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遺書
遺書
“懷思,你陳阿姨暈倒了!”
路懷思猛然站起身,連忙收拾東西,坐上出租車。不到半個小時,她跑到周衍繹家,她父母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喘着氣問:“阿姨怎麽會突然暈倒?”
張紋卻盯着她不說話,抓着她的胳膊,嗓音微微顫抖,“懷思......”
不知為何,路懷思心裏那股莫名不好的預感逐漸放大,看了眼路友祥。
她走進陳琴的房間,看見周德明在床頭坐着,“叔叔。”
“懷思,那你們聊吧。”周德明站起身,路過路懷思的時候,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出房門,關上。
她走過去坐下,握住陳琴的手,眼眶微紅,“阿姨。”幾天不見,她覺得陳琴忽的一下變老了好多,眼睛紅腫。
陳琴回握住她的手,似乎想給她希冀,被窩裏的另一只手伸出來,手上拿着一個錢包,遞給她。
路懷思一眼就認出那是周衍繹的,接過,擡眼看陳琴。
“這是衍繹留下來的錢包,我覺得這是他給你。”陳琴閉上眼,又睜開,聲音凄涼,“今早有人來通知我,說衍繹為了救人而犧牲了。救援結束後,他們去找他,怎麽找也找不到,看不見他活也沒見到他死。”
人悲傷到極致是沒有眼淚的。
陳琴收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直接暈倒在地。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路懷思攥緊着錢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琴說:“你想去衍繹的房間看看的話就去吧,随時都可以去。只要你想他了。”
路懷思來到周衍繹的房間,一打開門,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關上門。她坐在他床上,顫抖着打開錢包。
Advertisement
映入眼簾的是——高中校運會時的合照。
那時候蕭景幫他們拍了一張背影,但周衍繹要求再拍一張正臉。這兩張全部被他拿走了,只是沒想到他一直把照片放在錢包裏。
一打開就能看見。
這讓路懷思哭得更厲害了,手肘撐着膝蓋,額頭低着錢包,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哭得整個人上氣不接下氣。
倏然,她的餘光卻看見沒關密的抽屜裏有信封的一角露出來,拉出來看,信封上面寫着——致我最愛的懷思。
路懷思坐在地板上,擡手擦掉眼淚,拿出信封,撕開,上面的字體行如流水,張揚肆意。
信內容如下——
懷思,別哭,我最看不得你哭了。
我不想看見你為我傷心難過。無論是在我看得見的地方,還是看不見的地方。我都希望你開開心心的。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你也知道意味着什麽。
我說過要讓你等我回來的,對不起,是我食言了。但我也在曾經在心裏默默發過誓,如果可以活着回來,我一定會拼了命的回來給你一個交代。
如果我不能回來,你就找一個比我更好,更愛你,更疼你的人吧。
因為我不想耽誤你。
周衍繹。
這封信看完,路懷思把信壓在懷裏,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悲痛,嚎啕大哭。
門外。
周衍詩聽着路懷思的哭聲心裏也很難受,捂着臉哭泣着,正要開門,一只手抓住她。
“別去。”周德明拉着她的胳膊阻止她,“讓她哭一哭吧,哭出來就沒這麽難受了。”
“爸。”周衍詩撲在父親懷裏,放聲大哭,“怎麽辦啊,我們怎麽辦,懷思怎麽辦啊。”
周德明何嘗不心痛,只不過不能表現出來罷了。因為這個家還需要他來支撐着,他不能倒下。
“哭吧哭吧。”他輕拍着女兒的背,眼眶含淚,“哭出來就好了。”
房內的哭聲戛然停止,周衍詩馬上反應過來,打開房門,看見路懷思暈倒在地上,“懷思!”
......
路懷思緩緩睜開眼,四周望了望,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的房間。她坐起身,發了會兒愣,房門被打開,尋聲望去。
“醒來啊。”張紋端了碗粥坐下,“你這一倒,可把我給吓壞了,餓了吧,吃點粥吧。”
路懷思一怔一怔的看着她。
張紋擡手摸了她的額頭,“還是有點低燒,吃完粥把藥吃了,好好睡一覺。”
“媽。”路懷思說。
“嗯。”
“衍繹回來了嗎?”
張紋攪拌粥的動作頓住,岔開話題,“先喝粥,好好睡一覺,都會好起來的。學校那邊,媽跟你領導請了假。”
“好,謝謝媽。”路懷思拿過碗,一口一口的吃起來。
張紋看着她吃完才出去。
路懷思側躺在床上,眼神直盯着錢包裏的照片,無聲的哭泣,淚水打濕枕頭。
藥效上來了,床上的人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刺眼的陽光照進房間裏,路懷思早早起床,如往常一般去上班。走下樓,張紋見她要去上班,擔心道:“懷思,你不再多休息幾天嗎?”
路懷思搖搖頭:“不了,我還要準備學生們的期末考。”路過餐桌拿了個三明治,“我走了啊。”
裝作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讓張紋更加擔心她了。
路懷思來到辦公室坐下收拾桌面,同事也剛到,和她打招呼,“早。”
“早。”她聞聲擡頭。
同事盯着路懷思看了幾秒,“怎麽我覺得你好像瘦了。”
路懷思摸了摸臉,“是嗎?”
“是啊,好像還憔悴了不少。”同事擔憂道,“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路懷思故作輕松,“沒有的事,不說了,忙工作了。”馬上低着腦袋整理桌面,在同事看不見的地方,她眼眶濕潤,好似同事再多問一句,她會繃不住哭起來。
她擡手擦掉眼淚,輕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這幾天因為請假堆積的工作很多,忙開會忙期末忙上課。一忙碌起來,路懷思也暫時的忘記了痛苦,一天下來,整個人忙得腳不沾地,水都沒喝幾口。直到晚自習結束,她終于坐在椅子上,背靠椅背上,松了一口氣。
“路老師,我們先下班了。”同事說,“記得關燈關門哦。”
路懷思無力的擡起手揮了揮,“好,拜拜。”視線忽地落在電腦旁的花束,坐直身子。因為忙顧不上打理,花束早已枯萎,猶如她的心。
她伸出手撫摸着花,輕聲呢喃:“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盯着花出神,一聲電話鈴聲打破了她的思緒,理智回籠,看了眼屏幕,是張蓉芳校長。
“喂,校長。”
張蓉芳笑說:“懷思,這麽晚打電話,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沒有。”路懷思站起身收拾東西,準備下班,“校長打電話給我,是學校那邊有什麽事情嗎?”
“這倒沒有,只不過是孩子們想你了,吵着讓我給你打電話,問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會不會回來繼續教他們。”
路懷思欣慰的笑了笑,“我最近挺好的,有空我回去看看他們。”
“诶好。”沉默了幾秒,張蓉芳安慰道,“懷思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關燈的動作一頓,路懷思險些哭出來,緩了好幾秒,聲音哽咽道:“好,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路懷思坐上出租車,頭向着窗外,任由着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不一會兒,車窗卻降了下來,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好似也要吹幹她的眼淚。
年輕的司機看了眼後視鏡,解釋道:“車裏悶,開窗透透氣。”
路懷思小聲說了句謝謝。
下車前,路懷思正要付款,司機卻說不用了。她沒有問原因,依舊付了錢下車。
她低垂着腦袋走回公寓,一擡頭,卻看見一抹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她家門口,腳步一頓,随即跑過去。
她站定在男人身後,聲音顫抖着叫他,“周衍繹......”
男人身子一僵,轉過身,走到她面前,眼眶微紅,嗓音低沉。
“懷思,我回來了。”
路懷思驀然擡手給了他一巴掌,大聲呵斥着他:“周衍繹!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憑什麽讓我去另找他人,你告訴我憑什麽?!你不是說讓我等你回來嗎,你不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嗎?不是說要活着回來給我一個交代嗎?你告訴我為什麽?!”
殊不知,她打了他的那只手正放在身側發抖着。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這兩天埋藏在心裏的委屈和悲傷頃刻間爆發出來。
路懷思盯着被他打紅的那張臉,情緒忽然崩潰,伸出手想撫摸卻又收回,捂着臉放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垂眼看她,心裏苦澀,伸手抱住她,輕輕拍着她的背,什麽話也沒說,擡手摸了把臉。
......
冰塊敷在周衍繹臉上,“嘶”的一聲,“疼。”
“我輕點。”路懷思心疼的眼神看着他,小聲說,“對不起。”
“我不疼的,沒關系。”周衍繹握住她的手,放在手裏包裹住,輕聲說,“懷思,不用和我說對不起,這沒什麽好對不起的,你打我是應該的。是我不該在信裏面寫這些話讓你傷心難過,你打我,我心裏也好受些。”
路懷思放下冰塊,目光落在他臉上,語氣輕柔:“你是怎麽回來的?”
話落,周衍繹的思緒拉回救援那天。
他勾着救生圈,拼命的往男子方向游,游到他身邊,剛把救生圈套在他身上,一轉頭,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洶湧的洪水便襲上來,聽見程勁的一聲吶喊就被沖走了。
周衍繹一只手穿進救生圈裏,防止他倆被沖散,想抓住旁邊的樹枝卻沒抓穩,洪水太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閻羅王不忍心把他們給收走,浮着的木頭出現在他們前方,阻擋了去路。
“诶!等等我們抓住前面的木頭,一定要抓牢,這樣我們都不會死,聽到了嗎?”周衍繹和男子說話。
男子被吓得不知所措,連忙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就這樣,倆人抓住浮木活了下來。
聽到這,路懷思抱住周衍繹,腦袋埋肩,哭着說:“幸好,幸好。”
“可能是老天爺不想看見你一個守寡,才沒收我這條命吧。”周衍繹扯着嘴角,順了順她的背,“好了別哭了,嗯?”
路懷思止住哭聲,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着他,“阿姨他們知道麽?”
“知道了。”他抽了張紙巾,往路懷思臉上擦,給她倒了杯水,“喝點水吧。”
路懷思接過,一下子就喝完了,喝了兩杯就不要了。
良久,周衍繹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眼神真摯。
“懷思。”
“嗯?”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