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操說出答應的話時其實就後悔了。
他對林沼時音的了解還沒那麽深, 就沖着她說出“學習會”那幾個字時的神情心操事後回想都該多問幾句，可惜當時手邊有道大題馬上就能解出來了, 這等千鈞一發的時刻說什麽都不好使，統統都是天邊不怎麽美的雲彩随風飄遠了, 所以他迅速答應後, 沒能注意到時音那明顯還有後半句話沒說的神情，果斷地伸手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繼續唰唰唰地開始寫解題步驟。
最終時音确實在體貼他的好心下保持着緘默，可當心操聽見時音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時，心底那被熱愛學習暫時壓下去的敏銳因子便争先恐後地湧現了出現，讓他有一種幾乎大難臨頭的不妙感——不為別的, 就時音這語氣、這架勢, 活像是他沒幾天好活了，只能靠着好好學習聊以度日似的。
心操這人也是足夠悶騷了，內心百轉千回了好幾次，愣是沒有輕易開口, 反倒是就這麽和時音對視着, 仿佛在比誰堅持的時間能夠更長。
“……誰的學習會？”
不開口則已。
一開口就直擊重心。
時音晃了晃手機, 臉上的表情還挺難形容：“我男朋友的。”
心操又遲疑了一下，因為在他的觀念裏爆豪勝己這個人他就不可能有女朋友, 這不是玄幻不玄幻的問題, 這是保命和氣血順暢的問題。
“……爆豪勝己？”
這一聲, 比之前那聲還要顯得遲疑。
時音默默地點頭。
心操：“……”
後悔了。
他想讓那位跡部君過來看這場子還能不能時光倒流救一把了。
剛才不該那麽熱愛學習的，他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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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這樣子, 時音眨巴眨巴眼，說：“如果真的覺得不……”
“去吧。”
心操打斷她，嘆了口氣，“去哪兒不是學啊。”
學tm的。
爆豪其實是懷揣着希望，盤算着對面那位會洗腦的陰沉系最好能夠認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随便來摻和他們小情侶和和美美的場合，就連大概旁敲側擊知道了事件經過的切島都覺着心操應該不能夠來。
結果沒想到，人還真就大無畏地來了。
他們四個湊一桌，沒去別的地方，應切島的熱情邀請，就在切島家的客廳如火如荼地開展了——父母今天外出，只剩他們幾個可勁兒造。
一張矮桌，四個人，跟要打麻将似的，僵持得仿佛随便桌上哪個誰都欠了自己百八十萬的，那叫一個苦大仇深、互不待見。
心操和爆豪絕對是完美意義上诠釋了“相看兩厭”這四個字：心操看見爆豪就想嘆氣，還頭痛，這種類型的人是他素來避而遠之的，太暴躁，不好講道理；爆豪看見心操那情緒就更強烈了，當下這會兒更是什麽別的情緒都顧不上，就記着他是圍繞在自己女朋友身邊的狼狗了。
簡言之，爆豪在吃醋。
切島和時音估計是當下心緒最平靜的兩個人了。
話雖如此，切島還是怕爆豪被激怒随便把哪兒炸了，于是他緩緩地将自己的習題冊攤開：“開始吧？”
那語氣。
真的很小心翼翼。
時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從自己背包裏去拿書，剛放到桌上，想和心操說一下進度和重點問題，那邊爆豪越過了“楚河漢界”，管得比海都寬，直接伸手過來了：“你教的數學？”
時音一愣，看了看心操：“嗯。”
“我來教。”
爆豪冷着張臉，仿佛誰敢說不他都能瞬間偷了轟焦凍的個性開大放超标冷氣。
“……？”
時音動作先于意識，按住了爆豪手底下要抽過去的那本書，“普通科的進度和你們英雄科不一樣。”
雖然目前用的書還是一樣的，不過據前輩們說，下學期就會開始換書了。
畢竟英雄科不必再往上升，要求側重在英雄活動方面；而他們普通科可是要拿卷面成績去拼的。
爆豪現在已經神志不清到聽見時音把他打為對立面的“你們”都覺得不爽，當即皺眉：“我差那點進度嗎？！”
時音：“……”
怎麽連這都要開始較勁了？
而且這也不是什麽差不差的問題，這是進度和深度的問題啊？！
時音還想說話，心操已經頂着面無表情的臉暗自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看得時音禁不住地挑眉。等補習開始後就更驚訝了，因為爆豪他還真的就全都懂，這邊時音輔導起切島來更是順風順水，因為這已經是前段時間的月考範圍了，壓根不費力。
看似和諧的場景中止于爆豪同學的嘲諷大招：
“這道題我跟你講過一遍了吧？”
爆豪敲了敲習題冊的中間部分，“你在同一地方犯錯了兩次。”
“勝己！”
時音迅速從書中擡首，出聲制止他，“你好好教。”
她面露緊張之色，只因為那句話實在有些傷自尊。
平常和她在一起爆豪都不這麽說話，更不會開大嘲諷，頂多鬧着玩兒，整個人還是偏向松快愉悅的，可一到了別人面前，就跟變異了似的，心中的孤傲凜然之氣飛漲得無比迅速，自信值果斷蹿到無人可及的地步，嘲諷加不耐，玩得非常溜。
時音就這麽一句話，還是飽含勸阻深意的，爆豪瞬間更火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沒有好好教嗎？！是這家夥沒有好好學！”
但他這一巴掌下去，就連正面迎擊過敵人的切島都抖了抖肩膀，更別提是在他心中脆弱得跟瓷娃娃一樣的時音了。
時音當場就背脊一顫，完全的生理反應，指尖一下子蜷縮起來，手腕的部分抽搐了一下。
是那種完全沒防備，被狠狠吓到了的應激反應。
真男人切島當場就不幹了：“爆豪你幹嘛呢？！你吓唬誰呢？！”
爆豪：“……”
撐着下巴一邊算題一邊擡眼看戲的心操：“……”
真服了。
這什麽戲碼？
出頭的不是情敵，居然是自己的兄弟。
饒是在做出那個動作瞬間就開始後悔心疼的爆豪都結結實實地愣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你幹嘛呢？！維護誰女朋友呢？！”
他自己不知道寵嗎？！
切島：“……”
日。
和爆豪待久了，降智了。
他迅速比了個“休戰”的手勢，先認了慫。
心操果斷地把自己的家當挪得離爆豪遠點，哪怕是和時音隔着快半個桌子了，他還是頂着那副有些睡眠不良的模樣，直接地看着時音：“林沼，你能稍微和我講講這個題嗎？”
爆豪當即回頭：“我不能給你講嗎？！”
潛臺詞幾乎要直白地張貼出來：臭小子你在看不起誰？！！
“你講過一遍了。”
心操此刻竟然露出點笑，看着跟笑面佛似的，笑吟吟的，挑不出錯，“我怕你又生氣，讓林沼講吧。”
爆豪：“你他媽……”
“勝己。”
時音已經起身往那邊走了，聽見爆豪要暴走，伸手就拉了他一下。
少女眼底透亮，還映着光，澄澈得不行。
“你去把切島君的英語題改出來，我知道你英語好的，行嗎？”
“……”
操。
輔導的陣營又換了個個兒。
爆豪這邊快速地改着切島的英語題，眼角餘光止不住地往桌子那邊看，切島膽戰心驚，生怕他心情不順，胡勾亂畫。
切島偶爾也往心操那邊瞟兩眼。
怎麽說呢？
這位同學倒不是什麽心髒派，更不像隔壁的物間寧人那麽找打，但他就好像是匹配着那與生俱來的個性，顯得心思上細膩又曲折，直腸子的爆豪對上他，沒兩下就完敗了。偏偏人家還就知道該怎麽惹爆豪生氣，精準踩點最為致命。
“你怎麽這個都能錯？！”
但現在，切島最需要擔心的顯然是他自己。
改好題目的爆豪化悲憤為力量，扯着作業本怼到了切島眼前，“你真的在上高中嗎？！”
切島：“……”
過分。
那邊的時音聽見這動靜，嘴角無聲地一抿，擡眼正對上心操的視線，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相同的一句話：
[他剛才确實很收斂了。]
打歸打，鬧歸鬧。
時音和爆豪兩個學霸怼在這兒不是擺設，痛并快樂着的學習會時光飛速流逝，有限時間內的效率也是不容小觑的。時音的風格比較正統，是那種能開小竈的家教老師風格；爆豪就比較火花帶閃電，每次都先點出重點讓人思考，快準狠的功力尤為偏頗，想不出來就繼續想，再想不出來就開大嘲諷一并弄出過程。
因此，在結束了一天的活動後，切島和心操還是真心實意地向他們道了謝。
——甚至于心操心底那顆小良心還稍微愧疚地動了動，覺得可能自己不應該那麽故意地去招惹爆豪。
聽見他們道謝的爆豪擺擺手，滿臉不耐：“趕緊滾！”
心操：“……”
嗯，沒什麽愧疚了。
切島：“……”
切島：“那個……這好像是我家……嗯。”
“……”
爆豪牽起時音的手就往外走，走路帶風，無比潇灑，剛才的一切都似乎只是錯覺。
不存在什麽大佬搞錯了場子。
和切島禮貌告別，時音這會兒非常順從地跟着爆豪走，乖巧得讓爆豪堵着氣都說不出來話，只能拽着她那截又細又白的手腕，想狠狠拉她一把吓她，卻又怕把人拉壞了。
最後，爆豪只得不上不下地使力，尴尬地讓時音湊近了他點，除此之外什麽威力都沒起到——他還低頭在查看有沒有捏重了。
時音被他這番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可是沒有發問，反而手臂一展，就勢撲到他懷裏，用了點力抱住他。
“你……”
爆豪愕然地站着。
一時間沒動作。
他知道自己現在很僵硬，但當務之急不是這個。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否則她為什麽突然撒嬌？
時音聞言，就埋在他懷裏低低地笑，悶悶的聲響，那起伏似乎都能震到他心底裏去。
“沒受欺負。”
時音抱緊了他，右手手指尖搭在他臂彎處，嫩生生的，爆豪總覺得她随便碰兩下都能折斷了。就如同此刻從胸腔處傳來的輕言軟語，都不敢随意動彈，生怕驚動了，下一秒便散了。
“勝己笨笨的啊。”
她似感嘆，又似乎很是高興地說。
爆豪沒被她搭住的左手就伸出來，沒什麽力道地怼了她一下，過家家似的：“說誰笨？”
他這是看在她主動投懷送抱的面子上，才勉為其難地沒有計較好不好。
“就是你笨。”
時音真的半點不怕他，指尖輕輕地攥緊了他的衣服。
聲音像是滲在棉花糖裏的。
“想你啦。”
她輕輕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