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迷路婦人
迷路婦人
盛夢瓊和陳欣君騎馬至那個婦人身邊，旁邊的一個丫鬟看見她們，連忙招手，呼救道：“娘子行行好，救救我家夫人吧。”
陳欣君見狀，正要下馬，此時盛夢瓊看了一眼周圍，眼神示意陳欣君等一等，繼而看着那丫鬟道：“你家夫人怎麽了？”
此時那夫人聽得是女子的聲音，松了一口氣，扶着丫鬟的手艱難起身，微微掀開帏帽道：“這位小娘子，方才我不小心崴了一下，并無大礙，是我家丫鬟大驚小怪了。”
她正說着話，盛夢瓊這時看清她的臉，徹底愣在原地，雖然隔着帏帽，但她還是被吓了一跳，幾乎是一瞬間，她差點驚得從馬上掉下去。
一旁的陳欣君更是驚呼了一聲，她看向盛夢瓊，眼底露出驚詫之意，這眼前夫人，竟同……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相似之人？
若非眼前人衣着樸素，未施粉黛，而且通身氣度那般盛氣淩人，不然她差點以為就是本尊。
“哎呀，這裏蚊子真多，怎麽專往人臉上叮呢。”陳欣君找了個借口說道，畢竟這樣的事，不過是偶然，自己太過驚訝，反而不好。
盛夢瓊自然是聽到陳欣君發出的驚嘆，她穩住心神，裝作無意道：“不知夫人是要去哪兒，我們若是順路，可着人送夫人一段路。”
“不礙事，我就是想逛一逛，聽說這附近有個道觀，誰知走了半日，竟迷路了。”那婦人淺淺一笑，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一邊揉着腳腕一邊說道。
盛夢瓊深深看了那婦人一眼，即便理智告訴她眼前人是和陌生人，但這樣相似的容貌還是讓她不得不注意。
她斂了心底深思，笑道：“這個方向剛好和道觀順路，我叫人來送夫人過去吧，畢竟這荒郊野外的，你們兩個人也不方便。”
“正是如此，聽說這裏有野獸出沒，你們若是迷了路，到時候還搭上性命就不好了。”陳欣君也跟着開口道。
不等那婦人開口，她身旁的丫鬟便飛速點頭道：“謝過兩位娘子。”
那婦人嘆了口氣，無奈笑道：“那就麻煩兩位小友了，如今受了傷，我也去不成道觀了，不知可能将我送去這附近歇腳之處，我家裏有人會來接我。”
“不知夫人是哪家的，我可讓人将他們叫來，不然您貿然走動，多有不便。”盛夢瓊心裏存了那樣一個念頭，雖然現實告訴她這個想法很荒唐，但她還是忍不住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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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呢，這個世間有些人看着毫無聯系，可既然讓她遇見了，就說明一定會互通之處。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人一定不能輕易放過。
“啊，不用了，我家住的偏僻，你們怕是找不到的，罷了，不耽擱兩位小友時間，我慢慢走過去便是。”那婦人聽得如此詢問，也起了警惕之心，畢竟今日出門，是她瞞着那些人出來的。
盛夢瓊自然聽出那婦人的婉拒，她知道自己不能操之過急，便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不遠處有馬車出租，我去叫人來，夫人坐着馬車回去便是。”
她話音一落，此時陳欣君便道：“對啊，我這就去，窈窈，你在此處等我。”
根據陳欣君對好友的了解，她這是對眼前婦人産生了興趣，她自然是要替她争取一些時間。
盛夢瓊看着陳欣君策馬離開，她翻身下馬，走到那婦人身邊，裝作若無其事道：“夫人不必客氣，左右今日冬獵，我們也是過來玩的，并不會耽擱我們時間。”
“是麽？不知小友是哪家娘子，我日後也好登門道謝。”婦人語氣平常，然而盛夢瓊卻覺得，她言語裏多了幾分試探。
“我是陳尚書家的遠房親戚，是跟着表姐一同來玩的，以後您估計也見不到我，我老家在揚州。”盛夢瓊随口胡扯了一個身份，左右眼前人也不知真假。
“這樣啊，還好今日得小友相助，不然我怕是兇多吉少。”那人眼底多了幾分笑意，像是信了盛夢瓊的話。
盛夢瓊也不好說太多，她雖然有許多想問的事，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她笑了笑，只道了一聲：“夫人客氣。”
兩人沉默半晌，此時便聽得馬蹄聲傳來，盛夢瓊一擡頭，就看到陳欣君策馬而來，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
陳欣君翻身下馬，走到盛夢瓊身側，氣喘籲籲道：“窈窈，這裏的馬車真不好租，我好說歹說才租到一輛呢。”
“今日冬獵，各家夫人小姐自然是都需要馬車的，我方才還聽說盛府的小姐受了傷，馬車半道還壞了，也是好不容易才租了一輛。”盛夢瓊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那婦人。
不知是不是她錯覺，那婦人身形似是微微一晃，她正猜疑，便聽到婦人問道：“這……真是麻煩兩位小友了，我還有事得先行離開，不知以後如何聯系你們，方便我登門造訪。”
“夫人客氣了，萍水相逢即是緣。”盛夢瓊擺了擺手，看着眼前婦人着急的模樣，眼底露出一抹深思。
那婦人聞言，朝着盛夢瓊和陳欣君行了一禮，繼而示意一旁的丫鬟将荷包取出來，她接過荷包遞給盛夢瓊，感激道：“既如此，那就請兩位小友收下這點心意，不然我心裏不安。”
幾乎是一瞬間，盛夢瓊嗅得那荷包上一股淡淡的臘梅香，她愣了一下，本來想拒絕的話語湧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開口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婦人微微點頭，見少女毫不扭捏就收了錢，心裏的在意也少了幾分，繼而便朝着兩人行了一禮，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馬車。
盛夢瓊隐約聽得那婦人對車夫說了聲“梅聽小院”，還不等她多想，馬車便飛馳而去。
她看着手中荷包，款式簡單，左下角繡了一枝淡黃梅花，瞧着是臘梅的樣式，她微微勾唇，看着陳欣君道：“阿君，你可囑咐那車夫了嗎？”
“嗯，那是我家的車夫，我讓他記着地方，到時候畫了地圖，我給你送去。”陳欣君早就猜到好友的心思了，就算她不說，她也知道盛夢瓊心裏想什麽。
“不愧是阿君，做什麽事都這般周全。”盛夢瓊這下終于放了心，因為她不信那個夫人，只是想去道觀。
陳欣君雖然不知道盛夢瓊想做什麽，但她還是笑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就是，時辰不早了，郡主還在等我們，走吧。”
盛夢瓊笑着點了點頭，同陳欣君一同騎馬朝着富安郡主所在的山中別苑而去，兩人離開不久後，方才已策馬離開的裴晝突然從一旁出現，只不過此時旁邊跟了龐翰。
“這盛小娘子真和你一樣，看到人摔倒就幫忙。”龐翰自然是将方才場景盡收眼底，不由笑道。
裴晝并未搭理龐翰，而是想着方才盛夢瓊說的話，她為何會在意那個婦人的行蹤？
“你手底下是不是有暗衛，借給我幾個。”雖然他有暗衛，但也能用只有一兩個，而且還被他父親盯着，那些人是調遣不了的。
但他想幫她，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忙，他也想為她排憂解難。
龐翰微愣，驚訝地看着裴晝，“之前我給你，你還拒絕了，如今怎麽改變主意了？”
裴晝依舊注視着少女離開的方向，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眼底露出幾分柔和之意，回道：“如今我什麽也幫不到她，若能替她打探消息，暗裏護她周全，也算是盡我一份心意。”
不同于在盛夢瓊面前的傲嬌少年，此時的裴晝在龐翰看來，雖然年歲小，但考慮的東西很全面，有時候他的想法，比他還成熟。
“你還真是喜歡她，為何不和她坦白自己做的事，何至于這樣偷偷摸摸？”龐翰不理解，因為在他看來，遇到喜歡的人，一定主動熱烈，才有可能。
“沒必要。對了，暗衛要兩男兩女。”裴晝言罷，策馬朝着盛夢瓊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在他配得上她之前，他不會輕易坦白自己的心意，他想一步一步，真正地走到她面前。
雖然，的确解除了婚約，雖然兩人之間距離很大，但只要有一絲絲可能，他一定會義無反顧奔赴向她。
龐翰看着眼前愣頭愣腦的小夥子，無奈嘆了口氣，然而心裏卻是佩服，裴晝為了喜歡之人，做了很多。
此時盛夢瓊剛到別苑門口，就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裹緊披風，拂起帏帽紗檐，看着暗沉沉的天，無奈道：“這天怎麽越發冷了，是不是要下雪了？”
“但願別下雪，這幾日冬獵呢，若下了雪，獵物可不好打。”陳欣君接過話頭，她心裏還想着自家哥哥能如願呢。
她看向好友，一身大紅騎裝，明眸善睐，眉眼生嬌，唇紅齒白，身段玲珑，嬌俏可人，怪不得自家哥哥會心心念念，若她為男子，怕也是移不開眼。
“是啊，景耀那小子心心念念說要拿第一名呢。”盛夢瓊笑着說道，并未注意到好友眼底的深意。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進了別苑，此時便有個奴婢走上來，恭敬道：“兩位娘子，郡主正在臘梅園等兩位，請跟奴婢來。”
盛夢瓊點了點頭，正要擡步，此時一旁的陳欣君突然“哎呀”一聲，拍了一下腦袋道：“壞了，窈窈，我東西忘拿了，你先跟着侍女去，我去取個東西便趕過去。”
言罷，不等盛夢瓊開口，陳欣君就急急忙忙離開了，盛夢瓊無奈，便跟着侍女前往臘梅園，她跟着侍女左拐右拐，看着別苑景致，心裏感嘆着皇家園林的恢弘大氣。
以前她倒是有幸跟着皇帝去過明州的避暑山莊，那次也是剛好有個妃子生病，她湊數去的，那個山莊雖說是山莊，可亭臺樓閣高聳入雲，金牆碧瓦，一點也不含糊。
就在盛夢瓊胡思亂想時，此時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像是有人在說笑，聽着應該是富安郡主的聲音。
走過拱門，眼前赫然出現大片大片的臘梅，淡黃濃黃，幾乎是擠擠攘攘地擁至眼前，也許是山中下了雨，香氣并未太過濃郁。
她走在梅林中，花重葉重，終于看到一處水榭，被臘梅擁在懷裏，水榭人影綽綽，人來人往，那水榭之外便是一個湖泊，一眼望過去水汽彌漫，幾乎和灰白色的天連為一體。
正當她打量周圍景致時，便聽到富安郡主的聲音道：“窈窈，過來。”
她聞聲看去，便看到富安郡主懷裏抱着一束淡黃色的臘梅花，正站在臘梅樹旁看着自己，一身缃黃裙衫，幾乎和臘梅融為一體。
“臣女見過郡主殿下，欣君東西忘拿了，等會兒就過來。”盛夢瓊笑着走過去，走到富安郡主身邊才發現，此時她背後不遠處有個亭子，裏頭坐着人。
盛夢瓊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其中身着明黃色的男人，那是皇帝李計安，她沒想到李計安竟然會這麽早就來了。
她微微低頭，站在富安郡主身側，裝作看不見，好在今日她挑的顏色，正是皇帝最不喜的正紅色，至于原因，她也不知。
富安郡主看着眼前少女一身紅色騎裝，束着高馬尾，唇紅齒白，眉眼彎彎，極是惹眼。
她走過去笑道：“難為你騎馬來找我，我帶你去見我母親以後，我們便自個玩去。”
想來此時亭子裏坐着的另一個人，便是長公主殿下了，她以前在宮裏聽說過，但從未見過，因為位不及嫔，沒資格參加什麽典禮，所以見的人也少。
“郡主，我此番空手前來，如今去見長公主殿下，會不會不太禮貌？”盛夢瓊自然是不想見皇帝的，畢竟前世的記憶實在不算美好。
“無礙，我母親不在乎這些虛禮，她聽到我交了新朋友，特地告訴我一定要帶過去給她瞧一瞧，剛好今日皇帝舅舅也在，他心情不錯，不會計較什麽的。”富安郡主從小在皇家長大，自然是不在意這些事的，左右有這麽厲害的靠山。
盛夢瓊微微嘆了口氣，左右如今自己還未進宮，行事低調便是，她長舒了一口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郡主了。”
她話音剛落，此時有個侍女前來行了一禮道：“郡主，長公主殿下請您過去。”
此時京郊靠近道觀的小院，有個嬷嬷滿臉焦急，正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看向不遠處的路口。
約摸過了半刻鐘，終于有輛馬車姍姍來遲，最後停在小院門口，那嬷嬷急忙迎上去，扶着一個帶着帏帽的女子下了馬車。
“我的夫人喲，你這是去了哪裏？若老爺知道您不在，老奴的腦袋怕是要掉了。”那嬷嬷滿面愁容，忍不住開口埋怨道。
那婦人看着嬷嬷着急的神色，無奈嘆了口氣，“康嬷嬷，你別擔心，我就是去散散心，這不就回來了麽？”
言罷，她扶着一旁侍女的手，一瘸一拐朝着院內走去，康嬷嬷見狀，當即白了臉色，急急道：“夫人，您的腳怎麽了？”
“無礙，山中路滑，不小心崴了腳，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那婦人微微一笑，将帏帽摘下，繼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長舒了一口氣。
她已經許久未曾離開了，好不容易趁他不在，她才有幾分喘息的機會。
“那車夫瞧着臉生，夫人下次要出門還是帶着自己人吧，就算受了傷，也有個照應。”康嬷嬷苦口婆心勸道，看着婦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是我雇來的車夫，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不會注意到我的，嬷嬷擔心什麽？”婦人有些不耐，她又不是囚犯，至于看得這麽緊？
康嬷嬷聽出言外之意，只好閉了嘴，給那婦人倒了杯熱茶，便退了下去。
她面上平和，心裏卻是不屑，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妾，不，連妾都不如，還真當自己是夫人了？
要不是那位爺給的錢多，她至于在這裏提心吊膽做事？康嬷嬷暗暗呸了一聲，嘴裏嘟囔着進了房中。
此時有風吹過，院外大樹枝葉茂密，發出“嘩嘩嘩”地猶如流水的聲響，枝葉晃動之間，隐約可見兩個人影。
“這裏蚊子可真多！我們趕緊走吧？”龐翰撓了一下大腿，忍不住朝着一旁的裴晝低聲說道。
他覺得自己腦子也有問題，放着溫暖舒适的被窩不躺，跟着這小子蹲在樹上喂蚊子，真是遭罪。
裴晝并未應答，他看着坐在院內的那個婦人，面上皆是掩不住的震驚之意，他想到方才窈窈對那婦人多有試探，想來應該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沉吟片刻，終于開口道：“龐大哥，幫我個忙。”
龐翰一聽“大哥”二字，背後莫名一冷，他還是頭一次聽裴晝如此客氣稱呼他，他有些不自在道：“你說。”
“找個丫鬟，進去打探打探，住在這裏的人，是誰，和誰有聯系。”裴晝打量着那個院子，淡淡說道。
龐翰一愣，有些無奈道：“你真當我是神仙不成？而且你幹嘛打探一個婦人，她年紀和我差不多大了。”
“你放心，她看不上你。”裴晝目光清冷，不客氣怼道。
不等龐翰開口，就聽到有馬蹄聲傳來，裴晝緊緊盯着馬車，果不其然，馬車停在了院子門口，那坐着的婦人，此時面上帶了笑意，朝着門口走去。
裴晝看到馬車上下來一個男人，扶着那婦人的手，舉動親密，瞧着像是一對夫妻，然而男人背對着他，壓根看不清臉。
“咦，那人瞧着怎麽有些眼熟？”龐翰指着那個車夫，低聲說道。
裴晝聞言一頓，看向龐翰，認真道：“龐大哥，幫我打探打探，可以從這個車夫入手。”
“你打探這些消息做什麽？”龐翰不明所以看着裴晝，他真是看不透眼前人的心思。
“追老婆。”他要盡他所能幫她，雖然不知她背負了什麽，但他絕不能成為她的累贅。
解鎖新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