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不敢

我不敢

深夜,廖府。

陳府陳姑娘從廖府離開後丢失,算起來也有廖府的責任,所以廖府的廖夫人也差遣了人手出去搜查,并且還嚴令所有小厮不得外傳,閉緊嘴巴。

廖夫人着手忙活找人的時候,還瞧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在花園裏打轉,轉來轉去,似是憋了許久,才敢湊到廖夫人面前來,恭敬中帶着幾分怯懦,請禮問道:“娘,兒子之前請您相看的那位——”

廖夫人從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來,瞧了一眼她不争氣的兒子。

同樣都是廖府的兒子,怎麽就這麽不同?隔壁院兒那個自己出去打出來一條路,現在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了,她這個,科考不出頭,性子還軟弱,怎麽看都是一副廢物模樣。

人廢便罷了,眼光都是那般差!

“你說的是陳夫人帶着的、臨時退場的那姑娘?”廖夫人冷笑一聲,道:“狐媚樣子!哪裏上的了臺面?且出身不高,只是個陳府遠戚,若是那陳二姑娘——”

廖夫人本來想說,若是“陳二姑娘”還可以考慮,但是轉瞬間又想到陳二姑娘失蹤了的事兒,頓時越發惱怒。

怎麽這事兒都生在陳府!

廖夫人語氣便更難聽了些:“你本就不如那庶子,若是還不找個出身高些的妻族,日後如何争得過那庶子?難道這廖府的家財産地,你都要拱手讓給那庶子嗎?”

說是庶子...但實際上廖映山也是嫡子。

當年他母親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是廖夫人後來者居上,一直打壓廖映山,故意稱其為庶子,貶其母為妾室,但是若是查一查族譜,廖映山在族譜上還是占一個嫡子的位置。

大奉都是長子繼承家財,求穩,次子出去打拼,求險,但是廖尋海這樣明顯不是出去打拼的料,而廖映山這人也不是拱手讓出家財自己出去的人,以後廖映山和廖尋海事一定會争一把的,但廖尋海又争不過!如何不讓廖夫人着急?

廖尋海被母親一陣數落,一時失落極了。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一句“虞姑娘是特別好的人”,但是母親卻直接打斷他道:“你回去,我尚有事處理,等到來日,我會為你親自挑選一個高門出身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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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尋海不敢反抗母親,只垂頭喪氣的走了。

廖尋海從母親處離開後,便聽門房有人傳信來,說是有人來尋他,他從後門往外一瞧,便瞧見虞望枝戴着鬥笠站在門口。

春枝搖晃間,那抹身影亭亭玉立,在月下輕盈驚鴻。

廖尋海心裏頓時一陣愧疚。

虞望枝都尋到這裏來了,想來是因為今日的事,可是他...

他百般遲疑之下,還是出去見了虞望枝。

他本以為虞望枝是來詢問他母親的事情的,但誰料,他們倆一打照面,虞望枝便問他:“你們找到我表姐了嗎?”

虞望枝是偷偷來的,陳府人現在都忙着找陳聽柳,忽略了一個虞望枝。

廖尋海聽完虞望枝的話,才知道母親一直在前院兒忙什麽——母親根本沒和他說這件事。

“我不知道。”廖尋海搖頭,道:“母親不讓我插手這些。”

虞望枝聞言,一咬牙,說道:“既然如此,你送我去找你大哥吧!”

廖尋海一驚,聲量都跟着飚高:“不行!我大哥這人冷面心腸,從來不管我的事情的,你求上去,我大哥也絕對不會幫你的!”

虞望枝只跺腳,道:“你什麽都別管,送我去找就行。”

陳聽柳找不回來,虞望枝哪還有顏面回陳府?

廖尋海只磕磕巴巴的搖頭:“不,不行,我害怕我大哥。”

廖尋海從小就怕廖映山,他改不了,他是絕不敢私下裏去求他大哥的,什麽事都不敢。

他們說話間,廖府後門處突然行出來一輛馬車,馬車上的風鈴搖搖晃晃,馬車剛開始跑動,速度很慢,與人小跑的速度差不多。

廖尋海一見到那馬車,眼睛都直了,整個人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虞望枝一扭頭,立刻意識到這是誰,她問道:“這是你大哥的馬車嗎?”

廖尋海點頭稱“是”。

虞望枝一狠心,轉過頭來,直接奔向了那輛馬車!

廖尋海驚的大喊了一聲“虞姑娘”,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虞望枝并不靈活的爬在了奔跑的馬車的車轅上,手腳并用的翻上了馬車,正在駕車的馬車夫驚了一下,跟着喊了一聲“姑娘這是要做什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虞望枝憑着一股子莽勁兒,一掌推開了馬車門,大跨步的沖了進去。

馬車很大,木門是雙開扇,其內寬敞如一個小型卧房,其內擺放着床榻,右側擺着一套桌椅,左側是偌大的馬車窗。

因為是雙馬并駕,所以十分平穩,在左側窗旁,放着一套矮桌茶具,而在茶案後,正坐着一個肩背寬闊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一身紅獵獵的飛魚服,其上繡滿飛魚類蟒,銀絲走線熠熠生輝,頭頂官帽,手持一杯茶盞,也未曾飲用,只用兩根手指把玩夾着。

馬車內未曾點燈,是昏昏暗的,只有門開時,外頭的一點月光落進來,正照進馬車內的人的面上。

其人本就生了一張冷硬鋒銳的臉,此時正迎着虞望枝的方向看過來。

正是廖映山。

虞望枝只一瞧見廖映山的臉,原本因為焦急而積攢出來的勇氣全都被戳破了,她立在馬車門口,一時間都有點不敢進去。

脫下了土匪髒亂的衣裳,換上了一身筆挺的飛魚服,原先壓在那副皮囊下的峥嵘鋒銳便也随着一起冒出來,全都刺在虞望枝的身上。

虞望枝的心跳“砰砰”的撞起來。

馬車搖晃間,車夫匆匆勒馬,在外喊道:“這位姑娘,不得擅闖,還請趕緊下來。”

那車夫大概也瞧出來虞望枝身份不凡,所以不敢直接伸手去抓,而就在這一空蕩,虞望枝已經“啪”的一下将車門關上了。

也将自己的退路關上了。

馬車門一關上,馬車內便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封閉空間,空氣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停滞,憋悶,虞望枝身處在其中,只覺得呼吸不暢,身子似乎都生了鏽,動一下,骨頭都“嘎吱”響一聲。

馬車外的車夫沒見門關了,裏面的大人沒有吩咐,所以馬車夫也沒敢闖進去,只在外面喊了一聲:“姑娘不得擅闖!”

隔着一道門板,馬車夫的聲音似乎隔出了千山萬水的距離,虞望枝咬着下唇站在門口,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漸漸地發軟。

她上來之前,渾身都靠一股子莽勁兒撐着的,但一見到了廖映山,那股子莽勁兒就全都變成了空氣,她踟蹰着,猶豫着,看向廖映山。

廖映山就坐在那兒,只在她進來時,才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後便垂下了眼眸,再也不曾看她。

馬車裏彌漫着一種尴尬的氣氛。

但是這種氣氛沒持續多久,虞望枝既然來了,就早都做好了不要顏面的準備,廖映山不理她,她自己硬着頭皮往上湊就是。

這馬車也不大,虞望枝提着裙擺,一點一點蹭着走過去。

等走到矮桌前,立在廖映山旁邊的時候,虞望枝一狠心,“噗通”一聲響,直接跪倒在了廖映山旁邊,一頭撞進他的懷抱裏,哽咽着喊了一聲:“廖春山,我好想你。”

她連哭帶拱,甚至沒敢擡頭看他的臉,只硬生生的将她自己拱進他的懷抱中,含着淚,嗚咽着說:“我,我這幾天都好想你,從漠北走了之後,我就後悔了,我一直想回去找你,沒想到今天能在這看到你。”

她最開始只是哽兩下,但是越哭越難過,真切的帶上了幾分情誼,她想,抛卻這土匪的身份,他當初在漠北對她真的算不錯了。

而且現在一想他這官職,那何止是不錯,簡直是天定的良緣!

當初他要是早說他是個錦衣衛,她又怎麽會跑呢!

從漠北走到京中來,她糟了多少苦哇!

只這麽一想,虞望枝的眼淚便打不住了,她依靠在他懷抱中,真情實感的哭了一場,正哽咽着想說上兩句好話呢,突然聽那土匪淡淡的開了口:“映。”

“嗯?”虞望枝含淚看他:“什麽?”

“映。”廖映山面色平淡的放下手中杯盞,道:“廖某名映山,虞姑娘念錯了。”

虞望枝哽了一瞬,方才到了喉嚨口的軟言溫語硬生生的卡在了舌頭下面,吐不出來了。

而這時,廖映山又道:“當初之事,在廖某這裏已經過去了,虞姑娘當初既然不願意,那廖某也不會再勉強,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便是,虞姑娘——”

廖映山神色平淡的一指馬車門,道:“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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