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

她

陳褚睡醒時已經是中午。

自從卓歸怡心血來潮給貓買了個自動喂食器，過往因為他熬夜通宵打游戲睡過頭，沒吃上飯的貓大早上撓門的行為已經不複存在了。

他赤着腳走出房間，尋到窩在露臺的貓，無奈地伸手撓撓它的下巴：“兄弟，記得去跑輪，不然貓糧都不給你添。”

貓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或者不願意搭理他，琥珀般的貓瞳看看他，又轉過腦袋，曬着陽光的尾巴掃了掃。

陳褚懶得管它，擡眸看了一眼隔壁，那邊門緊閉着。

他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摸出手機給卓歸怡發信息。

他可沒忘記隔壁還有個病人。

昨兒他回了家，不知為何就是睡不着，索性爬起來打游戲，打到天蒙蒙亮，發了條信息給她，才倒頭睡過去。

手機裏，某人倒是有回應。

——“退燒了，謝謝你。”

陳褚皺眉，指尖微微往前撥動，一字一句地看他昨晚發的。

——【明天還難受就打電話，醫生說沒退燒要再輸一次液。】

時間跳了兩分鐘，他這邊又發了一條：

【有事打電話。】

洗手臺上方貼着一塊兒玻璃，裏邊的男人裸着上身，肌肉線條飽滿，腹肌和胸肌之類的溝壑随着他俯身吐掉洗漱水更加明顯。

陳褚明顯是個松懶的性子，洗完臉，擰開水龍頭将額前碎發打濕，順手一撸，将頭發都往腦後撇，露出額頭。

他伸手拿起臺面上為數不多的瓶罐，動作娴熟地給下巴塗上泡沫。

打完泡沫，他突然擦幹了水，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打字。

Cc：【好點了嗎？】

Cc：【吃飯沒，一起點個外賣粥？省個配送費。】

收到陳褚信息的時候，卓歸怡和貝安妮正在大快朵頤。

反正，卓歸怡目前這狀态，一點都看不出是個淩晨發燒在醫院打吊針的人就是了。

不過貝安妮還是不敢放肆，拉着她跑去吃私房菜。

還特地給她點了碗藥膳粥先墊肚子。

這家私房的日常菜色十分有名，卓歸怡跟着來吃過幾次，很喜歡他們蒸得白白糯糯的米飯。

貝安妮點得不多，上菜很快，幾個碟子擺在兩人面前，色彩豔麗，令人食指大動。

雞蛋蒸得細膩，茄子焖得又軟又香，卓歸怡很是喜歡。

對于卓歸怡難得的交代感情問題，貝安妮理所應當開始講她和她前段時間撞見的明星小花的哥哥的跌宕起伏。

“簡單來說，”貝安妮抿了一口湯，雙眸微亮，“我們睡了。”

“……”卓歸怡明顯被震驚到。

總結得很好，這個重點劃得像敦煌的浮雕一樣凸顯鮮明。

手邊的手機突然亮起。

卓歸怡探頭看了一眼。

昨晚是多虧了有陳褚，又或者是她剛和好友剖析過他，卓歸怡的情緒在看到熟悉的“搭夥請求”時起了幾分波瀾，抿唇點開信息查看。

她想了幾秒，打開相機将桌上的菜色拍了一張。

但已經吃了不少，拍起來有點怪。

貝安妮是專業拍照的，卓歸怡索性問她要了張開動前的拍的照，轉發給陳褚。

貝安妮看她拿起手機，好奇地探頭看了眼，瞥見上方明晃晃的名字，抿嘴一笑：“睡醒就找你聊天呀。”

卓歸怡只說：“畢竟我昨晚病得快死掉了。”

她垂着腦袋往屏幕上敲字：

——【已經好了，和朋友出來吃飯了。】

她又想起昨晚陳褚為她跑上跑下，糾結地添上一句：

【要不我給你點？】

卓歸怡本想着給他帶點私房菜回去，但是她和貝安妮一聚就不知道時間，等會兒陳褚反而吃不上飯。

她這麽想着，順手打開了外賣軟件，擡眸看了眼身旁往嘴裏扒飯的貝安妮，輕聲：“然後呢？”

“然後他跟我提了結婚。”貝安妮笑嘻嘻。

卓歸怡：“？”

“你也很震驚對不對哈哈哈！”貝安妮手裏的調羹在碗中攪了攪，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撐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當然就拒絕啊，拜托，求婚如果只是一句詢問，那我會被姐妹們笑死的好嗎？”

卓歸怡暫時冷落了手機，皺了眉：“你們在一起了？”

“我覺得沒有，雖然我一直在追他。”貝安妮聳肩，“交往應該從一束花開始。”

私房菜館的環境不錯，她們的小桌周圍是一圈竹子，格檔住與其他桌的視線，隐秘性不錯。

卓歸怡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輕聲問：“你不提醒他？”

貝安妮默了兩秒，笑道：“沒什麽好提醒的，他有過女友，他能不懂嗎？”

卓歸怡皺眉。

貝安妮倒是沒什麽想法，她又夾了一筷子，兩頰吃得鼓起，像個倉鼠：“放心吧，我拿捏着呢。”

她端起那一小盞藥膳湯，有模有樣地和卓歸怡碰碰，當作是幹杯：“寶貝別忘了，我才是高級海王。”

卓歸怡幫她遞了張紙巾，知道貝安妮心裏有數，自己也定了幾分。

她分神掃了眼手機，陳褚回複得很快。

陳褚：【看着不錯。】

陳褚：【你吃吧，我給貓做小貓飯。】

明明是隔着機械的電子屏幕，卓歸怡一直都懶得應付，今日卻難得多了幾分接話的興致。

她放下筷子，長發被她順手挽到耳後，一條簡訊很快傳遞出去。

棄暗歸怡：【小貓飯？】

嗡——

貝安妮站起，說要去趟廁所。

卓歸怡問她知不知道路，得到肯定的回應後便不再管，垂眸看向手心裏的手機。

陳褚給她發了張圖。

私房館裏的信號一般，加載了兩秒才跳出。

貓的食盆滿是手繪的小貓圖案，凹下的中央，鮮黃的雞蛋蓬松細膩，中間夾雜着不少撕成絲狀的雞肉。

陳褚：【蛋黃，羊奶和雞胸肉。】

陳褚：【貓很喜歡。】

貝安妮去了趟時間不短的廁所，回來時唇邊的口紅糊了些。

她問卓歸怡等下能不能自己回家，她有點兒事要先去處理。

卓歸怡當然可以，她多看了幾眼好友，輕笑：“海王翻車？”

貝安妮貼着她哀嚎了一聲，撅起嘴，佯裝委屈：“他媽的，他也在這裏吃飯，不過我們說的話他聽不見。”

“那怎麽翻的車？”卓歸怡好奇。

貝安妮抿唇：“他過來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在和昨晚去livehouse順手加的一個弟弟打電話。”

“倒不是喜歡這個弟弟。”貝安妮崩潰了幾分，“關鍵是他昨兒跟我一起拼車的，加了微信以後一直不還我車費，剛剛好不容易回我，我才直接打個電話過去。”

誰知道，那弟弟在電話裏問她能不能包他。

最致命的是什麽，是她那時候忙着補妝，順手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

卓歸怡聽得直笑，擡手摸摸她的腦袋。

貝安妮貼了她一會兒，才探身拿了自己的手包，嘆口氣道：“哄男人去了，我還沒作呢，不能半途而廢。”

走之前叮囑她按時吃藥。

卓歸怡應下，獨自解決完桌上的菜，走的時候有些撐住，索性開了導航，乘地鐵回。

盛夏的午後，街上并沒有什麽人，倒是路過的甜品店咖啡廳裏坐了不少。

她想給陳褚帶點東西，但又怕一路上冰奶茶溫了，蛋糕軟了，索性一邊走，一邊又打開外賣軟件。

地鐵站的冷氣很足，卓歸怡在風口站了一會兒，只覺得太陽穴隐隐發疼，抿唇飛快往裏走。

自動扶梯徐徐下降，只要有人踏上，它便按早便設定的速率不停運作。

人與人秩序井然，相隔着安靜距離站在扶梯上，大多數戴着耳機口罩，沉默着放空，或是沉默着看着手機。

卓歸怡在外賣軟件上買了兩杯水果茶，将手機收起。

很難不想起，那次和陳褚一起搭乘地鐵。

卓歸怡不是沒跟男生一直搭過地鐵，事實上她和陳褚之間的許多事都很尋常，但偏偏陳褚的某些舉動總會為這間尋常事烙上屬于他的不尋常的印章。

陳褚真有這般好嗎。

卓歸怡抿唇。

突然，視線中前方的人開始松動，扶梯終點不少人徑直跑下。

像是那日的情景重現，列車進站，還在中途的人慌張地擡步想要趕上，節省等待的時間，心裏竊喜自己是幸運兒。

只是她身邊沒有拖着她的挎包，問她要不要追一下的男生。

她還陷在思緒中，她身後的男人卻想要繞過她，一邊說着“借過借過”，一邊擠着過去。

卓歸怡的肩被撞向前，要不是她伸手撐住扶手，人指不定往前倒下。

她下意識蹙眉，看着匆忙往下走的男人，竟也邁開腿追了幾步。

誠然，她不算個幸運兒。

卓歸怡在扶梯終點站定時，列車響起敲鈴的警告聲，門上的紅燈也閃着要人警戒。

那個男人在最後擠進車廂，衣角被夾了一點兒。

但這并不影響列車往前繼續行駛。

deadline這個詞與卓歸怡向來互相排斥。卓歸怡不會不舍得等待下一趟列車的三分鐘，所以不追趕才是她的常态。

和陳褚……只是例外。

卓歸怡擡頭看着信息大屏，上面明晃晃地提醒着下一輛列車即将進站。

算了。

她尋思着。

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