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進宮

進宮

除夕夜，京城內燈火斑斓，行人熙熙攘攘，住在街邊的人家擺了不少煙花爆竹，大紅喜慶的燈籠高挂着，覆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大人們貼着春聯，稚童們互相追趕着，撒下一片歡聲笑語。

順着主街大道一路而去，靠近威嚴宮城的右邊的寬大巷子裏，便是長公主府，此時府裏早已經燈火通明，不同于往年的安靜，今年整個公主府上下都熱鬧，仆人捧着箱籠來來往往，都在長公主一行人為進宮做準備。

此時長公主主院內一陣喧鬧，少女清脆的笑聲充斥着整個院落，富安拉着盛夢瓊在試衣服，長公主看着兩個女兒鬧做一團，不由滿臉笑意。

“母親你看，窈窈穿這身，可像是一只小兔子？”富安郡主一邊說一邊比劃，活潑極了。

盛夢瓊身着華麗的宮裝，披着一件厚實的白狐鬥篷，精致的小臉陷進毛絨絨的衣領裏，只露出一對清亮澄澈的眸子，雙頰暈着一層淡淡的粉意，梳了雙丫髻，發鬓兩邊各戴了兩個白色小毛球，看着天真爛漫，一眼看去，的确像只小白兔。

“的确是像兔子。”長公主看着眼前少女，眉眼璀璨，真的比前些時日看到的模樣有生氣了不少。

“不過安兒看着像是一顆圓滾滾的湯團呢，你們兩姐妹互相映襯。看着倒像是年畫上的童子，瞧着喜慶。”景陽長公主看着眼前嬉笑的孩子，眼底浮現着真切的笑意。

“正是呢，殿下和盛娘子看着喜氣洋洋，一眼看過去兩人還有些相似呢，特別是唇鼻間瞧着倒像是親姐妹。”一旁的玲珑笑着應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景陽長公主微微一頓，她看向兩人，朦胧燭光的照映下，她們還真是有些相似。

正欲深究，此時便聽到門口傳來侍女的聲音道：“殿下，時辰不早，該動身了。”

“好，是該進宮了”長公主笑了笑，又看向玲珑道：“消息可都散出去了？”

“按照您的吩咐，特地是讓人說給盛府的吓人婆子聽的，這幾日盛府就等着今晚的消息，這個時候估計早就信了。”玲珑低聲道，心裏只覺得離譜，這盛家自诩正直的武将門第，做的事卻如此令人不齒。

景陽長公主冷笑一聲，不言語，一旁的盛夢瓊聽的兩人對話，心裏也是安定不少，過了今晚，她即将開始新的生活，她和裴晝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不過說起來，為何這幾日沒有他的消息，明明今日讓雪團去裴府打探了，只說是在忙，到底是忙什麽呢？

禦前侍衛都忙到無法回家？不過也不怕，今日進宮，應該就能瞧見他了。

“窈窈，窈窈，你在發什麽呆呢？”盛夢瓊正出神，就被富安郡主搖着胳膊喊道。

盛夢瓊連忙斂了心思，笑道：“沒事，就是有些緊張，我還是第一次進宮呢。”

“沒事，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我們趕緊走吧，去得早還能領到壓歲錢呢。”富安郡主孩子氣笑着，盛夢瓊索性也不想了，等今晚過後再去找他。

這廂長公主府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皇宮而去，一個身着玄衣，面色冷峻的少年則騎馬跟在身後，一旁的中年男人道：“你是不是感謝我，若非陛下召見我，想必這個時候你已不在京都了，哪裏還有機會進宮？”

“……我若想回來，自然能回來。”少年正是裴晝，他看着長公主府的馬車，眼前浮現出方才少女嬌小的背影，目光忍不住變得溫和。

龐翰見狀，忍不住啧了一聲道：“你若一年後回來，能确定這盛家……哦，不是，過不了幾日就是長公主義女了，你還有信心能娶她？或者，她也許會遇到更适合她的人。”

裴晝見龐翰看熱鬧不嫌事大，想到窈窈未來，身份會變得更加尊貴，那個時候他真有信心，陪伴在她左右麽？

“你說得對，她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但是我也不差。”裴晝以前想着，若窈窈能遇到比他更好的，或者喜歡上他人，他定會讓步，可她是他的執念，并沒那麽輕易放手。

那道空頭聖旨，不還是在麽？

龐翰見少年面色認真，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倒是有信心，我不過是開玩笑，以你的本事，加上如今陛下正缺得力助手，一年博得你想要的東西，也許并非難事。”

裴晝聞言不語，只靜靜策馬，看着少女在的方向，面色溫柔，宛若化冰春意，看着一旁的龐翰啧啧稱奇。

即便隔着馬車，裴晝也能聽到窈窈脆生生的笑聲，他想守護她，一輩子無憂。

此時的盛夢瓊，正聽富安郡主生動的描述宮裏的趣事，突然鼻子一癢，冷不丁打了一個大噴嚏。

“窈窈，沒事吧，是不是着涼了？”富安郡主被吓了一跳，看着少女微紅的鼻尖，關切問道。

盛夢瓊揉了揉鼻子，聽着外面風聲呼嘯，笑眯眯道：“沒事，就是鼻子有些癢癢的。”

“指不定有人念着你呢，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富安郡主故意打趣盛夢瓊，不過說起來，這裴家公子，如今怎麽沒啥消息。

“你就愛鬧我，要不我去殿下面前提一下，就說你想嫁人了。”盛夢瓊面上笑着，心裏卻念着裴晝，若是今晚能見到他就好了。

富安郡主被盛夢瓊鬧得臉紅，兩人你來我往，笑作一團，好不和樂，将冷冬的肅殺之意融了幾分。

此時的盛府內，也是一派喜氣洋洋，除了盛家兩兄弟，其他人都不約而同默不作聲地忘了盛夢瓊，好似她從未來過，像是一陣風，吹過無痕。

沈氏和盛芷瑩此時坐在正院，陪着盛老太太說話，盛老太太笑意和藹，親昵地看着盛芷瑩道：“好在你今年回來了，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怕等你不到你。”

“祖母說什麽呢，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無憂無病地頤享天年的，還要看着大哥和三弟成家立業才行。”盛芷瑩如今沒有盛夢瓊的威脅，是整個盛府最尊貴的千金，笑容也真切了不少。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不像那個賤蹄子，盛家辛辛苦苦養了她十幾年，卻不懂得知恩圖報。”盛老太太如今還記恨着盛夢瓊，面色都冷了幾分。

沈氏聞言，捂嘴笑道：“母親，您放心吧，媳婦特地去派人去長公主府打探了，今晚盛夢瓊進宮的聖旨就到了。”

她之所以不懼盛夢瓊會帶來什麽猥亵，是因為她知道盛夢瓊沒有任何助力，加上她那般呆傻又沒有背景的丫頭，進了宮，估計也活不長。

盛老太太當即就笑眯了眼，繼而看向盛芷瑩，和藹道：“瑩兒，京城裏高門貴族的公子多了去了，以你這般出衆的樣貌和品行，不愁沒人家，你只需好好等待即可。”

盛芷瑩心裏一緊，以為是被盛老太太看出了什麽異樣，然而對上她的目光時，又無不同，她正了正神色道：“孫女省得，孫女就是擔心她進了宮，得了陛下的恩寵，會伺機報複盛家。”

“傻孩子，有你爹在，不會出這種事，盛夢瓊那傻丫頭，估計如今正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哪裏會猜得到，這是入了狼窩虎穴？”盛老太太面露得意，如今盛家正得恩寵，還怕搞不定一個小丫頭嗎？

盛芷瑩淺淺笑着點了點頭，繼而便起身道：“祖母，母親，女兒有些胸悶，想出去透透氣，也想去找找大哥和三弟。”

“好孩子，難為你陪我們說話，這幾日你大哥和三弟犯渾，你還是別去找他們了，去園子裏散散心，等會人齊了就開席了。”沈氏看着自己女兒身段苗條，舉止大方文雅，樣貌更是出衆，心裏是一萬個滿意。

盛芷瑩乖巧點頭，便帶着丫鬟出了院子，臉色當即就冷了下來，她看着廊間明亮的燈籠，想到了梅花小築，淡淡道：“可知父親什麽時候回來？”

“約摸還有一刻鐘，奴婢看您心事重重，可是擔心夫人？”一旁的婢女綽雪問道。

“是有些擔心，不過不着急，明年這個時候，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只是沒料到，盛夢瓊竟然得了陛下青眼。”盛芷瑩咬牙切齒，恨恨揪着帕子，她原想着将盛夢瓊踩在腳下。

綽雪看着少女陰冷的目光，好似比這深冬臘月還寒上幾分，她低眉道：“不過是時間問題，奴婢雖不知她手段如何，但是在這盛府十幾年也察覺到不對勁，也是真的傻。”

“呵，她懂什麽，中看不中用，若非是我，她還過不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盛芷瑩甩了甩帕子，一個失手，帕子飄落在雪地中。

綽雪見狀，連忙要蹲下拾起，就被盛夢瓊擺了擺手制止了，她提着裙擺，一腳踩在帕子上，悠悠離開。

綽雪看着潔白無瑕帕子被踩進泥水中，當即就變得髒黑，就像那個無辜的少女一樣，過了今晚，純潔無瑕的花朵，就會墜落，她心裏一揪，連忙跟了上去。

此時的盛夢瓊，接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紅彤彤的，像一枚櫻桃，富安郡主擔憂地看着她，若非盛夢瓊極力阻止，她恨不得将身上的披風裹在生盛夢瓊身上。

“也許是今年的冬天太冷了，不礙事。”盛夢瓊沒放在心上，如今她心裏忐忑，畢竟要去的皇宮，是困了她十五年的地方。

前世她自打進宮，就因盛家從中操作，一直未曾被皇帝寵幸，當時她還覺得幸運，然而在宮裏，不得皇帝寵愛，也會被位分高且不受寵的妃嫔刁難，她在那些人手中，吃過不少苦頭，不然也不至于淪落到那般境地。

富安郡主喚了盛夢瓊好幾聲，就她怔怔地畜出神，心裏擔憂，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有些無奈道：“窈窈，你怎麽今日一直發呆？”

“抱歉，我還是第一次進宮，心裏緊張，就怕出什麽差錯。”盛夢瓊連忙斂了心緒，前世已是往事，她不必在想了。

正和富安郡主說這話，就聽到外頭傳來侍女的聲音道：“殿下，就快到了。”

富安郡主應了一聲，将車簾掀開一小角，延綿無盡的朱紅宮牆出現在眼前，飛檐已積厚厚的白雪，馬車行駛在宮道上，聲音顯得突兀極了。

此時馬車在一處宮門停了下來，她們接下來需要步行半刻鐘去舉行宮宴的太和殿，盛夢瓊和富安郡主一同下了馬車。

此時宮門處有不少王公貴族的夫人小姐都在，雖并未言語，但衆人面上都多少帶着幾分笑意，加之挂在抄手游廊的宮燈多彩絢爛，倒有幾分過年的氛圍。

順着長廊一路走去，雖說宮裏氛圍嚴肅，但是還是有人低聲議論，不少貴婦小姐見着長公主身後的盛夢瓊，自然是好奇的。

盛夢瓊跟在長公主和富安郡主的身後，細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雖說她極力不想引起他人注意，但這幾日關于她即将進宮的謠言傳的衆人皆知，自然是躲不過有心人盤問的。

有幾個平日裏同盛家走得近的王妃，笑着走上前，朝着長公主行禮道：“臣婦給殿下請安，有好些年沒見到殿下進宮過年了，如今一看，您還是這麽年輕漂亮，不知如何保養。”

景陽長公主微微斜眼看了一眼來人，淡淡道：“不因家庭瑣事煩心，自然過得好了。”

不等她們反應，她回頭朝着自家兩個女兒笑道：“走罷，這處吵鬧。”

這是當衆不給那幾個貴婦臉面了，盛夢瓊看着那幾人面色僵硬，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果然背靠大樹，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那幾位貴婦見狀，也沒法說什麽，人家畢竟是景陽長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妹妹，她們哪來的資本同景陽長公主抗衡？

也許是有這一出小插曲，一路上沒人過來自找麻煩，盛夢瓊順利地跟着長公主進了太和殿，此時已坐了不少人，想來宴會快開始了。

按理來說，長公主應該先去給太後請安的，但太後娘娘目前正在禮佛，說是讓宮宴結束了再過去，長公主又懶得應付皇帝，索性就直接去入席了。

長公主坐在皇帝右側的位置，盛夢瓊跟着富安郡主在後頭落座，還好兩人的位置挨在一處，不然盛夢瓊還真是有些無所适從。

前世她因為位分低，不受寵，加之身子骨弱，并未參加過宮宴，今日一看，一堆人守着規矩，坐的端正，四處假笑應酬，吃東西還不能發出聲響，着實無趣。

正出神，便聽到外頭傳來內侍的傳報聲道：“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