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06
C06
蘇漣有一種被抓包的羞愧，抿着唇好一會兒沒出聲。
她很少會熬夜，剛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但是因為特意把手機調整成了震動模式，所以手機震動的那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再看到跳躍的接通鍵上是黎熄的兩個字，心頭像是有喜鵲叽叽喳喳歡騰跳躍。
她期待着，等待着黎熄的電話。
躍動的歡樂，好像成熟的漿果挂在枝頭，無限歡樂地搖曳着枝頭，好像在說着“快來摘我呀！快來摘我呀！”，如初生的精靈，那樣天真又活潑，鮮豔又可愛。
“困嗎？”沒等到蘇漣說話，黎熄又問。
蘇漣這次回應很快：“不困。”
黎熄輕笑，“嗯？漪漪居然開始熬夜了？”
蘇漣默默反駁：“沒有，我這是第一次。”
“哦，是第一次啊。”他答得輕巧。
蘇漣嗯了聲，等了一等還是誠實說：“其實，我給手機調了震動模式，在等你的電話。”
黎熄一只手撐着額頭，樂不可支地笑。
窗外燈火通明恍若白晝，別墅周圍沒什麽爆竹聲，在月色下更多了幾分靜谧。
“漪漪這麽誠實，會被人騙的。”
他嗓音低柔猶帶着幾分慵懶。
“你不會騙我。”蘇漣說得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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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熄依舊笑着，“嗯。”
她相信他，他知道。
“你剛剛吃飯，不開心嗎？”蘇漣問。
黎熄情緒淡了下來，“沒有不開心。”
家宴人多也吵，這些人對他倒也不錯，只是他有些懶倦，對錢權都沒太多向往，所以和他們這些天之驕子站在一起，多了幾分格格不入。
他這次從松城回來，更有一種懸浮感。
屬于蘇聞舟他們的生活，和他在松城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
家宴罷，傅初郡又拉住他單獨跟他說了一句話：“阿燦，咱們幾個人，我最欣賞的人是你，現在更是。你一直都很有分寸，但是這份分寸，也是疏離，聞舟說你這次回來疏遠了，但我看來，你一直都這樣，只是之前裝着親近，現在表現得更直白了。”
黎熄低眸不言語，沒客氣，沒解釋，默認了這一切。他手指在手指屏幕上輕點，兩下，屏幕亮了，他摁滅，繼續反複。
其餘幾個人已經上樓，只有他們兩個人。傅初郡兀自靠着牆，看着留在這邊沒回去的用人收拾桌子，微微偏了下頭，從兜裏拿出煙來，手指攏着火點染，回頭看黎熄，遞給他。
黎熄擺手拒絕。
傅初郡：“喜歡松城？”
黎熄嘴角勾起一個笑：“松城挺好的。”
“有喜歡的人了？”
青白煙霧遮住傅初郡英挺冷峻的眉眼。
“……”黎熄無奈失笑，收了手機，姿态閑适随意，語氣也平常，“大哥，我就不愛跟你聊天，什麽事你一眼就看出來了，在你面前我想藏什麽都藏不住。”
蘇聞舟還後知後覺想了一會兒都不明白呢，跟他玩文字游戲，那些話他聽聽也就過去了，畢竟蘇聞舟心還是向着他的，他也知道蘇聞舟單純，懶得計較，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生氣。
再看看傅初郡，比蘇聞舟成熟太多。
黎熄低眸想了一瞬，他倒是沒聽說過傅初郡有女朋友或者緋聞消息，他是他們這一輩最大的，也是最嚴于律己的，女性朋友倒是有，關系暧昧的可以說是一個也沒。
“聞舟告訴我的，你藏得深，一般人哪兒能看得出來？這麽喜歡，連回京城都要推三阻四。”傅初郡語氣淡淡，又好像有些別的什麽情緒，眼底晦暗不明，“還是太年輕。”
黎熄笑得不行，“大哥，你說得這麽怨念，難不成是被人抛棄過？”
傅初郡掃了他一眼，“不早了，晚安。”
看來是真的。
傅初郡說：“別告訴聞舟。”
“當然。”
蘇聞舟知道的話，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黎熄回神，聽到蘇漣清正又咬字清晰道：“就和我練琴一樣嗎？”
黎熄：“嗯，跟你練琴一樣。”
好一會兒，蘇漣在想要不要安慰他，就聽見黎熄問：“是不是要休息了？”
蘇漣抿唇，頓了一下才說：“我不想跟你挂電話。”
“我喜歡跟你聊天。”她又說。
黎熄從陽臺繞回房間，關上了門，輕笑。
“明天要早起嗎？”
蘇漣：“要的，我每天六點起床。”
“周末也不例外？”
“嗯，每天都是。”
“勤奮的漪漪。”
蘇漣搖頭，從床上坐起身，靠着床頭，看了眼床頭的鬧鐘，說：“不是的，我每天都有必須要做的很多事情。不過明天我要去爸爸家，飛機上可以睡覺。”
“叔叔家不在松城？”
“嗯。”蘇漣說，“爸爸跟媽媽離婚之後就離開松城了。”
“嗯。”黎熄清了清嗓子。
她問：“你是不是困了？”
“有點累。”黎熄說，“我喝了點酒。”
“沒有成年也可以喝酒嗎？”蘇漣問。
她問出口，突然想到黎熄之前說的話，只要想喝就可以喝。
“你喜歡喝酒嗎？”
“不算喜歡。”黎熄耐心道，“乖寶寶都會成年之後再喝酒，我不乖，所以喝了。”
蘇漣沒想通：“不喜歡為什麽還要喝呢？”
黎熄：“不喜歡，但有時候也會想做，有時候又不得不做。”
“哦……原來是這樣啊……”
蘇漣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腦袋都昏昏沉沉都不繼續思考了，但又舍不得挂斷電話。
她都十幾天沒跟黎熄聊這麽長時間的天了呢。
“我大概元宵節回松城，你在叔叔家住到什麽時候？”
“還沒定，以前都是住五天，這次可能時間長一點。”
“等我回松城，帶你出去玩。”
“好……”
蘇漣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順着床頭往下滑，眼皮越來越沉，回複聲也越來越低微。
黎熄再聽到那邊徹底沒了動靜才挂斷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醒過來，蘇漣第一時間看向手機。
時間是六點出頭，電話持續了三個小時才挂斷，她猶豫了一下，給那邊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
濃濃的鼻音帶着還沒睡醒的沙啞，蘇漣聽到的一瞬間手指就忍不住抓緊了被子。
“我昨天太困了，就睡着了。”
“漪漪，你睡醒了嗎？”
“嗯。”
“我還沒睡醒呢，怎麽辦？”
“繼續睡。”
“嗯，我繼續睡覺了。”黎熄頓了下，“早安。”
蘇漣：“早安。”
一大早把黎熄吵醒，她有點愧疚，但很快就開始收拾下樓。
蘇郁荷已經在等她，一樓還放着一架鋼琴，是她彈過音質最好的一架，也是小時候蔣斐送給她的，這些年保養得很好。
她先練了兩小時鋼琴，随後吃早飯。
蘇郁荷趁着她吃飯的時間說：“今天下午的機票去寧城，元宵節之前回來。”
“好。”
“去了那邊也別偷懶，不要讓我抽查發現你偷懶。”
“好。”
“給你弟弟和阿姨買了禮物，走的時候帶過去。”
“好。”
“最近跟他打過電話嗎？”
“昨天爸爸祝我除夕快樂。”
“嗯。”蘇郁荷囑咐，“其他的我以前都告訴過你，你記住就好。”
“好。”
蘇漣回完，接着開始學習，等到下午兩點，從家離開，薛栗送她去機場。
以前每年她這個時候心情都很不好，雖然會開車，但是都是讓蘇漣自己出門。
坐上車，薛栗笑着跟她打招呼：“漪漪新年好啊！”
蘇漣笑着回：“薛阿姨新年好。”
“你媽媽這兩天心情怎麽樣？”
“跟以前一樣。”蘇漣回。
“真的？”
“嗯，這次媽媽什麽也沒說。”
蘇漣神情認真，手裏拿着手機想了想，最後還是沒給黎熄發消息。
薛栗：“郁荷讓你什麽時候回去？”
蘇漣：“元宵之前。”
“那你這次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蘇漣搖頭：“不能偷懶。”
薛栗扭頭看她一眼，失笑：“才幾天而已，她看不出來的。”
蘇漣還是搖頭：“業精于勤。”
薛栗聳肩，“好吧。”
下了車，她朝薛栗告別，走進機場。
接到黎熄的電話是她剛坐下。
“動身了嗎？”
“剛到機場。”
“注意安全，上了飛機可以睡一會兒，身上有帶貴重的東西嗎？”
“沒有，只帶了手機。”
“好，到了機場給我發消息。”
“嗯。”
蘇漣握着手機，端正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匆匆忙忙，都不會特別在意她。
黎熄聽不到蘇漣的聲音，但依稀聽得到那邊廣播的一把溫婉嗓音，遂低笑：“漪漪，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沒有。”蘇漣說，“許願沒有用，還是要認真去做才可以。”
“嗯？所以現在沒有。”黎熄說，“以前有嗎？”
蘇漣抿唇：“小時候有。”
“什麽願望？”
“我小時候希望我會飛。”
“哈……”黎熄失笑，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願望，問，“為什麽？”
蘇漣仰頭看着機場的gg屏幕，說：“我小時候以為會飛就能碰到太陽了，後來學了科學，才知道就算我會飛也碰不到太陽。”
機場的廣播聲開始通知蘇漣所乘的乘客登機了，她掌心有些溫吞的汗意，還停留在原地。
黎熄問：“是不是要登機了？”
蘇漣：“嗯。”
“注意安全，到了那邊給我發消息。”
“好。”
蘇漣挂斷了電話，走向登機口。
松城的國際機場很大，登機口很多，不太擁擠，端好容顏令她在面對陌生人時，總會多得到幾分善意。
上了飛機，她抱着書包坐在位置上，等着起飛。
蘇郁荷給阿姨和弟弟買的禮物都是精而小，她的書包足以裝下，蔣斐那邊的房子她也有自己的卧室和練習室，鋼琴也是蘇郁荷提了要求，蔣斐購置的。
蘇郁荷在對待她，為她争取權益這件事情上，半點都不會馬虎。
毫無疑問蘇郁荷是愛她的。控制欲也是愛的一種，即使它負面，過界，讓人難以承受。
到寧城是下午六點。
蘇漣下了飛機，先接到了蔣斐的秘書的電話。
“小姐。”他說，“蔣總讓我來接你回家，我在機場門口。”
蘇漣：“嗯，我馬上出去。”
随着人流走出去，見到了張秘書。
她只背着包，張秘書給她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
“蔣總知道你今天過來，很高興呢，吩咐林嫂給你做了一大桌子菜。”
“嗯。”蘇漣說，“我給他們帶了禮物，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
“肯定會喜歡的。”張秘書從後視鏡看她，“小姐越來越漂亮了。”
蘇漣笑了一下：“謝謝。”
她還記得要給黎熄發消息，于是低着頭編輯消息。
【蘇漣：我到了。】
張秘書看見她低頭擺弄手機，就沒繼續跟她聊天。
機場到蔣家有兩個小時的路程，蔣家所在的別墅區是寧城最高檔的一個小區，蔣斐當年在松城生意就不錯，後來搬到了寧城，生意更是越來越好。
一直沒等到黎熄的消息，蘇漣擡起頭看窗外。
她在寧城的時間不算長，對寧城也沒多熟悉，往年都是只過來住一周，這一周時間幾乎都在家裏，不會出門。
弟弟蔣奕瞻比她小兩歲，今年初一，她到蔣家時，他正在打游戲。
聽到聲音，他放下手機過來看她，見她輕身過來，沒什麽需要幫忙提的東西，說：“姐，新年好。”
蘇漣：“新年好。”
蔣奕瞻回頭朝廚房喊：“媽，我姐來了！”
史基蘭回頭：“漪漪來了。”
蘇漣：“阿姨新年好。”
史基蘭笑得溫柔：“嗯，你爸爸一直等着你過來呢，今天起了個大早吩咐廚房給你做飯，都是你愛吃的，馬上就好了，你先吃點水果墊墊。”又喊蔣奕瞻，“給你姐姐拿點水果。”
蘇漣笑了下：“謝謝阿姨。”
“知道了！”
蔣奕瞻和蘇漣不太熟悉，蘇漣讀高二，他今年才初一，三歲一個代溝，因為她跳級，他們都有一個半代溝了。
兩個人沒什麽話題，當然也不親近。
“姐，吃水果。”
“謝謝。”
蘇漣坐在桌子前，從書包裏拿出禮物。
“阿姨，這是送給你的絲巾。”又看向蔣奕瞻，“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送給蔣奕瞻的是一件手辦，她對這個不太熟悉，只是知道蔣奕瞻喜歡這些。
蔣奕瞻看起來很喜歡，他說：“姐，你真好！我早就想要這個了，我媽非不給我買！”
史基蘭回頭笑：“這下你開心了吧？”
蔣奕瞻：“我上樓放好！姐你吃點水果！”
蘇漣：“好。”
史基蘭沒一會兒從廚房出來，上樓了。
蘇漣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也上樓去這邊的卧室。
路過蔣奕瞻卧室，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聲音不大，聽不清楚，蘇漣一路走到盡頭，她的卧室。
“之前讓你準備禮物，一會兒你把禮物拿給你姐姐。”
史基蘭低聲囑咐蔣奕瞻。
“昂，我知道了，你都說了百八十遍了，我聽都聽膩了。”
“你姐姐送你禮物也是想跟你親近一點，手辦多一個也不嫌多，家裏不是沒地方放，這次就算了，下次別這樣，知道了嗎？”
“我知道！我不都說了挺高興的嗎？這個我挺喜歡的，我姐這個我留下，我原來那個可以送同學。我又不是傻子，你用得着這麽千叮咛萬囑咐的嗎？”
“我知道你心眼多，但你姐姐可是你爸的親女兒，血濃于水，你別把那些心思放在你姐姐身上。”史基蘭說，“有什麽話你可以直接跟她說，別這麽裝着。”
“我沒……”
“知道你沒，但還是要跟你說，你得記住，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你用不着防備她。”
“媽，她是我姐，我知道，你都說多少遍了。”
史基蘭嘆了口氣，“小奕，我不是想教訓你……但是對家人，不要拿出你平時那套，如果你對你姐姐都是防備客套的樣子，你姐姐發現，會很傷心的。”
“但是媽，難道我要直接告訴她這手辦我已經有一件了嗎？那不是更讓她尴尬？”
“我難道不知道你？不讓人尴尬難堪的話你不是最拿手？”
“唉，媽，她又不會進我卧室，面子上過得去不就好了，她又住不了幾天。”
“住不了幾天也是親人，不是客人。”史基蘭皺眉道。
“她對我來說，就是客人。”
蔣奕瞻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