笑,覺得有意思得很,拍視頻發給蔣旻池看。

但蔣旻池最近很忙,每天早出晚歸的,白天是連信息都回得少了。

“這麽忙嘛。”許奚看着三小時前自己發的消息,喃喃道。

不過也不要緊,他總覺得消息能發過去就很幸福了。

可怕的是以前,蔣旻池删掉了他的聯系方式。

他在美國熬的那些日子裏,不知道給蔣旻池發過多少的消息,但是每一條發出去,馬上就會看到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以至于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許奚若是在路上看到什麽廣告标語上有紅色的感嘆號,都會立馬心悸。

所以他總會很容易滿足。不馬上回消息也好,有的時候他都睡着了蔣旻池才回來也好,都沒有關系。

忙了一陣兒蔣旻池回來得早一點了,可是又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幹什麽。

許奚湊上去看他的手機,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把之前的頁面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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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給我看?”許奚癟着嘴。

“什麽呀?”蔣旻池把他摟過來問。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是許奚就是想任性問一問。

誰叫蔣旻池不給他看手機的。

“你腦子裏在想什麽呢。”蔣旻池寵他寵得沒辦法,無奈只能把手機拿過來,“我……”

可話到一半又有點猶豫,不能确定許奚會不會因此激動起來。

“是什麽呀?”許奚自己把手機搶過去,打開一看上面是什麽駕照考試的頁面。

轉瞬變了臉色,他坐直起來,滿是不安地問:“你要幹什麽?”

“小奚,”蔣旻池去牽許奚的手,“我打算把駕照換一下。”

聽到駕照這兩個字,許奚就覺得一陣心慌。他們就是在他拿到那個東西兩個月後,進入了人生最痛苦的五年。

“非,”心慌得不太說得出話,“非要嗎?”

蔣旻池趕緊把許奚抱過來,在他頸窩輕輕地撫,直到許奚緩過來一點了才繼續說:

“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想試試。”

“可是……可是我們……”

雖然當時不是蔣旻池開的車,可是他坐在副駕,是眼睜睜看着車子無法控制地往護欄上撞的。

後來車身翻出護欄滾下高架,他也是切身體驗過那種絕望。

“回來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蔣旻池跟他解釋,“其實我不太能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果做不到,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能?”

“當然不會。”許奚攀着蔣旻池的肩,“你什麽時候我都不會這樣覺得的。”停頓片刻他又說:“我只是很害怕。”

“別怕。”蔣旻池把人拉過來讓許奚坐到自己的腿上,“我找了個練習場地,先慢慢來。

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我不會勉強自己。只是先得把駕照換了。”

許奚埋在蔣旻池肩上不說話了。

他了解的,既然蔣旻池都開始準備換駕照的事情,那自然是下定了決心。

“雖然不說一定要有車才怎樣,”蔣旻池又說,“現在打車也很快。只是如果我真的能自己開了,還是會方便一點。”

“可我還是有點怕。”許奚把蔣旻池摟得更緊,“我不喜歡開車。”

“沒事,”蔣旻池一下一下順許奚的背,“你不開。以後你都不用開車。”

“非要嗎?”許奚還是不甘心。

“老婆,讓我試試好嗎?我不會勉強自己。”

許奚的心裏很矛盾,有種想要把蔣旻池關起來的私心,這樣就最安全了。

可就像他繼續做研究一樣,重新試試也是他想做的事情。他狠不下心威脅他。

“我知道了。”最後他只得說。

駕照換好後,他們選了個周末去之前說的那個訓練場地。

是實驗室一個同事朋友的地盤,本來是賽車的道兒,聽他們要借用,便很大方的免費給他們了。

車是蔣未的。一大早方賀舟就載着蔣未來場地等他們。

許奚和蔣旻池到的時候,車裏方賀舟正眼巴巴地跟蔣未說什麽,一看就是正招蔣未的嫌。

許奚看到這一幕總覺得好有意思,忍不住笑了,心裏的沉重感被掃去一點。

“你們先回去嗎?”碰面後,蔣旻池問方賀舟他們。

“回去幹什麽,”方賀舟回答說,“待會一起吃飯啊。”

“也行,不過外面挺熱,你們咋辦?”

“怎麽,不能坐車裏了是不,我們在這影響到你們倆了?”方賀舟故意問。

“咳,”可蔣旻池卻嘆一聲,“那不是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着想。”

話一出來,大家就知道其實他現在心裏的煎熬不比任何人少。

那裏有塊巨大的石頭,雖然已經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麽損傷,可就矗立在那,時時提醒着它可能會砸下來。

“別多想。”方賀舟上去拍着他的肩安慰,“能行就行,不能行就算了。

我們這麽多人呢,難道你以後有急事什麽的,我們還能看着不管。

所以,就當玩兒,卡丁車玩過吧,就算出來解壓的。”

方賀舟見過心裏有障礙的人多,說話便一針見血。

“知道。”蔣旻池點頭應一聲,“我盡量。”

許奚坐的副駕。坐進去的時候,他倒是沒有覺得心裏有太多的不舒服。

說來他應激的本就不是蔣旻池開車這件事。

“沒事,慢一點。”方賀舟湊上來給蔣旻池打氣,“這裏沒人。不用有心裏負擔。”

“嗯。”蔣旻池輕聲回答。

“哥,”基本上一直沒講話的蔣未也開口安慰,“你別有壓力。”

“知道,別擔心。”

許奚一直側身坐的。他能看到蔣旻池臉色并不算特別好,有點沉重地微擰着眉頭。

本來也應該安慰一下,可想想,也沒有什麽要說的了。

要說開始之前做個把小時的心裏準備便覺得矯情,因為這事兒也不是臨時起意,說着就來的。

蔣旻池對這車熟,是他之前買的同款系列,加之又看蔣未開了這麽些年,因此操作什麽的也熟悉。

只是在踩下油門的時候,腳還是有點發抖,有點無法相信又很是忐忑地想着,這輛車居然是自己啓動的。

場地很寬,道兒上就只有他們這一輛車,開着确實沒什麽壓力。

但是速度還是很慢,有點像在駕校練車的時候。

全車的人都屏住呼吸,沒人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許奚已經把自己的手都扣得快破皮出血了,可依舊一聲不吭。

“你們別這樣。”最終還是蔣旻池自己先開口,“弄得太鄭重了。”

這時全車的人才終于松口氣。

“我們不是怕你有心理負擔。”方賀舟說。

“還好。”蔣旻池目視前方,很謹慎地開始打方向盤。

“感覺怎麽樣?”方賀舟又問。

“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是可能反應沒有以前快,畢竟很久沒碰了。”

“這個不重要,多練練就好了。你自己沒有覺得心裏上有點什麽就好。”

蔣旻池沒說話了,又開了一段兒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方賀舟以為他撐不住,于是趕緊問。

可蔣旻池沒回答他,停好車然後轉身把許奚的手牽過來掰開,“不許扣手。”

許奚到這才終于把提着的一口氣全松了。他有點難過又委屈地咬着嘴角。

蔣旻池過去攬着他安慰:“沒事兒。你看不好着呢麽。”

“嗯。我知道。”許奚聲音輕輕的。

“小奚你別擔心,”方賀舟插進話來,“後面我陪他開一段時間。你放心,我車技很好的,陪着他會沒事的。”

“好。”許奚可憐得很,轉過去滿眼感激地對方賀舟說,“謝謝你。”

後面幾次練車的時候,蔣旻池就沒讓蔣未他們一起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何必跟着。

但是許奚是肯定要跟着去的。

不過慢慢的,他心裏壓力沒那麽大了,也是因為能看到蔣旻池開車的時候更加從容,臉上那層若有似無的陰霾漸漸不見了。

不過正式上路那天,方賀舟還是坐在旁邊的。

他們專門挑了一條車少的道兒,又寬敞,很适合不太會開車,或者像蔣旻池這樣的人。

不過方賀舟在旁邊沒有太多機會出力,頂多算是一個心裏安慰。

最後一路順暢,蔣旻池自己開完了那一段兒。就從那天起,他算是能夠再一次踩下油門,真正地重新坐上駕駛位了。

那晚本該開心的,可許奚回來後蔫蔫的沒什麽精神,洗完澡自己扒拉着毯子睡了。

等蔣旻池回卧室的時候,只能看到床上蜷縮起的小小的一團。

“為什麽不開心?”但他能知道許奚沒睡着,因為呼吸聲不對。

許奚還是把自己埋在毯子裏不出來。蔣旻池于是就着毯子把他摟過來。

“告訴我。”

又等了好一陣兒,許奚才終于自己緩緩拉開毯子,露出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問:

“如果我一直都不願意試試,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好?”

“不願意試什麽?”

“開車。”許奚說着都要哭了。

這兩天他一直在想什麽問題。

“當然不是。”蔣旻池心疼懷了,趕忙說,“我沒想過讓你再開車。小奚,你有我就好了。”

“可是……”可是,那樣就是不是說不夠堅強。

蔣旻池在許奚微蹙的額間落下一個吻,“你很堅強。”他能懂許奚沒說出的話,“是我見過最強大的人。

世界上有那麽多的困難,難道都要一一戰勝嗎?

小奚,你這樣就非常好了。別對自己那麽苛刻。”

“真的嗎?”

“真的。你不用再開車,也不用去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再開車。我不需要你這麽做。”

許奚不糾結了。他總會聽蔣旻池的話。在床上滾了一圈,又自己滾回了蔣旻池懷裏。

“我不用什麽都做到對不對?”他又問。

“是的。”蔣旻池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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