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生氣了

她生氣了

陳褚收了視線,就見卓歸怡繃着一張臉,擡手将那袋東西提給他。

“走吧。”卓歸怡見他擡起手,也不再等他接過,直接将東西往他懷裏一塞,掃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前走。

很快,身後一串腳步聲追上來,卓歸怡拐彎時偏頭看了眼,只能看見他一側手上抓着袋子,手臂肌肉繃直。

直到走進電梯,陳褚才開口,語氣故作平淡:“剛剛那個是我……退役前的隊友。沒被吓到吧?”

卓歸怡側目看他,陳褚身子靠在牆壁上,漫不經心地低頭看自己的鞋。

“沒事。”卓歸怡說。

“他是長得有點兇。”陳褚佯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笑了一聲,目光一直凝在她臉上,注意着她的神色,“他帶了點水果,你想拿點過去嗎?”

他指尖微動,袋子的一卦被松開,露出裏邊顏色紅潤的蘋果。

“不用,不吃水果。”卓歸怡搖頭,看他抿唇,又将袋子拿好。

led屏上鮮紅的數字跳動,電梯緩緩提速。

“嗯。所以你會去當啦啦隊的助教嗎?”陳褚又伸手,将懸着的袋卦撈起,随意一問。

卓歸怡只說:“看情況。”

陳褚看出她情緒不佳,低頭看着勒在手心裏的袋子,張了張口,但說不出什麽話。

很快,電梯到達指定樓層。

卓歸怡率先走出電梯,一句“再見”丢在腦後飄過來,陳褚只能擡頭去接,後知後覺說:“再見。”

*

卓歸怡到家,四下五除二抛了背了一天的包,邁進浴室,利利索索将自己收拾幹淨,躺在充滿空調冷氣的房間裏。

手機裏躺着陳褚發來的信息。

沒有上下文,只有一句“對不起”。

卓歸怡看了半天,沒有任何回複,切出聊天框,才将電話撥出去。

昌敏一接通,便是問她怎麽想。

“你忘記,我那時候明明去了彩排,但卻退出正式演出這事嗎?”卓歸怡也直截了當,問出了她一路的疑惑,“你們校藝術團,不止你一個人留下。”

她一個初來乍到的研究生,當然不會跑去湊大一新生藝術團的招新。

一切是怎麽開始的呢。只是碰巧,她去幫韓格打雜、整理他寫完即将刊登的論文時,遇上了校藝術團的指導老師來找老師喝茶。

校藝術團的指導老師是舞蹈家,在束濘大學兼職,遠遠瞅着卓歸怡的儀态不一般,多問了韓格一嘴,才知她是德藝雙馨的藝術家之後,從小浸淫在舞蹈氛圍,便興致勃勃拉住她,要她加入藝術團。

卓歸怡盛情難卻,也暗自心動。

“我記得啊。”昌敏嘆了一口氣,“劉老師已經退休了,老實說這件事,錯與對,團裏的學生分不出。”

拉她加入,給她舞臺的人是劉老師。

讓她甩手離開的人,也是劉老師。

昌敏扣了扣手指,繼續道:“我之後也問過她們的想法,沒有覺得你人不好,這些東西她們又是門外漢。”

“我問過幾個女孩兒,假設你來助教,她們也很歡迎。”

卓歸怡沉默。

話筒裏僅有對方淺淺的呼吸聲,昌敏索性轉了話題:“對了,姜時茶,姜老師呢?她是今年剛來,很年輕的一個姐姐。”

……

最終,卓歸怡還是應下了這件事。

和姜時茶交換了聯系方式,也私下見了一面,即便卓歸怡在此之前,對她确實印象不深。

姜時茶說,她相信她的編排能力。卓歸怡不需要時刻跟隊,只需協助她編排動作和走位,給她意見和肯定即可。

卓歸怡莫名覺得,這差事,就像她從烏藝手上接下的軍訓助班。

八九不離十。

答應了的事,卓歸怡向來上心,連着幾個有空的晚上,她都扛着瑜伽墊子,鋪在她的露臺地上。

一只乳白色的矮腳風扇被她擱在角落,調整過後的風向将周圍沉悶的空氣吹散。

很久沒有真正訓練過,卓歸怡一開始只是做足了拉伸和熱身運動,後來才慢慢開始跟着視頻将基礎動作過一遍。

她的記憶力從小就好,扒舞學舞的速度也很快,但每每學習基礎,她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練習,以追求每個細節形成肌肉記憶。

時間還早,小區樓下有幾個小孩嬉鬧,發了瘋地尖叫,在露臺上十分明顯。卓歸怡關了音樂,一邊平緩呼吸,一邊辨別,隐約能聽見保安物業勸阻的聲音。

近年來,不少賽場上的啦啦隊不再局限,開始嘗試起熱門的爵士舞、韓舞,甚至拉上模特協會進行走秀,也挺熱鬧的。但姜時茶說,就要傳統的啦啦操形式。

花球啦啦。

将整套的熱身和基礎動作順過,卓歸怡的氣息已經有些喘,額間沁出細密的汗,随手一紮的丸子頭也有些淩亂。她盤腿坐在瑜伽墊上,将桌上的平板拿來,開始翻找相關的視頻,研究她們的動作與走位。

托陳褚的福,卓歸怡開始時不時按一下音量鍵以便觀察她的藍牙耳機還有沒有堅持在崗位上,甚至疑神疑鬼地探身往隔壁露臺看一眼。

隔壁黑乎乎一片。

卓歸怡對自己無語,但是冥冥之中總有一股沖動引她擡眼。

然後,事實證明,直覺這事真邪門。

瑩白色光從手中的平板透出,映在她的臉上,G省花球啦啦操的視頻播完,屏幕中央出現相關視頻的推薦。卓歸怡脖子有些酸澀,一邊擡頭,伸手扶住脖子左右微擺放松,下意識斜目往隔壁看去。

隔壁露臺還是一片漆黑,只是有一點刺眼的猩紅微微閃爍,一道身影立在那兒,無聲不息。

“啊!”冷不丁的一聲短促尖叫,打破小區裏保安勉強維持好的安靜。

與此同時,卓歸怡手裏的平板被她下意識往前一抛,哐當掉在鋪着墊子的地上。

視線裏,那道身影像是也被吓了一跳,似乎是先前俯身撐着欄杆的姿态,現在直起身,連帶着那點猩紅往下移動,一路有微不可見的紅苗飛出,很快不知道消失在哪。

“啪。”

對面的露臺猛的亮起燈來,陳褚下意識擡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指尖還夾着剛掐滅的煙頭。

“是我。”陳褚連忙喊她,“我啊,陳褚。”

卓歸怡的心猛的一跳,尖叫出口後嗓子一瞬間失了聲,直到一片空白的腦子重新将腦筋接回,拼命向她發送“這是認識的人”的訊息,才讓她回過神來。

只是砰砰直跳的心還難受着。

“你有病嗎?”卓歸怡抿直了唇,張口就罵。

“對不起。”陳褚适應了亮光才将手放下,他雙臂撐在欄杆上,微微探出身子,一眼便看見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心裏一緊,又多了幾分本就有的懊惱。

“還好嗎?”陳褚皺起眉,“我以後不了,對不起。”

自打電梯不歡而散後,他倆這幾日都沒聯系,也沒見面。

除了陳褚有次點贊了她的朋友圈封面,隔天早上她才去撸了一下貓哥。

卓歸怡瞪着他,邊靠深呼吸來平複狂跳的聲,無語:“陳褚,我可以報警的。”

不過說出口,卓歸怡自己也知道這難以界定。畢竟人家在自己家的露臺,也是她自己在露臺上練舞,何嘗說什麽……犯罪。

不過陳褚沒想啊。他剛到一會兒,指尖夾着的煙還沒燃三分之一。

一開始不開燈不說話只是想逗她,沒想過會讓她如此。

他懊惱死了,皺眉,又往前探了幾分:“對不起。你要不喝點熱水平複一下?”

卓歸怡冷靜了不少,聽他這樣說,也覺得有道理。

她從地上爬起,但盤腿坐久了,小腿供血不足反倒一麻,瞬間又蹲坐下去。

“沒事吧?”現在,一絲不對都能讓陳褚吓死。他尋思着兩個露臺之間的距離,還是不敢将自己置于很大可能會墜樓死掉的處境,他的眉頭皺得很深,“你……小心點站起來,扶着桌子,然後給我開個門。”

話說完,他便邁出很大的步子,進了門。

很快,卓歸怡家的門鈴響起,還有手掌拍門的聲音。

卓歸怡慢慢站起身,立在原地好一會才恢複如初。她想跟陳褚說沒必要過來,但還是沉默地走去開了門。

陳褚在門外等她來開,只按了一聲門鈴提醒她,随後便給她時間。

只不過門一被拉開,他便急沖沖閃進來,伸手輕扶住她的手肘,上下打量一番:“怎樣怎樣?還能站嗎?我帶你去醫院?”

夏日,卓歸怡也套着個棉質短袖,他溫柔幹燥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肘,觸及的肌膚發燙,燙得卓歸怡原本平複了的心好似又多跳了兩下。

卓歸怡輕輕掙開他的手,盯住他的眼睛,懷疑他被吓傻了。

她沉默了片刻,悠悠道:“不用,我剛剛是麻的。”

陳褚也默,擡手摸了摸脖子,看着她詢問:“我給你倒杯水。”

卓歸怡沒拒絕,側過身讓他進屋,探出身去關門。

視野裏,對面門口角落擱置着兩個袋子,應當是陳褚想要丢掉的垃圾。

不像她,卓歸怡買了專用的可降解抽繩垃圾袋,陳褚像是随手拿了個買東西或者點外賣送的袋子。

有個印着麻辣燙logo的透明塑料袋中,有十來個發黴的蘋果。

卓歸怡想起,上周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若有所思,将門關上,順手将玄關架子上不知何時歪掉的擺件擺正。

轉過身便看見陳褚立在客廳中間,專心致志地提着水壺往她的水杯裏倒水。

“那個杯子……”卓歸怡挑眉。

陳褚說:“洗了。”

卓歸怡閉嘴了,邁步過去。

她的水壺一直都是恒溫,她的指尖貼在玻璃杯杯壁,感受着溫水的熱量。

她的眼尾還泛着紅,睜眼看他時,水汪汪的。

“對不起。”陳褚斂眸,輕聲道。

他個兒高,站在她家只開了一盞壁燈的客廳裏,側臉隐在陰暗中,斂着眸有些洩氣的模樣。

卓歸怡抿了口水:“今天那麽早下訓?”

她回頭看眼牆上的挂鐘。

确實過了下訓的點,但陳褚這一身,看起來洗了澡,還洗了腦袋。

“嗯。今晚學校組織開教育會,我跑了。”陳褚如實說,飛快看她一樣,又瞥開,“我回來,路過露臺就看見你了。洗了個澡,出來發現你還在,就想抽根煙。”

陳褚也說不上,為什麽他赤腳邁進露臺,瞥見她削瘦的身影,不假思索就轉身回客廳,拿了包煙,再過來。

我們小陳真是個冒失但是說道歉就道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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