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

她

接下來幾日，卓歸怡早出晚歸，跟團隊的幾人熬了個通宵，總算是把結題報告遞交上去，忙成狗的日子暫告一段。

手機上設定的每日計劃突然就空了，讓她一時有些适應不過來。結束了和導師的讨論，卓歸怡跑回宿舍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只不過，當她一身幹爽拉開浴室門走出，同剛進宿舍、手裏還捧着一把茉莉的歐陽寧對上眼神時，她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收尾。

歐陽寧顯然沒有準備。

雖然卓歸怡最近早出晚歸，但兩人沒有真正碰面交流的情況，也離不開她刻意躲着。

沒有開燈的寝室安靜幽暗，兩道身影隔着半個宿舍相對。卓歸怡定定看她，嘴唇微抿，一張平日無害的鵝蛋臉此時沒有任何表情，隐隐有一種氣場壓制着她。

歐陽寧動作一滞，指尖不自主地微縮，包裝花束的紙張是透明泛着鐳射的塑料紙，摩擦間發出細碎的聲音，打破停滞的空間。

“我……”歐陽寧舔了舔唇，正要開口說什麽，卓歸怡已經斂眸，擡步，與她擦肩而過。

“……”

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香味撲鼻。

卓歸怡一臉冷淡地在自己桌前坐下，開始往臉上塗水乳。一旁架起的ipad被她點亮，微信裏不少設置了勿擾的群頂在最前。

她滑到底下，找到周馳的聊天框。

她和周馳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不短，真正算得上熱戀期就一個寒假，然後便是異地，随後是她考研，聯系少得可憐。

聊天框裏，最底下是昨日周馳發的長篇大論，上方是她随手把烏藝拍的照片轉發過去的痕跡。

她昨天一時興起，往朋友圈發了張自拍，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眼角淚痣小小一點，腦袋上壓着一個用綠色彩紙随意折的小帽，令人忽略不得。

怕不夠明顯，文案也寫上了——

“綠帽子耶。”

聽烏藝說，歐陽寧這幾天很是高調，每天拉着周馳逛操場吃食堂的。

朋友圈發完，她便開始忙，收到信息也懶得去看他發了什麽；此時有了空，掃了一眼，發現洋洋灑灑，簡練總結一下無非就是賣慘。

無外乎是長期冷淡不喜歡了，怕影響她考研也不敢說，遇上歐陽寧是遇上真愛，希望她能成全之類的，亂七八糟的。

身後一道存在感強烈的身影晃過。

卓歸怡拍臉的動作一頓，餘光瞥見歐陽寧輕手輕腳從她身後走過，手裏捧着個玻璃杯。

房間內開了空調，門窗緊閉，茉莉花的香味漸漸濃郁。

桌角鏡子裏，一個女生時不時瞥來一眼，抿着唇好似要說什麽。

卓歸怡眨眨眼。

在她的記憶裏，周馳很讨厭茉莉的香味，甚至挨近聞到，還會過敏。

還……挺好玩。

卓歸怡退出和周馳的聊天框，看着微信最頂上，她哥發來的信息，笑了一下。

她偏過腦袋，看了眼又晃回去的歐陽寧，從櫃子裏抽出一份文件。

流程已經走了一半。

……

次日，卓歸怡一口氣昏睡到中午。

睡來時，宿舍裏安靜無比，只有她一人。

烏藝憋了一個晚上，終于等到她睡醒，于是語氣生動、敘述裏帶了十分的個人情緒地給卓歸怡喂了一口瓜。

昨晚她睡得早，錯過了最精彩的時刻。

聽說，她的前男友，周馳，當着全校的面兒，在街舞社社團專場表演時高調表白了歐陽寧。

挺好。

還有前方的視頻。

好在她內涵……明涵人的朋友圈是昨天發的。要是現在發，就像個怨婦在自己的地盤馬後炮。

烏藝說：“這件事我要是不跟你說，沒有人敢在你面前提這件事！我知道你肯定想知道！沒有人能拒絕聽前任的瓜！”

卓歸怡懶洋洋窩在被窩裏，回了一聲“确實”，沒點開視頻看。

她思索了兩秒，又翻找到與昌敏的消息框，發了句什麽。

不着急幹什麽，她窩在宿舍裏看了一下午劇，等到傍晚才收拾了自己，出了門。

最近的天氣好似不太正常。傍晚五點半的天空仍十分明亮，白日烈日的餘溫仍在，天際一團一團棉絮般的雲泛着橙色的光芒，很奇妙。

路上不少女生站定，舉着手機在拍。

卓紹祺給她發了個籃球館的地址，說是好友找到的好去處，最近都約在那邊打球。

籃球館位置稍偏，但館外就是地鐵站。卓歸怡嫌換乘麻煩，索性打了輛車，一路暢通。

出租車能夠直接開到場館門口，旁邊有一個大大的牌子指引停車場的方向。

球館很大，改造前應該是個工業廠房，搭板油上了油漆，入口旁的牆壁上噴了噴漆，看着是大大的花體：“Hi！”。

下了車，上了兩步臺階，大門暢通，左側竟然還有個前臺接待桌，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生拉着個電競椅，癱着在看劇。

“嗯？”

察覺有人走近，女生懵懂地從韓劇裏擡頭，入目是個身形纖瘦、五官悅目的靓女，笑嘻嘻地站起，雙手搭在高臺上，腦袋抵住，掃了一眼面前一襲黑色法式長裙，背了只白色的Chanel包包的卓歸怡，看着不像裝着籃球服的樣子，便問她：

“靓女，找男朋友嗎？”

女孩的聲音清脆，像是無聊了許久，終于來了個人可以陪她聊兩句，看着挺開心的。

卓歸怡眨眨眼，搖頭：“找人。請問不可以直接進入嗎？”

她思考了兩秒，報了她哥的名字。

女孩顯然目光一亮：“當然可以呀~有需要找我就可以的。”

卓歸怡笑，對她說了聲謝謝，轉身就要跟着指示走，卻被身後的女孩喊住。

那姑娘雙眸亮晶晶的：“姐妹，你這只包包真好看，方便給個貨號嗎？”

……

往右走赫然是條四五人寬的長廊，不知其他是什麽房間，她只在第一個門進入。

視野豁然開闊，明亮的籃球館內，籃球與木地板碰撞，籃球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尖銳的聲音入耳。

不遠處有八九個大男孩聚成一團，轉身運球傳球的動作不斷。

“诶！”

一個男生原地跳起，長臂一伸攔住旋轉的籃球，反身往反方向的籃板跑，周圍兩三男生迅速跟上圍剿，只聽“哐當”一聲，籃球被抛出，徑直砸在籃板框邊，反彈出線。

“可惜！”

熟悉的聲音冒出。

卓歸怡捏緊手裏包包的鏈條，循聲看去。

卓紹祺一身黑色球服，與他平日在公司西裝革履的模樣差別很大，此時高舉手臂打了個手勢示意暫停，先一步走到一旁，從紙箱裏摸出幾瓶水，抛給隊友。

看樣子像是跟人約了比賽，一旁還放着計分板，

卓歸怡見他們慢吞吞散開，一邊留意着場上還有沒有懸在半空的籃球，邊往一旁的休息區挪過去。

和卓紹祺一隊的隊友，好幾個她都眼熟，也有認識她。有個眼尖的先是瞥見一襲裙擺，盯着她的面孔幾秒，揚聲：“妹妹？”

卓紹祺側過臉看過來。

與此同時，對面休息區也有個男生揚起聲：

“陳褚！”

卓歸怡下意識，往左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