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人請客
有人請客
林瑾歡上樓的時候還是有點懵。
準确來說是因為什麽都不明白的茫然。
靴子踩在樓梯上噠噠作響，樓道裏的燈光應聲而亮。
片刻前，
林瑾歡被喊住，一臉迷茫回過頭，卻發現那人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狐貍在打量湖底的魚一般。
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倒是不是害怕與反感，只是突然醒神了一般，愣愣地問：“怎麽了嗎？”
面前的面孔如夢中的男人相疊，林瑾歡害怕他真的說出“你好樣的。”這句逼迫而諷刺的話。那會讓她無可适從，因為她就像在夢裏一般，無法說出為自己狡辯的話語。
不過，兩秒後，林可叁已經收回視線，右手搭在自己的額頭處，捏了捏，啞聲道：“沒事。上去吧。”
“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
然後，就是現在她這般迷茫了。
林瑾歡進了家門，餘茹聽到聲響已經站起身了，急急忙忙從廚房探出頭，隔空喊她：“你回來了？正好我還想着煮點面，你要不要來一點？”
林辭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這話，扭過頭應和了一聲：“再多下一點。”
意思是他也想要吃。
林瑾歡一邊将靴子甩在門關，聞到空氣中飄渺着雞湯的香氣，提高了聲音也跟在她爸後面附和。
她将随身包放在一旁，整個身子癱在沙發裏，發出一聲嘆息。
電視機裏正在播報着鄰市一起見義勇為的好人好事兒。
餘茹從廚房裏出來，随口問：“今天出去玩，很累嗎？”
“還好。”林瑾歡應，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探出身子去夠自己随手脫下丢一旁的風衣，從兜裏摸出一塊綠豆糕。
“媽，這種綠豆糕我們這能買到嗎？”她仰頭，将綠豆糕舉過頭頂，去擋頭頂上明晃晃的燈光。
餘茹看着鍋裏的面，只讓她先放桌上。
林瑾歡：“那你們不能給我吃了。”
她翹着二郎腿，又想到了林可叁，連忙摸出手機給那人報了平安。
林可叁回得很快，只回了個“好”字。
林辭的視線從電視機移到女兒身上，見她開開心心的，便問：“交男朋友了？”
林家還挺提倡在大學談戀愛的。
只是一直沒聽林瑾歡說起。
這次也一樣，她頭也沒擡，回答說：“沒有。”
林辭沒有再問了。
林瑾歡估計着時間差不多，收了手機進廚房幫忙。
正好是煮熟了，蒸騰着熱氣。她取過筷子，将鍋裏的面分配到三個大碗中，手腕被源源不斷升起的蒸汽蒸得有些發紅。
她開玩笑說：“這叫取暖哦。”
餘茹站在旁邊笑着，看着她分好，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她：“最近不是開始有九價疫苗嗎？你阿姨說醫院可以預約，我給你跟你姐姐都預約了吧？”
林瑾歡一愣，下意識地問：“多少錢？”
“……”餘茹輕聲地說了個數字。
“不要。”林瑾歡蹙眉，不帶一絲猶豫。
“為什麽？聽說挺好的，你們這個年紀打最好了。這錢也不是出不起，有關你倆好的，多少錢我怎樣都會拿出來。”餘茹也沒想到，一時也蹙起眉，手中的筷子“啪”的一聲，摔在桌上，面容相似的兩個人之間的氛圍開始拔固。
林瑾歡不願多說：“您要，就給林皆歡打，我不打。”
她半彎腰，小心翼翼端起桌上燙手的碗，通完客廳的路走得認真。
只是心裏又泛起不少情緒來。
她向來承受不起任何一句“為了你，我就算……也願意。”的句式。
偌大的家中只餘下電視機新聞裏抑揚頓挫的播音腔。
廚房裏傳來瓷器與桌面碰撞時沉悶的一聲。
就越發顯得所處空間的緊仄。
牆上的時鐘不急不慢地按着規定的程序走着，此時卻越發變得緩慢。
餘茹的背影還在廚房。
林瑾歡捏着手中的筷子，盯着湯面漂浮着的蔥花，絞勁腦汁，憋出來一句：
“我姐，什麽時候回來？”
*
接下來幾天，林瑾歡又回到了之前回家的狀态，呆在房間裏，偶爾去客廳逛一圈，抱點零食又回房間蹲。
若不是林可叁的微信還停留在信息欄，林瑾歡都要以為再次相遇是她臆想出來的。
學期結束的時候，專業課還布置了個實操任務，正好這幾天她跟李椒崽連拖帶拽喊上同組的幾個人，花了功夫給整完了。
公衆號的更新也沒有鴿掉，順便超額還完成了一篇随筆。
她随手将偶遇林可叁的事幾筆帶過。
之前簽她的公衆號的編輯小埋來找她，說是準備了個征文比賽。
——【寫點“鎂光燈下的故事”吧。海報已經挂上去了，但是我想着估計等你自己發現得截稿了。】
林瑾歡：【怎麽會呢！】
她大言不慚地狡辯。
——【您自個心裏有數。】
——【就這樣，投稿就這個限制。大家都能投稿，你最好給我們主辦方掙點排面呀。】
——【雖然你也知道，但是還是例行聲明一點，會蓋掉名字初篩，之後也是蓋掉名字由網友投票。】
林瑾歡應下來了，将這事記在小紙片上，貼在筆記本的底部。
随手甩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撈過，卻發現發信人正是前幾天被她從朋友圈黑名單移出來的張谷鲈。
林瑾歡的手機換過，微信的聊天記錄都沒法保存。她蹲在房間地板上，赤腳踩着軟糯的地毯緩了緩坐麻了的腿，思索了一會，還是沒想起來跟他最後一次聊天時說了什麽話。
是喊她快點到“妄想”，還是跟她說，林可叁離開學校去外面培訓的事兒。
蔥白的指尖敲在屏幕特點的地方，張谷鲈的信息展現在眼底。
——【這幾天有空不啊，帶女朋友請你們吃飯。】
熟稔的語氣，彷佛昨天還在開玩笑般。
這好像是，很多同伴都會約下的事。說是有了對象就得請人吃飯。
那時候剛确定關系，林可叁帶着林瑾歡請客請了好幾次，被幾個玩得好的壓在桌邊掰頭。那人卻笑，揚着聲音還說：“我就是有對象了啊，我請八百遍你們都得過來恭喜我。”
林瑾歡想起那時燒烤攤下燒的火紅的木炭，些許嗆人的煙氣，偶爾同她說幾句悄悄話而噴在耳邊的炙熱的氣息，以及那時少年虛攬着她的肩，指尖觸及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時惹起的滾燙。
忍不住揚起嘴角。
就，有些場景，一想起來就好像回到了那時候，對那時候的歡樂又身臨其境地再次體會。
只是将自己抽離出來後，容易被空虛籠罩。
她捧着手機嘗試直起身子，不料腿上一麻，直愣愣倒在床上，膝蓋“砰”的一聲撞上床延，憋出她的一聲哼唧。
還好，不是往前栽，要不然估計大過年還要青鼻臉腫的去見人。
她撩起睡褲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有一塊淤青了。
她伸手去戳了戳，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拖着腳去客廳拿了疏通筋骨的藥油，不敢用力去将淤青揉散，只是在表面塗了一層就算完事了。
回到房間，林瑾歡摸到手機，回了他一句恭喜，又問他什麽時候請客。
——【我最近都有空，你安排就行。】
她算了算時間，按林可叁的說法，最近張谷鲈也是該到B市了。
那邊回的很快：【擇日不如撞日，今晚行不行？】
林瑾歡挺樂意：【去哪？】
張谷鲈：【讓林三去接你。找了個新開的場子。】
他們幾個一直“林三林三”地叫林可叁。據說是因為這樣容易寫，甚至圖方便直接寫阿拉伯數字。
林瑾歡咬着唇想要說不麻煩林可叁，思索了幾秒，又将打好的字删掉，發了個“行”。
*
張谷鲈的時間約在晚間，她掐指思索了會，大概率是要去燒烤攤。
燒烤她是挺喜歡吃的，但她的胃其實不是很好，怕趕不上時間，早早煮了碗白粥，暖了胃。
林可叁打電話過來時，林瑾歡才拖拖拉拉将碗筷洗碗，連忙跑進廁所補上口紅，中途膝蓋又撞了次桌角，疼得哼了一聲。
林瑾歡一時緊急沒有掐斷通話，林可叁也沒急着挂，這時聽見這聲，挑眉：“怎麽了？”
林瑾歡：“沒事沒事！我在穿鞋子了！再等一下！”
她這會騰出手掐了電話，不多時便看見俏麗的身影從小區的大門快步走出，左顧右盼的。
林可叁按了按喇叭，這姑娘才吭哧吭哧小跑過來。
林瑾歡也是漂亮了。一件白色的衛衣套着灰色的沖鋒衣，底下是黑色的半長裙。
一頭秀發柔順又好看，順着她小跑的幅度輕微晃動着；她的眼睛在看向這邊時亮起來，嘴角微微揚起，鼻梁挺拔得恰到好處，兩頰邊小小的梨渦若隐若現。
當她拉開副駕駛的門，車內的燈光随即亮起，灑在她彎腰湊近來的身上。
順帶着一絲微不可聞的果香，輕柔又不甜膩。
林可叁注意到她今天塗的口紅與之前正紅色的範兒有些差別，她的唇形很好看，不薄不厚，此時帶着點粉調的，水水潤潤，将将要開口講話時微微嘟起，又純又有點誘人。
林瑾歡一邊拉上安全帶，側過臉朝林可叁莞爾，不料兩人中間突然多了個腦袋，還戴着頂米白色的貝雷帽，參雜着興奮與小女生的激動的聲音在左耳邊響起：
“是三哥的女朋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