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韓沉魚很久沒有夢到過那個人了。

純文字會留給人無限的想象空間,每一個字都能夠被主觀修飾,美化到理想的程度。

他是她親自刻畫出的幻影。

既存在,又不真實。

殘存的記憶碎片拼湊出了一個夢。

韓沉魚在夢裏回到了她大學宿舍的床帳裏——那個簾子一拉就與世隔絕的世界。

她完成了一天的任務,在最自由松弛的時刻,敲擊着手機屏幕,發自內心地述說自己的想法:【每天睡前和你聊一會真的很開心。】

【開心就好。】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我本來打算給你留言的。】

【你每天都是這個點找我,怕錯過你的消息。】

【我有給你添麻煩嗎?是不是給你造成負擔了。】

【能讓你舍棄睡眠和我聊天也是一種榮幸。這個點的工作才是負擔。】

【認識這麽久,好像還沒有問過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打聽這個,是想把我當素材寫進小說裏嗎?】

【沒有,我只寫古代言情,不寫現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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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現代題材代入感太強,我過的并不好。】

過了很久他才回複:【別總是活在幻想裏,現實才是你的財富,會好起來的。】

……

他說的話內涵太深刻。

韓沉魚在夢中無法思考,自然而然地從夢中醒來。

四年後的今天再想想,她如今的境遇也沒有比當年好到哪裏去,看似富足,實際上依然窘迫,只不過不再将期望寄予在他人身上。

彼時的他身上帶着成熟睿智社會精英的朦胧影子,她只是一個青澀稚嫩、不谙生存法則的女大學生。

她對他的感情不是喜歡和愛,而是困境中的囚徒對籠外人的依賴。

歲月終究還是賦予了她在磨練中成長的積澱,讓她明白就算沒有他的點撥,她有朝一日還是會明白這些深刻的道理。

可道理,并不能幫她解決眼前的困難。

韓沉魚嘆了口氣。

不要再想他了。

韓沉魚早晨起來後,在酒店的早餐廳用過早餐後,就将手機調到飛行模式,把電腦的wifi也關掉,開始斷網改稿。

盡管交際能力只是剛剛達到及格線,但是她的業務能力,在一衆同行裏是出類拔萃的。

她的稿子交出去,基本上不用審核老師操心,都不用怎麽修改就能一遍通過。

一上午,她迅速改好了一集,還抽空編輯了一份給演員的稿件。

內容和修改版是一樣的,只不過貼心地将原文的五號字放大到了“18”,重新進行了排版,行距也調整得和公文要求的磅數差不多。

這樣演員掃一眼就能看清了。

幹完活,韓沉魚将兩份稿件都發到群裏審核。

此時上面的聊天記錄已經有了一千多條新鮮出爐的消息。

她翻了翻,都是工作相關的,沒一句是閑聊。

恐怖。

韓沉魚改好稿後就直接把稿件甩群裏了,也沒注意到群裏的交談是正在進行中。

她的突然插入淩亂地夾雜在不斷誕生的新消息中,很快就被淹沒了。

現實生活中她是一個很有耐心的聆聽者,非必要不會發表自己的看法,也從來不會不禮貌地打斷別人說話。

現在的情況令她有點尴尬。

正當她感到無所适從時,周擇紳出現了,在群裏艾特了導演和編劇。

劉司博看到後在群裏又艾特了一遍編劇,說道:【小王,你們兩個先讨論讨論,定得差不多了我再跟演員看,現在在拍戲。】

“小王”應該就是昨天跟她在飯桌上見過面的跟組編劇王心怡。

比她大不了幾歲,是正兒八經傳媒院校科班畢業的,專業對口,工作經驗也有兩三年了,就差一部帶署名的劇揚名立萬。

不像韓沉魚本科是學工商管理的,四年課程啥都學了,啥都不精,出來以後人家招聘管理層都要有相關管理經驗的大神,她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白瞎了應屆畢業生的身份。

要不是有一技之長傍身,早喝西北風去了。

韓沉魚對對方很是羨慕。

昨天面對面時沒能加上的微信,因為工作接洽接上了頭。

王心怡主動加的她,一通過好友就用語音條開門見山地問:“魚大,我們在哪裏會合呢?還是見面聊比較方便。”

韓沉魚思考了一下,也用語音的方式回複:“在劇組酒店碰頭可以嗎?馬上要到中午了,我這邊辦理一下退房就過去。”

語音條發出去後,韓沉魚腦海中立刻閃過一件被她遺忘了的事。

昨天周擇紳在邀請她搬去劇組酒店的時候,讓她提供身份證和手機號。

可她一到酒店就開啓了工作模式,完全忘了安排明天的行程。

他怎麽也沒提醒她一下?

橫店影視城也是個旅游區,來拍照打卡的游客和粉絲也特別多,周邊的酒店肯定很緊俏。

也不知道現在發過去會不會太晚了。

韓沉魚點開和周擇紳的聊天框,抱歉地打了一長串話解釋原委:【周總,我一心記挂着工作,不小心忘記把身份證號和手機號發給你了,現在發給你還來得及訂房嗎?如果來不及的話,能不能幫我找一下周邊便宜一點的酒店。萬分感謝。】

編輯完成,她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錯別字和不妥的地方後,給周擇紳發了過去。

這些文字在編輯時看起來沒多少,可發出去以後,就顯得像小作文一樣冗長。

幹巴巴的,仿佛一板一眼的檢讨。

韓沉魚看了直皺眉,正準備在表情集裏挑一個耍寶的表情,周擇紳的語音電話就打過來了。

周擇紳的微信頭像驟然出現在手機屏幕的正中央。

是一張他在旅行途中拍的、戴着墨鏡的旅拍照。

只有側臉,看不出五官,但皮膚透着清潤的冷白,下颚線也很絕。

平時聊天時,頭像顯示的比較小,只能注意到悠閑惬意的氛圍感,但像現在這樣出現在屏幕正中央時,就像一顆子彈正中靶心。

她的少女心遭到會心一擊,被撩得臉紅心跳。

接通電話以後,她便說不出話了。

不過周擇紳也沒有等她說話,他看起來很忙的樣子,語氣嚴肅地直奔主題:“沒事,整棟酒店都被劇組包了,我先用我的身份證和手機號碼下了單,你辦入住的時候跟前臺補刷一下身份證,把你的身份信息錄進酒管系統就好。”

韓沉魚錯愕一瞬,大着膽子對周擇紳說:“周總,我聽說現在個人隐私洩露得特別嚴重,要是有人扒的話,呈現的結果将會是我和您開了房。”

周擇紳似乎萬萬沒有往這方面想,聽她這麽說了以後很是沉默了一會兒,對她說:“我之前的操作只是代訂客房,實際錄入酒店系統,只會登記你一個人的身份信息。”

韓沉魚恍然大悟,了解以後臊得不行。

她這麽明顯地和周擇紳撇清關系,字裏行間充斥着對他的偏見,周擇紳會不會覺得她不尊重他,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刁難她?

他應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吧。

可是,也沒準。

韓沉魚心裏七上八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周擇紳見她半天不吭聲,倒是短促而輕慢地笑了一下:“沒事,覺得哪裏不對盡管說,別憋在心裏。另外,人///肉犯法,不要害怕。”

韓沉魚寫了這麽多年言情小說都沒學會蘇男主,有的話,只能歸功于天賦。

整個男權的大環境對男人很包容,随便寫個什麽樣的男主,讀者們都只會罵女主,對男主則充滿了偏愛。

但是剛才周擇紳在說話的時候,她好像突然間打通了任督二脈,猶如醍醐灌頂。

這就是蘇男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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