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第一案:誰是真兇(一)

“沈隊,接到報案。”唐薇放下電話嚴肅的看着沈東臨,“晚霞區金陵小區一家五口一夜之間全被殺害。”

沈東臨立馬站起身,把披在椅背上的制服穿好,“去叫上小趙,出警。”

唐薇看着沈東臨神色複雜,“沈隊,燕老師要叫上嗎?”

沈東臨身影頓了一下,“叫上吧。”

“上車!”唐薇在警局門口看到買完早餐往回走的張唐。

張唐嘴裏叼着剛買的糖餅,打開駕駛座接過唐薇手裏的方向盤,唐薇利索的坐到副駕駛上。

“什麽案子?”張唐回了一把方向盤開出警局大門。

坐在後座的趙啓東接過話,“一家五口的命案,作案手法極其殘忍。”

“我操。”趙雯摘下耳機聽到趙啓東的話。

“往哪個方向?”張唐喝了口豆漿問。

“跟着沈隊,他去接燕老師了。”唐薇看着從旁邊法醫所開出來的黑色悍馬出現在面前。

“牛逼。”張唐做了個口型。

前面的車內,坐在車裏的兩人一前一後默默無言,賭氣一樣,非要等對方先開口,窗外的綠化帶迅速後退。

沈東臨忍不住先開口了,“這次是一家五口被剝皮的案子。”

“聽說了。”燕九洲淡淡回答他。

“現場已經被保護封鎖起來了。”沈東臨沒話找話。

燕九洲坐在後座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沈東臨,“嗯。”

“草!”沈東臨耐不住了,“你說你好端端的幹啥和老子提分手!”

“工作時間不談私事。”燕九洲輕輕打斷他。

沈東臨瞥了眼後視鏡,和燕九洲冷靜的眼神對上,瞬間蔫了下去,“行行行,聽你的。”

一個急剎停在穿着制服的幾個刑警旁。

“沈隊,在九樓。”一個刑警給沈東臨指路。

“九洲跟着我坐電梯。”沈東臨看着下車的唐薇他們,“你們從樓梯上,九樓。”

“靠,又讓我們爬樓。”張唐喝着豆漿看着去等電梯的沈東臨。

“你有意見?”沈東臨回頭瞪着他。

張唐躲到唐薇背後,“沒有沒有,您慢走。”

“嚴肅點!”唐薇拍了一下她哥的頭。

沈東臨和燕九洲先一步到了九樓發生命案的樓道裏,兩名刑警保護着現場。

“沈隊。”兩名刑警敬了個禮。

“發現案情的是成年男性死者的母親,據她口述她是早上九點來給死者送羊肉湯房門當時沒有上鎖,推開門走進卧室就看到一家五口被整齊的擺放在卧室床上,她辨認死者五人分別是她的兒子,兒媳和兩個雙胞胎孫子和一個孫女。”一名刑警報告。

“但是由于屍體被破壞的積極嚴重,并不能辨認是否真的是本人,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另一個刑警補充。

“老人家呢?”沈東臨點頭示意。

“已經被安置在了小區物業休息室。”

“沈隊。”唐薇四人從樓梯間走出來,“逃生通道沒有任何痕跡。”

“進去看看現場吧。”沈東臨帶着五人推開門。

“歡迎來到主神空間。”一道稚嫩的機械聲音在黑暗無際的空間中響起。

“沈東臨,燕九洲,唐薇,趙啓東,趙雯,張唐。”毫無感情的語氣平淡的念出每個人的名字,在深不見底的黝黑空間裏傳向遠處,“你們準備好了嗎?”

“怎麽回事?”沈東臨把右手邊站着的燕九洲往身後推,把其他人都保護在自己的後方。

其他人都沒有出聲,冷靜的打量着面前突發的情況。

“歡迎你們進入主神的空間。”那道詭異的電子童音再次響起,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誰?”沈東臨冷靜的發問。

“我是你們的領路人。”童聲回答了沈東臨,“我叫黑坡坎珀斯。”

張唐走上前對着虛無缥缈的空間發問,“那我們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不,你們已經在原來世界的程序已經被抹殺。只能留在主神空間內,不斷輪回。”黑坡坎珀斯不帶一絲語調的回答,“下面,請選擇你們即将被傳送的世界。”

“嘶”沈東臨被突然出現的光刺的閉上眼睛。

所有人也擡手擋了一下。

十道發光的門出現在六人面前。

燕九洲推開沈東臨擋在自己身前的手,走上前。

第一道門上寫着‘艾森覺羅公爵死亡之謎’

第二道門上是‘瓦森叢林深處白骨的秘密’

第三道門上寫的是‘連環剝皮兇殺案’

燕九洲輕輕推開第三道門,霎時光芒乍亮,六人被吸入門內。

......

沈東臨睜開眼,自己坐在一個敞亮的辦公室內,就是本來世界中局長的辦公室,連桌上全家福擺放的位置都一樣,只不過,相片變成了自己和燕九洲的合照。

做的還挺貼心,沈東臨拿起那張合照,是自己和燕九洲一起出去旅游時拜托路人拍的合照,上面燕九洲面無表情,沈東臨咧嘴笑的跟個傻子一樣。

放下合照,沈東臨走出辦公室,按照原來熟悉的路線找到了刑警辦公區。

“唐薇?”沈東臨走到刑警辦公區,看到坐在原來位置上的唐薇的背影,不确定的叫她。

“沈隊?”唐薇起身看着沈東臨,唐薇聲音還有點驚魂未定的顫抖。

“去找其他人。”沈東臨看着唐薇用眼神安慰她,“我去找九洲。”

沈東臨出了警局門口,看到叼着糖糕的一臉詫異張唐,“唐子?”

“沈隊,我...我這。”張唐和早上唯一不同的是他穿着的是法醫人員的制服而不是刑警大隊的制服。

“去裏面找唐薇,我去找九洲。”沈東臨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切急切的想趕緊找到燕九洲。

“九洲?!”沈東臨跑到法醫院辦公室,沒有看到一個人,連燕九洲也不在。

“您找誰?”法醫部的保安走過來看到沈東臨,“喲,沈局長啊,您找哪位?”

沈東臨沒有忽視他的稱呼,但還是找人要緊,“燕九洲,燕老師在嗎?”

“燕九洲?”老保安嘴裏過了一遍這個名字,“這人不是您昨天帶頭破獲的重大毒品案的領頭罪犯麽?”

沈東臨一聽趕緊往警局監獄裏跑。

這頭唐薇已經找到了所有人,五個人站在監獄門口。

“哈哈哈哈哈。”張唐蹲在一間牢房門口大笑。

牢房好像只關押了張唐面前唯一一個犯人,空蕩的吓人,張唐的笑聲在狹長的走廊回蕩,另類的恐怖。

“別笑了,大唐。”趙啓東看着鐵欄杆那頭燕九洲逐漸變黑的臉。

第一案:誰是真兇(二)

“九洲?!”沈東臨的聲音從牢房門口傳來。

幾人迅速反應過來,張唐的笑聲戛然而止,顯然是不敢在沈東臨面前放肆。

“沈隊!在這邊,九列最後一間。”趙啓東迅速反應。

“我贏了,拿出來拿出來。”張唐趾高氣昂的指揮其他人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

“九洲,沒事吧?”沈東臨飛速找過來。

“沒事。”燕九洲被沈東臨拿鑰匙放出來,燕九洲看到沈東臨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肯定是着急了。

那頭幾人看到沈東臨立馬收起嬉皮笑臉。

“沈隊。”趙雯朝沈東臨敬了個禮。

“沈隊!”唐薇也敬了個禮。

“沈隊好!”張唐起身立正朝沈東臨行禮,不過他的禮和其他人不同,他敬的是軍禮。

“沈隊。”趙啓東沉穩的看着沈東臨。

沈東臨确認燕九洲沒事後轉身看着他們,一一回禮,“沒事就好,只要人都在,不管我們到了哪裏,遭受了什麽,都不要緊。”

‘叮’警局內線專屬的鈴聲響起,沈東臨,唐薇,趙雯和趙啓東一起接起電話。

“東區有罪犯自首。”

“有人在北區自首。”

“西區有人自首。”

三人說完愣住了,所有人齊齊看向遲遲沒有放下手機的沈東臨。

“發現案情,晚霞區。”他每說一個詞,所有人都跟着他停頓下來,每個人都不希望接下來聽到的那個詞是自己腦子裏想到的,“金陵小區。”沈東臨接着說,“九樓。”面色一變,“五名成年男性遇害,發現時五人都已經被剝皮且死亡。”

“唐子跟我去案發現場。”沈東臨冷靜的安排,“唐薇,趙雯和啓東你們三個分別去審問報案的犯人。”

沈東臨回頭對上燕九洲永遠古井無波的雙眼,“你和我一起。”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并沒有詢問燕九洲的意思。

“嗯。”燕九洲暗自好笑他的幼稚,但肯定不能當面戳破,要順毛撸,不然毛會炸。

“怎麽回事?”三人坐上車,燕九洲發問,“我們的身份全換了。”他已經注意到每個人的穿着和本身的區別。

“既來之,則安之。”張唐神神叨叨,“不過燕哥你咋成了毒販頭子了,哈哈哈哈哈。”

“閉上你的嘴!”沈東臨左手扶着方向盤在張唐頭上打了一下。“哪壺不開提哪壺。”

“唉。”張唐深深嘆了口氣,凄凄哀哀唱起來,“小張唐啊,地裏黃啊,沈隊不疼,燕哥不愛~”

燕九洲映着被張唐唱的喜慶無比的歌側着頭看着左臂夾在車窗上的沈東臨。

“怎麽了?”沈東臨回頭看他。

“沒事。”燕九洲收回視線目不斜視。

“切,看我還不好意思了。”

幼稚鬼,燕九洲在心裏笑他。

一路打趣,就到了案發的小區樓下。

“沈局。”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兩個刑警迎上來。

和之前一樣的流程,之前已經調查過樓梯間沒有痕跡,但也不能放過,張唐一個人走樓梯上了九樓,沈東臨和燕九洲直接坐電梯上樓,門口還是兩個刑警,不過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一個年輕的,一個年長的。

“沈局好!”同樣的對話,不過在這裏還有不同。

“沈局來一根嗎?”那個年紀長一點的刑警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包香煙。

“他。”燕九洲下意識上前打算幫沈東臨拒絕。

“行嘞,來一根兒。”沈東臨出乎意料的接下老周的香煙,但是沒有點上,熟練地別在耳後。

燕九洲的向前的動作被打斷,整個人尴尬的站在沈東臨旁邊。

“有發現嗎?”沈東臨看着上來的張唐。

“沒有。”張唐搖搖頭,忽然感覺氣氛不對。

張唐看出燕九洲此時的不自在,“咱們進屋看看現場吧。”

“這裏是第一現場嗎?”沈東臨帶頭推開門問小賈,剛一開門一股惡臭就已經傳出來。

“不是。”小賈皺了下眉頭,“這間屋子裏沒有打鬥過得痕跡,一切都很整齊,也沒有發現任何血跡的滴落或噴濺的痕跡,更沒有作案兇器。”

屋子不大不小,九十平米的标準兩室一廳,其他房間的門都敞開着,陽光從屋外照射進來,顯得溫暖無比,這樣一間普普通通的房子,誰也沒有想到有五人被害。

沈東臨看着屋內唯一緊緊閉着的門,推開。

更加濃郁的腐臭味迎面沖來,沈東臨看着面前的少見的,極其兇殘的場景都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屋內窗戶緊閉,但窗簾被綁在飄窗兩邊,明明應該是明亮溫暖的房間此時讓人毛骨悚然。

五個已經被全身剝皮的‘人’整齊的被排列在床的三側,唯一能辨別性別還是身下的生·殖器,五個成年男性死屍以一種極度虔誠的姿勢被擺成下跪的姿勢,雙手合十,利用了屍僵被固定在胸前。

五人對着的是潔白的床單,一絲不染的純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聖潔的白光,床的中央放着一個棕色的小型泰迪熊,安安穩穩的坐在床的中央。

燕九洲跟在沈東臨身後走進門。

“沈隊......”張唐在屋外久久沒有聽到兩人的聲音,推門走進去,想說的話看着屋內的場景硬生生咽了下去,出口變成了一聲國罵。

靜谧的房間裏,沈東臨的鈴聲突兀的響起。

“沈隊。”唐薇打過來,“我們這邊三個犯罪嫌疑人全都是和金陵小區九樓的兇殺案有關有關的。”

沈東臨沉默了一秒,“你們接着跟進,盡量多了解一下情況,我們這邊準備勘察現場,局裏見。”

“來吧。”張唐戴上手套。

燕九洲蹲在左側兩個屍體身後,仔細觀察着兩具屍體的腐爛程度,他眉頭緊皺,“不對。”起身快步走到床尾跪着的那具屍體後小心的觀察着那具屍體。

“嘶”張唐看着五具屍體身下的生·殖器全被割掉了,而且割下來的部分被放在了每一具屍體的旁邊,整齊的擺放着,“變态啊,靠!”

“既然他們全都被剝皮那皮呢?”燕九洲起身走到沈東臨身邊。

沈東臨蹙眉緊盯着老周和小賈的方向。

“怎麽了?”燕九洲順着沈東臨的目光看過去,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那兩人在右側取樣。

“沒事。”沈東臨攔着燕九洲的腰,往屋外走。

“這些屍體死亡時間不一樣,間隔最小三天前被害,最大七天前。”燕九洲脫下手套,“而且,能做到完整把人皮剝下來的并且切口整齊的,兇手必須要有一定的醫學知識,我覺得他的職業很可能和醫生一類相關。并且。”燕九洲想到剛才的場景,“能夠把受害人殺害并殘忍剝皮最後擺成這樣的姿勢的,犯罪嫌疑人一定有極其強大的心理素質。”

兩人在客廳翻找着可疑線索,“拿個材料袋給我。”沈東臨凝視着茶幾上的東西。

其他人把五具屍體運了出去,沈東臨和燕九洲站在卧室內做最後的檢查。

“你說,這個泰迪熊是什麽意思?”燕九洲叫住在床下鋪的地毯上采樣的沈東臨。

“一定和我們的罪犯有關。”沈東臨把最後一支沾了血跡的棉棒放進材料袋,起身,“為什麽他要把那些屍體擺成朝拜的姿勢,而且你進來的時候感覺到了嗎?”沈東臨環顧一周,“其他房間配色都是淡紫色和粉色,只有這間卧室是白色,牆是白色,地板是白色大理石,床是白色,地毯是白色,就像淨化一樣。我懷疑兇手可能有信仰崇拜。”

他看着周圍的環境,想起剛才外屋的布局,“不對,還要查這間房子的屋主,能裝修出一間這樣的卧室,一定早有預謀。”

“東臨。”燕九洲打斷他,指着一個隐蔽的櫥櫃裏的顏料,“你看。”

壁櫥最下面一層放着一桶快要見底的白色顏料,已經幹涸了,出現了裂痕。但仍能看出是近期使用過的,并不是久放的。

“顏料周圍和內部已經幹了,而且出現了幹裂。”燕九洲伸手在油漆桶周圍摸了一下,“完全幹了。”

“初步估計,已經有超過七天的時間了。”燕九洲繼續說出自己的判斷。

“那我剛才的推斷就作廢了。”沈東臨走到燕九洲身邊,結果那桶幹涸的油漆,忽然想起剛才燕九洲關于死者的被害事件推測,轉身看着蹲在地上的燕九洲,“你剛才是不是說五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最長有七天。”

“嗯。”燕九洲對上沈東臨的眼睛,秒懂他的意思。

“讓趙雯先把最先被害的死者身份确認。”沈東臨把油漆桶和旁邊已經幹在一起的兩把刷子遞給進屋的痕檢人員。

“怎麽了?”沈東臨蹲在燕九洲旁邊。

“手機給我。”燕九洲從監獄裏出來,身上什麽都沒有,一身法醫服和手套都是剛從痕檢人員那邊要來的。

燕九洲結果沈東臨的手機,熟練地打開手電筒,往床下一照,有個東西在隐隐的反光,“你胳膊長,幫我夠一下。”

“什麽東西?”沈東臨爬下去伸手一摸,冰涼的觸感,隔着塑膠手套好像還能摸到粘粘的東西。

“這是,手術刀?”沈東臨看着手上沾着已經變得黑紅色血跡的小刀。

“嗯。”燕九洲從沈東臨手上把小刀拿過來,仔細看着,“上面有指紋。”

燕九洲眯眯眼,“剛才五具屍體其中有一具拇指留下了帶有指紋的部分。”

“兇器嗎?”沈東臨問他是不是作案兇手的兇器。

“不太可能。”燕九洲搖搖頭,趁着陽光的方向仔細觀察,“這把刀的磨損程度太小,如果兇手只用這把手術刀就完成了全部的兇殺案不太可能。”

“先回局裏,唐薇他們那邊也有了結果。”沈東臨剛收到唐薇他們發過來的短信。

燕九洲點點頭,把手術刀放進材料袋裏。

“你說我們為什麽會來到這個世界?”沈東臨開着車,旁邊坐着燕九洲,後座是張唐。

“不知道。”燕九洲隔着材料袋打量剛才發現沾着血跡的手術刀。

“黑珀坎珀斯說我們在原來的世界的數據已經被抹殺了,那我們本來就是一串數據嗎?”張唐扒着前座的椅背。

“那我們還能回去嗎?”張唐接着問。

“估計不會了吧。”沈東臨嘆了口氣,“接下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燕老師。”趙雯已經在警局大門口等着三人。

“有結果了嗎?”燕九洲把手裏的材料袋遞給趙雯。

“有了,五具屍體死亡時間不一,最長七天,最短三天。”趙雯接過材料袋,跟着燕九洲一起往裏走。

“燕老師神了。”張唐聽到檢驗結果和燕九洲推測的一致,忍不住再次感嘆。

“化驗上面的血跡用最先被害的死者的血樣,至于上面的指紋......”燕九洲想了一下,五具屍體全被剝皮,只有一具的拇指留下了帶有指紋的皮膚,“和那具拇指帶有皮膚的進行對比。”

“我先去了解唐薇那邊的情況,我們電話聯系。”沈東臨把燕九洲送到法醫部門口。

“嗯。”燕九洲帶上藍色的醫用口罩,關上玻璃門,擡頭和沈東臨對視。

......

“沈隊。”坐在審訊室門口的三人看到沈東臨一齊站起來。

“逐個報告。”沈東臨結果唐薇做的總結筆記看了一眼。

“沈隊,我這邊是一個中年婦女,說是彭三千的妻子,她為了保護自己的情人殺害彭三千。”唐薇彙報自己這邊的情況。

趙啓東接着說,“我這邊是一個年輕男性,自稱是錢常的兒子,因為財産分配不均一氣之下失手殺害錢常。”

“還有一個呢?”

“另一個是趙雯去旁申的。”

‘滋滋’

沈東臨接通手機,“九洲?”

“好,馬上過去。”沈東臨挂下電話,“燕老師叫我們都去法醫部。”

“好。”

燕九洲最後檢查的是最先被害的屍體,兇手很奇怪,他在剝皮的過程中非但沒有破壞被害人的致命傷,反而可以說他在盡量保護被害人的致命傷部位,而且剝皮手法極其高明,幹淨利落,可以說都是一刀下去沒有回刀。

“來了。”燕九洲放下手上的解剖刀,看向推門進來的四人。

“你這邊有什麽發現?”沈東臨看着解剖臺上已經擺好的兩具屍體。

“趙雯去那拿化驗報告了,五具屍體全是男性,全被剝皮,剝皮手法和閹割手法應該是出自一人,但奇怪的是,五具屍體的致命傷卻不同,不同的部位,不同的兇器,不同的傷口深淺。”燕九洲皺眉。

“你們來看。”燕九洲帶着他們走到第一具屍體旁邊,“我這邊五具屍體的的致命傷已經可以确認,最先被害的死者是刺進心髒的手術刀,第二名被害人是被利器隔斷喉嚨放血死的,但是在現場并沒有看到多餘的血跡,那裏很可能就不是第一現場,除非兇手還清理過現場。這位死者沒有致命的外傷,但瞳孔縮小,我初步懷疑是中毒。”燕九洲把第三位受害者的眼皮扒開。

“然後是第四位受害者,他的致命傷在後腦,兇手用鈍器砸向死者後腦。第五位受害者同樣是被利器刺中致命部位,但是兇手連刺三刀,很明顯兇手的情緒處于極大波動的狀态。”

“辛苦了。”沈東臨拍了拍燕九洲的肩,順便揩油。

“老師,報告結果出來了。”趙雯走進來,看到剛進屋的四人,“沈隊。”,朝其他人點頭問好。

“五位死者的被害時間先後和您的推測基本一致。”趙雯把報告交給燕九洲。

“嗯。”燕九洲看完把結果遞給沈東臨。

沈東臨結果報告拿在手上,先問趙雯:“小雯,你負責旁申的那個嫌疑人報告一下。”

“一位年輕孕婦,自稱是李政的情婦,因為孩子不被李政承認,兩人在争執中失手砸死李政。”趙雯快速回憶。

“不是,這三個人是約好的嗎?”張唐有點懵逼。

“有自首原因嗎?”沈東臨問趙雯。

“有,因為屍體不見了。”

沈東臨看着先前唐薇給自己的記錄表,其餘兩個嫌疑人下面全記錄了同樣的備注——屍體失蹤。

“現在這五具屍體的身份能确認嗎?”沈東臨彈了下手上的紙。

“目前只能确認一具,唯一帶有指紋的死者在指紋庫裏匹配到了。”趙雯翻開下一頁報告,“死者姓名孫文利,年齡48歲,祖籍京都八口區。”

“趙姐。”一個法醫走進來,“其中一名死者有過獻血經歷,能核查到身份。”她把報告交給趙雯。

“死者王承森,年齡50歲,祖籍京都晚霞區,金陵小區,9樓。”趙雯放看着沈東臨,繼續讀下去,聲音難得的有些顫抖,“902室。”

就是他們今天出警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地址。

幾人對視,都陷入沉思,感覺到了這次案件與往常的不同。

“所以現在能确認的是第一和第二具屍體。”燕九洲出聲打破衆人的沉思,他按死者被害時間由前到後排序。

“不可能一個案子出現這麽多被害人,繼續查,三個犯罪嫌疑人承認的死者和這五具屍體之間一定有聯系。”沈東臨接過趙雯手上的報告信步走出法醫部往審問室走。

張唐看着燕九洲聳聳肩,跟着沈東臨一起出去了。

“對了。”沈東臨走到審問部門口想起來,“先去把裏面和死者有父子關系的嫌疑人拉去法醫部和五具屍體分別驗一下,還有那個孕婦。”

“沈局!”原先的局長變成了副局長,“立刻把放出的犯人關押!這是上級的命令!不得違背。”

“抓錯人了!”沈東臨只想專心破案,不想搭理這個世界的其他事情,不耐煩的皺着眉。

“你這是妨礙執法!”副局長瞠目指責他。

“沈隊,要不先......”唐薇看到副局長從腰間取出手铐。

“不行。”沈東臨打斷她想說的話,轉身對上副局長警惕的眼神,“我們需要燕九洲的協助。”

“你這是違法!”副局長咆哮着向沈東臨撲過去。

“把我關進去。”燕九洲及時打斷這場鬧劇。

“我說了不可能。”沈東臨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說把我關進去。”燕九洲再次發話,微微仰頭對上沈東臨漆黑無底的,甚至飽含怒火的眸子。

“把他關進去。”沈東臨不想看他,對着張唐說。

“沈隊,可......”張唐出聲想要挽救。

“沒聽到我說嗎?把他關進去。”沈東臨一股火氣沖上心頭,沒由來的煩躁,解開領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想要舒口氣。

“是。”張唐按照規矩拿出手铐把燕九洲雙手拷在背後,“燕老師,對不住了。”

“沒事。”在被拷住前燕九洲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張唐,看着背過身的沈東臨,示意他把東西交給沈東臨。

“找到那個泰迪熊。”燕九洲經過沈東臨身邊時壓低聲音小聲的說了一句。

沈東臨沒回話,顯然是生氣了,燕九洲笑了下,也沒再說什麽,該傳達的已經傳達到了。

“燕老師。”張唐把燕九洲帶到一間單人牢房門前,“先委屈您了。”他把手铐拿下來。

“你們去忙吧。”燕九洲微微颔首,“不用管我,目前能做的我已經完成了,至于後面的......”

“東臨絕對有這個能力完成。”他對沈東臨充滿自信。

‘叮叮’

張唐接起電話。

“喂?沈隊?嗯,好的。”張唐把手機遞給燕九洲,“燕老師,沈隊要跟您說話。”

燕九洲拿過張唐的手機,“東臨。”

那頭的沈東臨沒說話,好像在醞釀着,也像在壓抑着。

“照顧好自己。”最後沈東臨憋出五個字。

“嗯,好。”燕九洲把手機遞給張唐,“他要和你講。”

“沈隊,好的。”張唐看了眼燕九洲,“嗯,我知道了。”

“燕老師,沈隊說把手機留給您,我們保持聯系。”張唐挂下電話後把手機給了燕九洲。

“好。”燕九洲結果他遞來的尚存餘溫的手機。

“那我走了。”張唐把牢房的鐵栅欄門輕輕掩上。

“不鎖上嗎?”燕九洲看着他留下的門縫。

“沈隊說不鎖,給您留個縫,還能出來晃晃。”張唐說着想起什麽,“沈隊還讓我囑咐您,別上牢房裏面的廁所,想上廁所的時候出去上。”

“行,我知道了。”燕九洲腦補了一下沈東臨的心理活動,被沈東臨此時內心的小糾結逗笑。

這頭燕九洲坐在‘吱吱’晃動的鐵床上仔細揣摩着這起案件兇手的心理,那頭沈東臨帶人去證據科找燕九洲囑托的那個泰迪熊。

“找到了嗎?”沈東臨抓到一個經過的科員。

“剛才還放在這裏的,怎麽一下就不見了。”那人搖搖頭繼續去找。

“沈局,在這裏。”一個科員拿着用材料袋裝着的泰迪熊走過來。

“在哪裏找到的?”沈東臨結果袋子。

“掉在桌子下了,不過也奇怪,我明明記得放在裏屋了,怎麽在外屋,可能我記錯了。”

“你不是證據科的吧。”沈東臨看着他。

“是,我是剛才出來上廁所,路過門口看到您進來打個招呼。”老周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您來一根嗎?”

“不了,警局裏不能抽煙。”沈東臨看着他拿出的煙包,“你這是什麽牌子的,很少見。”

“這個呀。”老周不在意的把煙放回去,“雜牌子,随便買的,不值什麽錢。”

沈東臨拿着袋子去了法醫部。

“趙雯,把這上面的血跡采樣和五具屍體對比。”沈東臨把證據遞給趙雯。

“好的,沈隊,這是剛出來的分析結果。”趙雯把剛打印出來的結果拿給沈東臨,“根據錢一鳴的血液去匹配了五具屍體,他和其中一位死者有父子關系。這是另一份報告。”趙雯從下面拿上來另一份檢驗結果,“根據孕婦的靜脈血,檢測出她肚子裏的孩子和其中一名死者具有血緣關系。”

“那現在我們有四具屍體能暫時确認身份,我再去審一遍嫌疑人。”沈東臨走之前回頭交代她,“記得把泰迪熊身上的血跡和五具屍體分別檢驗。”

“好的。”

‘滋滋’沈東臨剛出來手機就響了,備注是唐子,但打過來的是燕九洲。

“東臨,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燕九洲語氣急促,顯然是靈光乍現。

“我這邊也有進展了。”

“你先說你的,讓我看看我的想法有沒有對的上的地方。”燕九洲斜靠在陰冷的牆上,一縷陽光從牢房上的一個小小的窗瀉進來卻不帶一絲溫度。

“這邊已經能确定四位死者的身份,兩個犯罪嫌疑人提供的血液樣本正好和其中兩具屍體分別匹配。”沈東臨握緊手上的電話,“已經找到了你說的泰迪熊,我送到趙雯哪裏去檢驗了。”

“我忽然想到我們都忽視的一件事。”燕九洲聽完沈東臨那邊的結果更加确認自己的想法,“我們完全忽視了三個犯罪嫌疑人來自首的原因,他們都有一樣的原因,東臨。”

“我知道,屍體在隔天就不翼而飛。”

“如果三位犯罪嫌疑人都沒有說謊的話,那麽這起案子就還有主謀。”燕九洲直起身在昏暗的房間裏打轉,“每位死者的死亡時間都有一天的間隔,不可能這麽巧合這三位犯罪嫌疑人越好隔一天殺一個人,一定是有人計劃好了一切,在背後引導他們完成自己的計劃。”

“嗯,現在我們有五具屍體,但只能找到四個嫌疑人。”沈東臨喝了口水,“基本能确定是第二位死者殺害了第一位死者,然後分別是第三,第四,第五位死者被害,那麽問題就出現了,是誰殺了第二位死者。”沈東臨坐在座位上身體微微前傾。

燕九洲閉上眼,聽着電話那頭沈東臨輕微的喘息聲沉下心思考。

‘吧嗒’,‘吧嗒’

燕九洲聽到沈東臨那頭的腳步聲,“準備去哪裏?”

“吃午飯。”沈東臨出現在燕九洲面前,揚揚手上的手機,朝他痞氣的笑。

......

“我好餓。”張唐賴在趙啓東的椅子上,揉了揉肚子。

“我也餓!為什麽沈隊能去吃飯?!”唐薇激動的想到剛才走出去的沈東臨。

“他才不是去吃飯的。”趙雯抱着一沓資料走進來,“有活了。”

“吃飯。”趙啓東手上拿着四份盒飯。

“唉,好像家裏的飯啊。”唐薇看了一眼盒飯捧着臉嘆氣。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是所有人都不能避開又拼了命想去逃避的話題,但血淋淋的事實就放在這裏,他們,回不去了。

“趕緊吃飯吧,吃完飯快幹活。”張唐坐在趙啓東身上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妹妹。

......

“你不是去吃午飯嗎?”燕九洲看向鐵欄杆的那頭。

沈東臨眼神狠厲的像鷹爪一樣死死鈎住燕九洲,像一只餓久了的狼,緊盯着被自己圈在牢籠裏的中意的肥羊。

“我這不是來了嗎?”沈東臨猛地按住欄杆,燕九洲都能感覺門震了下。

真生氣了,燕九洲看着沈東臨雙手緊攢欄杆。

“來吃牢飯啊。”燕九洲難得講了一個冷笑話。

“出來吧。”沈東臨把虛掩着的門拉開。

“咳咳。”燕九洲有氣管炎,在陰冷的地方呆久了就會止不住的咳嗽。

沈東臨生氣的看着他,“現在開心了?跟你說不讓你進來你非要進,我真他媽的服氣!”

燕九洲及時順毛,拉住沈東臨帶有繭子的手,“嗯嗯,我的錯,以後都聽你的。”

“啧,每次都來這套。”沈東臨冷峻的臉龐微微柔和下來,但語氣還是強硬的對燕九洲說:“你要是真聽我的就不會分手了。”

“誰說要分手了?”燕九洲實在看他走不出那天随口說出的話,還是可憐可憐他。

“不是你說的嗎?”沈東臨愣了一下,甚至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燕九洲松開沈東臨的手,俏皮的在沈東臨耳邊輕聲說了句:“幼稚。”然後快步走出了關押區。

“燕老師。”四人看到走進來的燕九洲放下筷子站起來看着他。

“沒事沒事,你們趕緊吃飯吧,別管我。”燕九洲走到白板旁指着上面羅列的一系列現場照片,“我來研究案件,你們先吃飯。”

“我放你出來又不是讓你來研究案子的。”沈東臨緊跟着走進辦公室,“放你出來吃飯的。”

“沒事,我現在不太餓。”燕九洲想越過沈東臨去夠旁邊放着的白板筆。

“我說讓你吃飯。”沈東臨借勢摟住燕九洲纖細的腰身。

燕九洲之前忙的天昏地暗,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擠給工作,完全忘記吃飯,硬是在一個月裏餓出了胃出血,那段時間恰好遇上了一起碎屍案,起初他瞞着所有人不去看病,還是一天早上沈東臨被廁所裏他的嘔吐和咳嗽聲吵醒,走進去一看,燕九洲面前的洗手臺裏全是被咳出的血絲。

沈東臨趕緊帶燕九洲去醫院拍片,拍出來的結果可以說是很不好,沈東臨那段時間強制燕九洲必須休息,但還是沒看住,讓燕九洲從趙雯那邊偷偷得到了案件的消息。

“我說了我不餓。”燕九洲對于案件有着特殊的堅持,他可以說是天生就是做刑警的料,奈何因為早産導致的身體虛弱,體力跟不上,燕九洲最後彎道超車,考上華國最好的醫科大學的金牌法醫學系,當上了京都第一刑警大隊的法醫部主任。

“我現在讓你必須去吃飯!”沈東臨看到他這樣就又着急又心疼又生氣,簡直變成一個矛盾綜合體。

“趕緊走。”張唐見勢不妙趕緊在背後做口型,四個人端着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的溜出辦公室。

“又吵起來了。”唐薇無奈的嘆了口氣。

“你什麽時候見這兩個人不為案子吵架那簡直就是見了鬼了。”張唐翻了個白眼。

“燕老師也是的,上次差點動手術還不好好吃飯。”

“沒辦法,連沈三歲都治不住他。”趙雯嘆了口氣,燕九洲可以說是她出了象牙塔以來的導向标,在她心中簡直就是領路人,父親一樣雄偉的形象永不滅。

“吃肉嗎?”趙啓東默默把自己菜裏的肉挑出來放進張唐碗裏。

“狗男男。”唐薇目睹了全過程,撲向趙雯,“親愛的~人家也要嘛。”

“嘔。”張唐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去哪?回來!”沈東臨按耐着怒火的聲音從敞開的大門穿出來,随着聲音出來的,是燕九洲消瘦的身型。

“吃飯!”燕九洲剎住腳步,回頭瞪了一眼房間裏的人。

“等等我。”沈東臨跟着燕九洲走出房間,轉頭就看到四個吃瓜群衆。

“吃你們的飯!”沈三歲惡狠狠。

“吃吃。”張唐扒拉着剩下的白米飯,還不忘監督唐薇,“翠花,你這個不行,光盤行動知不知道,我們作為公職人員要帶頭施行。”

......

餐廳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連食堂大媽們也不在崗位上堅守,飯菜冒着騰騰白霧,這個世界的警局很奇怪,好像只有他們幾個活人一樣,但在必要的時候卻總會出現那麽幾個npc來帶起他們的節奏。

“你吃什麽,我給你打,你先坐着。”沈東臨接過燕九洲手上的餐盤,嘴上雖然問着,但其實根本不打算考慮燕九洲的意見,徑直走到窗口給他打飯。

“要點帶辣的。”燕九洲是蜀市人,從小簡直就是把辣椒油當水喝,自從那一次被檢查出胃病後氣管炎後徹底被沈東臨禁了辣椒,這會兒聞着滿屋飄香的辣椒味饞蟲在肚子裏慢慢蘇醒。

“想都別想。”沈東臨無情駁回。

“舉起手!蹲下!”一個刑警忽然出現在食堂門口,舉着槍對準燕九洲。

“別開槍,收回去!”沈東臨猛的轉身,看到燕九洲被人用槍指着心都被吓的停跳了一拍。

“別激動。”燕九洲冷靜的舉起手慢慢蹲在地上。

“沈東臨,你作為警察局的最高官員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罪犯在警局內随意活動!你,你就等着處分吧!”刑警激動的指着沈東臨,“現在把他關回去!要不是這兩天忙着運走其他犯人和調查案子,你早都被處置了!”

“不行。”沈東臨堅定的看着他,“我親自看着他,不會讓他逃走的。”

“好啊你,沈東臨!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當上這個局長的!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你簡直是目無王法!氣死我了!”說完這段義憤填膺的話那位刑警居然就走了。

沈東臨和燕九洲還以為他是去叫人了,結果等了半個小時他都沒回來。

“所以這是走劇情嗎?”燕九洲看着沈東臨還維持着那副堅持的傻樣。

“不知道,應該不會再來了吧。”沈東臨把餐盤端給燕九洲,“趕緊吃飯,吃完飯開工了。”

燕九洲看着盤子裏的青菜炒蘑菇,清炒菠菜,和一份白米飯,保持的冷靜的臉上漏出一絲裂痕,不可以死的擡頭看着沈東臨,“你就讓我吃這個?”

“那你還想吃什麽?”沈東臨把自己的餐盤舉給他看,為了監督燕九洲健康飲食,他在那次之後都陪着燕九洲吃一樣的清粥小菜,也是安慰一下燕九洲內心的不平衡。

“好吧。”沈東臨做到這份上燕九洲心裏又感動又惱火,也不好對他生氣。

“你去再審犯罪嫌疑人了嗎?”燕九洲喝完最後一口湯問他。

“......”

燕九洲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忘的一幹二淨,“你怎麽回事,換了個環境不适應嗎?”

沈東臨根本不會出現像這樣的疏漏,他現在這樣一眼就被燕九洲看出問題。

“你慌了,東臨。”燕九洲坐在沈東臨對面看着他。

“沒有。”沈東臨反駁他。

“你之前不會這樣的。”燕九洲句句直逼要害。

沈東臨放下筷子別過頭不說話,也不看燕九洲。

“是因為我嗎?”燕九洲坐到他旁邊。

“不是。”沈東臨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

“別擔心我,東臨。”燕九洲握住他的手,冷靜的黑眸和沈東臨對視。

沈東臨從來了這個世界就沒一秒鐘不去擔心過,一上來燕九洲就被關在牢房裏,沈東臨從來沒想過,自己抓了那麽多重刑犯,把那麽多罪有應得的惡人關進監獄,居然在自己厭惡,自己熟悉的牢房裏找到了燕九洲。

“你讓我怎麽能不擔心。”沈東臨把腦袋埋進燕九洲的肩窩裏,聲音有些沙啞,“你現在的身份可是毒犯,是要被......”是要被處以死刑的。

剛才沈東臨看到那個突然出現的刑警拿槍對着燕九洲的時候心都停了,他那麽好的九洲,怎麽能,怎麽能死。

“沒關系的。”燕九洲抱住他,在他發梢輕輕印下一吻,“你也聽到那個系統說了,我們是會不斷輪回的,就算這個世界我死了,那也是這個身份罪有應得,我們下個世界還會重逢的。”

“不。”沈東臨執拗的抱緊燕九洲,想把自己健碩的身軀縮進燕九洲單薄的身板裏。

“你怕疼,被槍穿過身體是很疼的。”

燕九洲現在的身份這樣級別的毒犯是要被槍·斃的。

“會好的。”燕九洲想起沈東臨當時去出一個任務,罪犯非法持有槍械,沈東臨為了救一個小男孩被罪犯打穿左肩,直接在ICU帶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才被送了出來,沈東臨一醒就抱着陪在床邊的燕九洲哭,不出聲的哭,哭完之後也像現在一樣不好意思的把頭埋進燕九洲的肩窩,呢喃着說:“九洲,還好你沒當刑警,被槍打很疼的。”

燕九洲怕疼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早産時太虛弱,到五歲前都是依靠着打針,喝中藥,吃補品續命,後來見了針管就怕,見了醫院就繞道。醫生都束手無策,下了死亡期限,活不到十二歲,五歲後遇到了皮糙肉厚的野孩子沈東臨居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燕九洲信佛的奶奶到當地有名的廟裏去算,據說遇到了貴人燕九洲才能活下來。

燕九洲覺得,沈東臨就是他的貴人。

“好了好了。”燕九洲收回跑遠的回憶,拍拍沈東臨的背,聲音放柔對他說:“現在不是杞人憂天的時候,我們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先把眼前的案子破了,那麽多受害者在等着我們給他們一個交代呢。”

“回來了。”趙雯看着并肩進來的兩個人。

“嗯,準備開始。”沈東臨還帶着一點鼻音。

“沈三歲又哭鼻子啦。”張唐和趙啓東咬耳朵,那次沈東臨醒來就抱着燕九洲哭的事情傳遍了整個京都第一刑警大隊。

“我們現在把所有人的開始第一次集中分析,然後我再去提審嫌疑人,有想法就發言,我來記錄。”沈東臨走到白板前拿着筆。

“我先來說一下我的。”沈東臨把自己需要的照片圈起來,“通過這幾張對發現死者屍體的房屋布置對比圖我們可以看出,只有擺放死者屍體的房間在近期內是進行過二次裝潢的,燕老師和我在這個房間的一個櫥櫃裏也找到了二次粉刷疑似使用的已經幹掉的油漆。”油漆桶的內部也被清晰的拍了下來。

“我們在這裏有幾個疑點,第一個是這間卧室到底是屋主粉刷還是兇手為了掩蓋現場做的處理,第二是他或他這樣粉刷這間房間的原因,我覺得如果是兇手進行的現場僞造,那麽為什麽他會把整個房間的牆壁粉刷成白色,而且我們進現場的時候窗簾大開,窗戶緊閉,配合屍體被這樣擺放的動作,讓我懷疑我們要找的犯罪嫌疑人具有極其強烈的宗教信仰。”沈東臨的字跡蒼勁有力,公正有序的依次寫下。

“我這邊剛查出來發現死者的房屋所有人是王承森,也就是第一位被害者。”唐薇站起身看向衆人,“而且這個房子只有王承森的名字,并沒有其他人的名字。王承森離過一次婚,膝下沒有子女,目前也處于單身狀态。”

“前妻是誰?”沈東臨蹙眉思考。

“是孫曉慧,所有信息均和我剛才審問的犯罪嫌疑人身份一致。”唐薇把照片貼上來。

“那這個孫曉慧就是和王承森離婚後又和彭三千再婚,然後因為和錢常的婚外情被彭三千發現從而殺害死者彭三千。”張唐看着白板上一連串的人物關系。

“沒錯。”唐薇把剛打印出來的孫曉慧的資料發給衆人。

“孫曉慧到目前為止一共有過兩次婚史,第一任就是死者王承森,第二任是死者彭三千。”

“我再來給大家理一下五位死者的死亡時間先後。”燕九洲起身接過沈東臨手上的筆,“首先我們已經能确認所有的被害人身份。第一位被害者是王承森,死亡時間是七天前,第二位被害者孫文利的死亡時間是六天前,第三,第四位死者彭三千和錢常的死亡時間分別在五天前和四天前,而最後一位死者李政的死亡時間是在三天前。”燕九洲的字跡和沈東臨的蒼勁不同,他的字體很清秀,但儒雅中又帶着力量。

“根據兩位承認與被害人有關的犯罪嫌疑人提供的血液樣本,已經檢測出死者錢常和嫌疑人錢一鳴确實是父子關系,而死者李政和嫌疑人鄭羅娜肚子裏的孩子血緣關系匹配的結果也超過百分之九十五。”趙雯把電子報告投屏。

“我需要補充的就是首先完成剝皮的犯罪分子一定有外科解剖的基礎知識,但他同時有宗教信仰,可以暫時排除公職人員。”燕九洲補充發言。

“我覺得我們要找的剝皮嫌疑人是男性,而且是身手矯健,有長期鍛煉經歷的男性。”趙啓東坐在後排沉穩的說:“根據三位來自首的犯罪嫌疑人的說法,他們都是在發現屍體被盜後驚慌之下來報警的,那麽剝皮的兇手要在五位成年死者死後形成屍僵的情況下搬動五具成年男性重量的屍體,以我們之前的經驗很少有女性兇手完成這樣的現場。”

“但我覺得這樣的現場擺放和布置也不能完全排除女性作案的可能性,這種充滿設計的現場也符合女性兇手的側寫,而且,五位死者的生·殖器全被割下,我覺得兇手內心一定對與生·殖器産生聯系的一些事情創傷,例如兇手曾被強·暴或性·虐待等。”張唐反駁他。

“我覺得我們要把關注點放在時間這條線上。”沈東臨再次站起來,“如果這起案件真的包含着四個不同的犯罪嫌疑人,那麽完成最終偷屍剝皮的那個人是怎麽能把握的這麽精确的時間,還有就是,我們目前只有三個嫌疑人來自首,如果他們說的是實話,那麽我們現在假設殺死王承森的是第二位死者孫文利,那麽孫文利是誰殺死的?”

“好,那先讨論到這裏,我們現在去二審犯罪嫌疑人,唐子和我去審孫曉慧,九洲和唐薇去審錢一鳴,趙雯和啓東去審鄭羅娜。”沈東臨根據嫌疑人的特點安排人。

孫曉慧可以說是三位來自首的犯罪嫌疑人裏最老道的,經歷太多,不适合女性去審訊,錢一鳴很有可能屬于激情犯罪,需要冷靜的燕九洲和女性去耐心審問,而鄭羅娜是孕婦,趙啓東和趙雯屬于沉穩和理論派,比較适合情緒容易激動的孕婦。

雖然已經把大致捋了出來,但衆人不知道着到底是接近真相的鑰匙還是只是冰山一角,讨論室被看似溫暖的陽光籠罩着,但卻沒有一絲溫度,每個人的心都是冰涼的,錯綜複雜的人物關系,離奇的案件和隐隐的不安萦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你好。”燕九洲坐在錢一鳴的對面,冷靜的注視着面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孩。

“姓名,年齡這些基本情況講一下吧。”唐薇大開記錄本。

“該說的我剛才都說了!”錢一鳴情緒激動的捶桌子,“人就是我殺的!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現在不是你該叛逆的時候。”燕九洲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你可能覺得,殺人很簡單,那口氣沒了就是沒了,但你有考慮過後果嗎?你一個行為給多少人帶來了嚴重的後果,你想過你的母親嗎?你的其他親人怎麽想?你有喜歡的人嗎?在他的心裏你會變成什麽樣的?嗯?”燕九洲撐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附身看着眼角還貼着醫用膠帶的青年逐漸攤下去,“現在能冷靜下來了嗎?”

“是我殺了他。”青年顫抖着,帶着鐐铐的雙手慢慢捂住自己的雙眼,低着頭,極沒有安全感的的一個自我防護的姿勢,“但他該死!他承諾給我的沒有實現!”他再次變得激動起來,雙手拼命舞動着,被鐵質的鐐铐勒出了紅痕。

“不用。”燕九洲讓準備進來的兩個刑警止步。

“給他倒杯水。”燕九洲注意到青年幹裂起皮的嘴唇。

“喝口水,慢慢說。”燕九洲接過刑警遞來的紙杯放在青年面前。

青年急不可耐的拿起紙杯,快要把紙杯捏扁,一口喝完了一杯水。

“我,我叫錢一鳴......”青年顫抖着雙唇慢慢開口,“今年二十二歲。”

唐薇迅速記下錢一鳴的話。

“死者錢常和你是什麽關系?”燕九洲看着他耐心的引導。

“他是我父親。”錢一鳴提到錢常情緒又開始變得躁動不安,“不!他不是我爸爸!他是個瘋子!畜生!”他死命的揪住頭發,眼睛瞪的極大,雙腳胡亂的在空中踢着。

“冷靜!”燕九洲還是沒有叫人進來強制控制他,他站起來,仍是附身前傾,輕聲在錢一鳴旁邊安撫他。

錢一鳴慢慢安靜下來,抽泣着:“他答應我乖乖的,他會把錢給我的......”

燕九洲坐回座位,“你要這筆錢幹什麽呢?”

“我要,我要錢,我要錢去給媽媽看病。”錢一鳴把雙腳縮在胸前,聲音囔囔的傳出來。

“你的媽媽得什麽病了?”

“......糖尿病。”

“你為什麽要殺錢常?”

“我沒有要殺他,是我,是我不小心的!”錢一鳴把腿放下,雙手放在桌上,急切的看着燕九洲。

“別激動,慢慢說。”燕九洲示意門口的刑警再幫錢一鳴倒杯水。

“錢常為什麽沒有把錢給你?”

“他騙人,他根本就沒想過把錢給我!”錢一鳴又有點激動起來。

“那我換個問題,為什麽你會和錢常有這樣的約定?你要付出什麽代價嗎?”

“我要幫他保密......”錢一鳴抱緊雙臂,把頭低下。

“幫他保密什麽?”

“他,他......”錢一鳴忽然沉默,一動不動,燕九洲剛準備走過去看他,錢一鳴忽然擡起頭,變了個人似的,眼神堅毅起來,“他一直在虐待一鳴。”聲線也變低了。

燕九洲愣了一下,迅速作出反應,“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對面的青年冷靜的對上燕九洲的雙眼,整個身體與剛才的錢一鳴表現出來的緊張不安不同,他完全是一種放松的狀态。

“一鳴一直叫我哥哥。”

“那我可以就稱呼‘你’嗎?”燕九洲問他。

“随意。”‘你’不在意的聳聳肩。

“那麽錢一鳴是一個解離症患者?”

“大概吧。”

“你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一鳴過十歲生日的時候。”

“是在錢常對錢一鳴施行強·暴後嗎?”燕九洲對上‘你’的眼神,那眼神沉穩中帶着冷漠。

“嗯。”

“錢常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一行為的?”

“一鳴很小的時候。”‘你’眯起眼睛慢慢回憶,“大概八歲,不,也許是六歲。”

燕九洲看着面前冷靜的青年,烏黑的眸子,皙白的面龐,瘦弱的身軀,卻承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過往。

“為什麽那次之後你會才出現?”

“因為一鳴的母親住院了,沒有人能保護一鳴了,雖然她也沒起到什麽作用。”

“她不是你的母親嗎?”燕九洲沒有忽略她的用詞。

“不是,我只是一鳴的哥哥而已。”‘你’搖搖頭。

“一鳴的母親一直知道錢常對一鳴做的事情嗎?”

“嗯。”

“那為什麽不去阻止他?!”唐薇聽不下去了,拍下手上的筆,氣憤的看着對面的青年。

“試過。”‘你’回答她。

“不能報警嗎?”唐薇無法理解,為什麽不能報警,“現在是法治社會!”

“徐燕就是被父母從山區裏賣給錢常的,她從沒想過報警。”

“我不能接受,難道她來到這個城市後就沒有接觸過別的人嗎?她有那麽多求助的機會。”

“在得病之前她從沒出過家門。”‘你’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有種別樣的灑脫,“錢常一直囚禁着她,連一鳴能出去上學這件事都是她用跳樓威脅才被錢常同意的。錢常嫌處理這些事太麻煩。”

“你在剖析我。”‘你’回過頭看着對面沉默不言的燕九洲。

“這很正常,這是我的職責。”燕九洲朝他笑了一下。

“一鳴為什麽不報警呢?他已經可以接觸到外界了。”燕九洲問‘你’。

‘你’看着燕九洲手上的單子,“你已經看了一鳴的履歷了吧,他是不是很聰明。”‘你’溫柔的摸着錢一鳴的臉頰,“雖然一鳴體內流着那個畜生和那個村婦的血液,但他很聰明,他十歲才開始啓蒙,但他在高中連跳兩級直接被京都理工大學保送錄取。可是他高一那年那個村婦病倒了,錢常威脅一鳴如果不繼續聽話就不會再給那個村婦治病。”

“你不喜歡一鳴的母親。”

“嗯,我恨她。”

“因為她沒有及時的阻止錢常?”

“不是。”‘你’搖搖頭,“她試過,我只是恨她一直給一鳴灌輸一種順從的觀念,她一直相信錢常會好的,她一直對錢常抱着不切實際的奢望。”

“這導致了一鳴任他為所欲為。”

“嗯。”‘你’忽然身體前傾,趴在桌上看着燕九洲,“你知道一鳴有過男朋友嗎?”

“那是一鳴大一認識的一個男生,是他主動追求的一鳴。”‘你’咳嗽了一下,“能給我杯水嗎?”

“當然。”

“謝謝。”‘你’接過刑警遞來的紙杯,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

“一鳴的男朋友不帥,但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吧,我沒見過他,都是一鳴告訴我的。”

“你沒有一鳴的記憶是嗎?”燕九洲打斷他。

“十五歲之前是沒有的,十五歲之後如果一鳴同意的話我能分享一鳴的記憶,十五歲之前的事都是一鳴告訴我的。但是一鳴和他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不想我看到。”‘你’喝完最後一口水把杯子放下。

“那你知道錢常為什麽要反常的去娶一個山區的婦女嗎?”燕九洲問他。

“不知道,一鳴可能也不知道。”

“很抱歉,接着說。”

“沒關系,我很喜歡你,你尊重每一個人,哪怕在剛開始你并不知道一鳴是人格分裂的情況下。”‘你’雙手微握眼尾上挑的看着燕九洲。

“這是我們的原則,不止我一個人。”燕九洲冷靜的看着他。

“但你是一鳴和我遇到的第一個人。”‘你’認真的看着他,“小學因為一鳴上學晚,他基本上都要大班裏所有同學兩三歲,他不愛說話,被同學傳是自閉症,精神病也不會去為自己辯解,他就安靜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看書。維持着這種狀态到了大一,錢常有了新的對象,漸漸忘記了一鳴的存在,一鳴好不容易熬出了頭,也接受了唐浩的追求,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你’開了個玩笑,“但就像童話故事那樣,一鳴的故事裏也有個總也逃不過的惡狼。”

“但現實并不是童話。”

“是的。”‘你’拿起杯子搖了搖,示意在續一杯,“現實遠比童話故事更加殘酷。”

燕九洲把蓄滿水的杯子遞給他。

‘你’喝了一口,接着講他的故事:“那天晚上錢常難得的回家了,喝醉了。”‘你’又喝了一口水,“一鳴剛洗好澡出來,沒想到他會忽然回來,錢常那晚又變成了一鳴記憶裏的惡狼。接下來的時間飛也似的流走,一鳴那晚之後跟唐浩提過分手,但唐浩沒有同意。一鳴就這樣內心掙紮着一邊忍受錢常的施虐,一邊享受唐浩帶給他人生中唯一的溫暖,但一鳴從來沒有和唐浩上·床,他怕自己有病。”

“我還想再喝一杯水。”‘你’把空掉的紙杯倒放在桌上。

“但是那天錢常去了一鳴的學校。”‘你’接過紙杯抿了一口,“你不得不承認錢常雖然禽獸但他是一個衣冠禽獸。他開着一輛保時捷的跑車站在學校門口。呵。”‘你’又灌進半杯水,“想象一下,充滿魅力的中年男人站在豪車旁邊的情景,還是在京都著名大學門口。錢常給一鳴發短信讓他出來,一鳴不願意,他直接把那個女人昏迷前的錄音發給一鳴,她說‘一鳴,要聽爸爸的話。’,一鳴當時和唐浩在一起,收到消息就不顧一切的往門外跑,唐浩在後面追他。錢常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一鳴摟進懷裏親了一口。一鳴能怎麽辯解?”‘你’掃了一眼燕九洲和唐薇,“第二天一鳴回到學校一切都變了,所有人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着他,他被學生會開除,被教導主任叫去談話,但這些一鳴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卻背叛了他。”

“很狗血對嗎?”‘你’又喝了口水,“就像小說一樣,主角總要經歷這些才能強大起來。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

“那天和小說的場景不一樣。那天是個晴天,一鳴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唐浩的教室門口找他,下課時看到的卻是唐浩摟着另一個男生一臉鄙夷的走過去。我能感覺到一鳴的心很冷,明明那天是個豔陽天,但一鳴就是止不住的發抖。”‘你’喝完剩下的水。

燕九洲伸手去拿他的杯子。

“不用了,最後一點了。”‘你’把空杯子拿在手上把玩着,“諷刺嗎?這就是人性。更可笑的還在後面。”‘你’嗤笑一下接着說:“而錢常,給一鳴造成這一切的人,就這麽再次遺忘了一鳴,留一鳴一個人面對他輕飄飄帶來的沉重的現實。七天前他又回來了,一鳴當時被人在校園論壇人肉謾罵,被學校勸說休學,一鳴問他要錢給那個女人付下一期的治療費,而錢常告訴一鳴根本就沒想過要給他錢,都是騙他的。兩人拉扯之中我占據了一鳴的身體。”

‘你’把杯底的一滴水倒進嘴裏,“是我殺了錢常。”

“你是不是很想問我為什麽一直在喝水。”‘你’對上唐薇已經有些濕潤的眼眸。

“看。”他把袖子撸起來。

手臂上幾道血紅的劃痕,深可見骨。

“這不是自殘,這是七天前一鳴實在受不了癢,劃爛的。”‘你’笑着對燕九洲說,“一鳴不會自殺的,即使他過的再艱難他也沒有想過自殺,因為他一直記得那個女人的唯一說過的一句話‘明天會好的。’我真不知道活着對他到底是好是壞。”

“錢一鳴有糖尿病。”燕九洲在良久的沉默後出聲。

“嗯,那個女人的病遺傳給了一鳴。”‘你’無奈的笑了一下,“人生就是這樣對吧,總是有些事情把你拽下更深的深淵。”

“我的故事講完了。”‘你’往後一靠,仍是最開始的樣子。

“很感人。”燕九洲還配合他鼓掌。

“你不相信?”‘你’有些驚訝的看着燕九洲的反應。

“不,我相信,你說這些我都相信。”燕九洲搖搖頭,“但是,你才是真正的錢一鳴。”

‘你’臉色一變,“我不懂你的意思。”錢一鳴瞬間坐直。

“擦幹眼淚。”燕九洲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遞給旁邊的唐薇,“哭錯人了。”

“我說的很清楚。”燕九洲氣勢一下上來,俯視着錢一鳴,冰冷的眼神如同俯視着蝼蟻,“你一共有三個人格吧。”

“一個是暴躁型的,一個是你描述的那個一鳴,還有一個就是你。”燕九洲步步緊逼,“你根本不是一鳴為了保護自己而分裂出來的人格,反而一鳴才是你為了逃避着惡心的現實分裂出的最正常的人格。”

錢一鳴遲遲不反駁,燕九洲接着說下去:“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人格是暴躁的人格吧,不,其實他不光是暴躁。”燕九洲笑着補充,“他應該是懦弱,自私,沖動,易怒所有錢一鳴身上的人性的惡劣面形成的一個綜合體吧。”

“哼。”錢一鳴冷哼一聲,“你很聰明,也很厲害。” 魔鬼掀開人皮,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別急着恭維我。”燕九洲打斷他,“我才應該說你很厲害,作為一個解離症患者,我幾乎沒有遇到過能像你這麽收放自如的控制其他人格的。”燕九洲理他更近,像是快要貼上他的鼻尖,“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你已經無可救藥了。”燕九洲緩緩說完這句話又坐回座位上,“人格分裂最難治愈的類型就是能快速轉換的類型。你沒有去看過病吧。”燕九洲翻過錢一鳴的履歷,第二頁就是錢一鳴重大疾病的就診記錄,上面沒有解離症有關的問診甚至連可以抑制的藥品都沒有。

“能說說你是怎麽發現錢常的屍體不見的嗎?”

“那個蠢貨殺完人後只知道哭,我當時不能完全掌控整個身體,只能把錢常的屍體放到地下室,等着第二天去荒郊燒掉,誰知道,那天我進到地下室的時候,門鎖壞了,裏面的屍體不見了。一鳴趁我不注意搶占了身體的控制權,然後來到警局自首。”

“和唐浩的分手不僅僅是因為那件事吧。”燕九洲古井無波的看着他。

“是。”錢一鳴再次癱坐在椅子上,完全放松的狀态,“他們是沒有我的記憶的,但我有他們的記憶。錢常來的時候我通常會讓一鳴出來,我想看看,一張白紙被染黑的過程,聽着他絕望的尖叫,聽,多麽美妙的聲音啊。”錢一鳴眯起眼微笑,但就是讓唐薇打了個寒顫。

“你瘋了。”唐薇看着他。

“我本來就是精神病不是嗎?”

“但在那次之後,我沉睡了一個月,我發現一鳴居然想取代我的掌控權。”錢一鳴咬牙,像是要把一鳴生吞一樣,“當我重新掌握主導權的時候,我發現,哈哈,他居然交了一個男朋友?!”錢一鳴睜大眼睛,滿眼的興奮和驚訝,“你敢相信嗎?他這樣的人居然能交到男朋友。簡直可笑至極!”錢一鳴下一秒就變得猙獰起來,“其實不是錢常摟住一鳴的,是我在那一瞬間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抱上去的。我要毀了他,憑什麽?!他憑什麽能得到這些?!”

錢一鳴激動的有滴淚珠滑下臉頰,“唐浩也是個傻子,他第二天居然還發短信問那個人格是不是一鳴,他說如果是別的人格的話他會繼續和一鳴在一起的。”

“唐浩知道錢一鳴是解離症?”

“嗯,一鳴這個傻子,他和唐浩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了!傻子!傻子!傻子!”錢一鳴激動的捶胸頓足,激烈的在座位上捶打掙紮。

“你回了唐浩什麽?”燕九洲看着他厲聲問,“你回了什麽?!錢一鳴。”

“我告訴他,我都是騙他的,什麽解離症,什麽三個人格,都是假的!一起都是編出來的,看他追我追的這麽辛苦,勉強賞賜他一個機會而已。”

“他回了你什麽?”

“他說他不信,他居然說叫一鳴出來親自和他對話,他看出我不是一鳴!他居然分辨出來了。”

“你去見他了嗎?”

“當然沒有,我把拍下的一鳴的人格和錢常在一起的視頻發給他,你知道的,即使再掙紮也會有一瞬間的沉淪的。”錢一鳴癡癡地笑着。

“你嫉妒了。”燕九洲似沒有感情的神明,冷淡的看着錢一鳴的獨角戲。

“是。”錢一鳴還是笑。

“你真的瘋了。”燕九洲起身理了理衣角,走出審訊室。

“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錢一鳴開口,“其實那個女人出軌了,但只有一次。錢常并不長呆在我們身邊,懷上我那年,隔壁搬來了新鄰居,敲開了房門,那個女人愛上了他,但只有一次,那個女人受不了內心的譴責和那個男人斷了,那麽一次就有了我。這是那個女人被送進醫院前告訴我的。”錢一鳴頭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回過來看着燕九洲,擠出一抹微笑,“其實,我也沒那麽惡心,是嗎?”

燕九洲沒有說話,信步走出審訊室。

“有新線索了嗎?”沈東臨正好撞見出來的燕九洲。

“嗯。”燕九洲把唐薇的記錄給他看。

沈東臨皺着眉看了很久,“幫他交材料吧,轉到精神病院也比監獄裏好。”

“嗯。”燕九洲捂着微微抽動的胃,已經下午六點了。

“沒事吧?”沈東臨緊張的摟住他,“先去吃飯吧。”

“等他們一起吧。”燕九洲靠在沈東臨溫暖寬闊的懷裏閉上眼。

沉默了良久,久到沈東臨以為他睡着了,燕九洲才開口:“他最後問我,是不是沒有那麽惡心,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這也是為什麽你不适合當刑警的原因。”沈東臨抵着他的頭說。

沈東臨沒見他反駁,繼續柔聲說:“你太容易被嫌疑人感染了,你又憋着不說,長時間會憋出病的。”

“嗯。”燕九洲無力的應了一聲。

“累了吧。”沈東臨環緊他,“休息一下吧。”

殘紅的夕陽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潔白的牆壁和地板都被印上血色的陽光。

“倘若人不升空成為天使,毫無疑問,他将下沉成為魔鬼。他不能停留在獸性。最野蠻的人并不是野獸,他更壞,非常壞。”出自柯爾律治。

“沈隊,燕老師。”唐薇整理好資料從內間走出來看到走廊上緊緊相擁的沈東臨和燕九洲。

“一鳴出來了嗎?”燕九洲單手撐着沈東臨的胸膛看着她。

唐薇搖搖頭。

旁邊的趙雯和趙啓東正好推門出來,走過來向大家聚集。

“唐唐呢?”趙啓東看了一圈沒找到張唐。

“還在裏面做最後的收尾。”沈東臨看向最右邊的審問室,“審出來了嗎?”

“嗯。”趙雯把口述記錄遞給沈東臨,“屬于激動之下的激情殺人。”

“好了。”張唐推門走出來。

“先去吃個飯吧,然後讨論室集合,我和唐子這邊問出了新線索。”沈東臨對着衆人說。

“站住!”剛才在門口守着的兩個刑警在背後呵斥,“嫌犯燕九洲蹲下!舉起手來!”

燕九洲無奈的蹲下。

“怎麽回事?!”張唐驚慌的看着他們。

“好你個沈東臨。”中午餐廳裏的那個刑警又走出來重複了一邊中午一模一樣的話。然後帶着兩個刑警就氣憤的離開了。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唐薇處于懵逼狀态。

“走劇情而已。”趙雯拍拍她的肩,她之前在法醫科已經見識過了。

......

“人性為什麽如此幽深複雜呢?”燕九洲拿筷子随意戳着餐盤裏的米飯。

沈東臨知道他還在想剛才的事情,給他夾了口菜遞到嘴邊,嘆口氣才開口:“我們不能選擇自己出生的背景,唯一能掌控的只有手上的牌,每個人都是盡量去打好自己手上的牌,大多數人時輸時贏,少部分人一直在獲得勝利,極少部分人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忽視規則出了老千。只是用錯了方法而已。”

“我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保護好自己的身體,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可能多的抓住應該被制裁的人。”沈東臨看着垂眸不語的燕九洲說:““九洲,你和我不同,我雙親都是緝毒警,他們為國家而生又為國家而死,我一直對違法的人抱着一種痛恨,我恨不得把他們都抓起來。但你不同,你有一顆七竅玲珑心,你一直都看的比我通透,你永遠可以平等的對待每一個人用移情去思考他的內心世界,不管他的好還是惡,可是這樣也不好,你知道嗎?你很容易被外界帶給你的情緒影響然後陷入內心的郁結。”

“你說錯了。”燕九洲慢慢擡起眼,對上沈東臨充滿擔憂深不見底的黑眸,“我并不是能公平的對待每一個人的。”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對你,我永遠都是義無反顧的信任與袒護。”

“這是我的幸運不是嗎?”沈東臨笑着,“你不應該感到害羞的,該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我何德何能可以被你這樣通透的一個人愛上,何德何能讓你潛意識裏強迫自己把刑警作為自己最愛的職業。”

“不。”燕九洲想反駁他,被沈東臨打斷。

“我知道的,九洲,我看到過你書桌裏那個小盒子裏被小心疊好的志願表的草表。”沈東臨仍是看着他,黑眸裏暗含了說不清的情緒,“第一志願是京都美術大學油畫系,九洲。”

“謝謝你。”沈東臨對燕九洲道謝,“謝謝你能這麽愛我,謝謝你能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給我帶來了最美好的你。”

“我現在也很開心。”燕九洲對他溫柔的笑,“能和你一起工作我很開心,能遇到大家我很開心,能把那些壞人繩之以法還清白的人一個公道我也很開心。所以,東臨,不用擔心我,我真的很開心。”

......

“人都到齊了,我們現在開始第二次集中讨論,老規矩,有什麽想法就說。”沈東臨還是拿着筆站在一塊全新的白板前。

“先來把我們二審得到的結果彙總一下,然後我和唐子來說我們這邊的新線索。”

“鄭羅娜直接承認她是情緒激動下随手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水果刀,然後殺害李政。”趙啓東第一個說,“當我們問她李政與其他被害人之間有無關系的時候她一概不知。”

“她說了她是怎麽處理屍體了嗎?”

“嗯,她說那天已經很晚了,因為住的是別墅,她就先把李政的屍體用黑色垃圾袋裝起來放在了後院,想要第二天清早再運出去。但是那天清晨,屍體已經不見了,連那個垃圾袋也不見了。”

“鄭羅娜要求和自己的律師私聊。”趙雯說。

“嗯。”沈東臨對她說:“給她找間單人牢房,飯菜不要太辛辣的。”

“好的。”

“我們這邊的審訊過程很複雜,但最後還是證實錢一鳴屬于激情殺人。”燕九洲示意唐薇把審訊錢一鳴的監控投屏給衆人,“錢一鳴有解離症,我建議給他交材料争取送到精神病院。”

“那我和唐子來說一下我們這邊的情況。”沈東臨愈發嚴肅起來,“首先犯罪分子孫曉慧已經承認她是用DDV蓄意殺害死者彭三千。”

“我有疑問。”唐薇打斷沈東臨,“現在國家發放在市場上的DDV已經不足以致命了,她是從哪裏得到的這種足以致命的DDV?”

“別着急,聽我講完。這瓶DDV還牽扯到了另一條人命。”沈東臨示意張唐把監控放出來。

“基本資料說一下。”監控裏張唐坐下發問。

“我叫孫曉輝。”打扮華貴,身材和面容都保持的很好的中年婦人開口:“今年四十三歲。”

“和死者彭三千的關系。”沈東臨坐的筆直,手裏拿着一支筆,時不時的轉一下。

燕九洲看出來,他是在思考。

“他是我丈夫。”孫曉慧表現的很冷靜,充滿滄桑經歷的眼神看着沈東臨。

“說說為什麽殺害彭三千。”

“因為我和錢常的事情被他發現了。”

“什麽時候發現的?”

“一個月前。”

“你是什麽時候殺害的彭三千。”

“六天前。”孫曉慧很平靜,“是他逼我的。”

“為什麽一個月前他就發現了你和錢常的事情,你卻在六天前才殺害他?”沈東臨把筆放在桌上,身體向後靠去,雙臂敞開搭身體兩側。

孫曉慧陷入回憶,“他以前每次喝醉酒就會想起當年的事情,他罵我,打我,質問我當時為什麽要把他交給那群人。他問我為什麽會和錢常那個變态在一起?”孫曉慧擡手抹了把眼角滾落的淚,“他那天回來的時候沒喝酒,很清醒,也很難得,他說想坐下來和我說兩句心裏話,他說他不會和我離婚的,他和我是糟糠夫妻,不能斷的。可我不想,錢常說我和彭三千離婚後他就會娶我的。”

“錢常沒有家庭嗎?”沈東臨看着面前逐漸卸下冷靜外殼的女人。

“沒有,他沒有結婚,他雖然曾經做過錯事,但他已經悔改了,他向我保證過的。”

“你知道錢常死了嗎?”

“什麽?!”孫曉慧激動地站起來,身上的披肩滑落到地上,“不可能的!彭三千已經被我殺死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又慢慢癱了下去,重重攤在椅子上。

“冷靜一下。”沈東臨看着她的變化,“先把殺害彭三千的過程講一下吧。”

“......彭三千中途說想和我喝酒,我到廚房去拿杯子,偷偷給錢常......”孫曉慧提到錢常又抑制不住的落淚,“給錢常發消息,說彭三千不同意離婚,錢常很久之後才回我消息,他說讓我殺了彭三千,可我不敢,我雖然什麽髒活累活都幹過,我殺過雞,殺過豬,可殺人我怎麽敢呢。”

“可你還是殺了彭三千。”

“對,錢常叫我用家裏那瓶東西混在酒裏喂給彭三千。”

“什麽東西?”

“當年的半瓶DDV。”孫曉慧哽咽着說:“然後我就到我房裏的保險櫃,拿出了那個害人的東西,混在酒裏,把那杯酒遞給了彭三千,看着他喝下去,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你是怎麽處理彭三千的屍體的?”

“我不知道,是錢常過來幫我搬走彭三千的,我不敢問,也不敢想。”

“彭三千和錢常認識嗎?”

“認識。”

“你知道李政,王承森和孫文利嗎?”

孫曉慧很明顯的一個動作,眼裏猛地出現了悔恨和恐懼,“......我知道。”

“他們五個人是互相認識的嗎?”

“是的。”

“你剛才提到當年,你們認識了很久嗎?”

“有二十五年了吧。”

“能說說怎麽認識的嗎?”

“嗯。”孫曉慧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去,放棄了抵抗,“我二十歲的時候就在農村和彭三千舉辦了婚禮,但很窮,我們在山區裏,接觸不到外界,根本沒有掙錢的渠道,然後彭三千聽說隔壁村裏有人把從外面偷來的女人和孩子賣給村裏娶不到老婆,生不了男孩的人。”

“那天是我第一次走出大山。和彭三千一起,我本來對我們在外面的生活充滿着期待的。但是彭三千卻讓我去騙女孩兒,騙上我們用借來的村裏人的錢買的二手面包車。”孫曉慧閉上眼,淚光在眼角閃爍。

“你們一共拐賣了幾個女孩?”

“兩個。”

“為什麽沒有繼續幹下去?”

“因為遇到了那四個人。”

“錢常,李政,孫文利和王承森?”

“是的。”

“你們幫他們做了什麽?”

“那是我們開春準備再次出山的早上,一輛我們在大城市都沒怎麽見過的黑色寶馬開進了我們的村子,他們說他們是來考察的,利用村裏的資源可以帶着親戚們一起發財。”

“你們現在很有錢。”

“是,但卻不是因為這件事。”孫曉慧把手放在桌上,“他們知道了我們是拐賣人口,威脅我們給他們騙一個小男孩進山,不然他們就會報警抓我們。”

“你做了嗎?”

“我這些年一直在想,如果我當年沒有把那個孩子帶上車,沒有把車開進村子,沒有把孩子交到他們手上,那現在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孫曉慧用

保養的似凝滞的手捂住自己的臉,“他們都不是好人。”

“那個孩子呢?”沈東臨問她。

“死了。”

“怎麽死的?”

“被他們灌下了半瓶DDV。”

“就是你留着的那個瓶子嗎?”

“是。”

“還有什麽沒交代的嗎?”

“沒了......”孫曉慧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把隐藏在心底二十五年的真相說了出來。是說給沈東臨,也是說給自己。

張唐把監控關掉,衆人思緒回籠。

“現在根據三位嫌疑人的口供,我們可以大致得出一個人物關系圖。”沈東臨那筆畫出來,“在最初,彭三千和孫曉慧夫妻是拐賣人口的罪犯,然後遇到了被害人但同樣犯法的王承森,孫文利,錢常和李政。他們六人還牽扯到了二十五年前的一起命案,而來自首的另外兩位犯罪分子,錢一鳴和鄭羅娜可以暫時放在在這個關系網外圍,我們現在應該對他們六人當年的事情展開調查,還有就是要找到那個殺了孫文利的兇手。”

“随着這一系列的真相浮出水面,我們應該去調查一下當年的事情了。”沈東臨寫完最後一個字,合上筆。

“我現在可以做一個猜想嗎?”張唐腦洞大開,“我們要找的那個完成最終現場兇手會不會就和殺害孫文利的兇手是同一個人。而這個最終兇手是否和當年被拐帶的小男孩有關。”

“還有問題。”趙雯提出來,“我覺得我們應該往最終兇手把屍體偷出來并完成剝皮這一行為,還有割掉所有死者的生·殖器把他們擺放成祭拜的姿勢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

“別忘了,剝皮者一定要有最基礎的解剖知識。”燕九洲在最後補充。

“我們要找的剝皮兇手身高最起碼要有一米七八以上,有足夠的力量去搬動已經形成屍僵的屍體,年齡在四十到五十之間,我認為兇手是男性。而現場的五位死者被割下生·殖器很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兇手對他割掉的部位有本能的厭惡,要麽兇手是性無能,要麽兇手深知當年他們五個人犯下的罪行并對此感到痛恨。我傾向于後者。”唐薇坐在桌子上說。

“我們要找的剝皮兇手很有可能和當年被拐帶的人中的一個人有極其親密的關系,很有可能就是被拐人的父親或母親。”趙啓東分析。

“還有那個染血的泰迪熊。”燕九洲站在前面看着衆人,“那上面提取的血跡和任何死者人都不匹配,包括三位犯罪嫌疑人。最終兇手把五具屍體擺放在那個泰迪熊的周圍,很顯然他的布置和死者的姿勢都是一種贖罪的心理,他很清楚五位死者的過往,他要讓五位死者對那個泰迪熊的主人贖罪。”

“好,晚上抓緊時間查當年的事情,明天清晨我們出發去孫曉慧的老家。”

......

已經是淩晨一點,但沒有一個人有困意,冷白的白熾燈照亮空蕩又冰冷的房間。

“查到了。”唐薇那邊傳來了黑暗中的一絲光亮。

“在二十五年前彭三千和孫曉慧拐走那兩個女孩後緊接着當時的警局就接到了人口失蹤的報警。”唐薇把照片點開,那時候還是黑白的照片,兩個女孩的面容浮現在衆人的眼前。

“她們很好。”趙雯看着電腦上的兩個姑娘洋溢着清純喜悅的笑顏。

“家人信息查到了嗎?”沈東臨看着照片。

“嗯,在這裏。”唐薇調出來,“一個女孩的父親現在住進養老院,母親已經去世,另一個女孩的父母又生了個孩子,現在已經移民到國外了。”

“把照片打印下來,讓孫曉慧确認,那個男孩的信息查到了嗎?”

“沒有,當年的警局發生過火災,一部分資料已經損毀了。”唐薇遺憾的搖頭。

“再審孫曉慧。”沈東臨拿起剛打印出來的照片徑直出門。

“現在已經十二點了。”燕九洲跟上去拉住他。

“反正這個世界也不是真實的,我們的目的是要查案,有時候可以忽視一些死板的規矩。”沈東臨聳聳肩,“你先回去睡吧,明天和我換着開車。”

“嗯,那你快點回來。”

“起來一下。”沈東臨打開關押孫曉慧的牢房。

“很晚了。”孫曉慧沒有睡着。

“嗯,但還是要向你确認當年的一些事。”沈東臨蹲在地上。

“你問吧。”

“這兩個女孩是你當年拐帶的女孩嗎?”

孫曉慧把照片拿進仔細看着,“是的。”

“那個男孩是你從哪裏拐走的?”

“醫院門口,他一個人站在那裏,他嘴裏一直在叫爸爸,我說我認識他爸爸,我能帶他去。”

“他跟你走了嗎?”

“沒有,他像沒看見我一樣,就是站在那裏叫爸爸,是彭三千直接把他關進車裏的。”

“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我到死都不會忘。”

沈東臨拿出手機打電話,“張唐,過來一下,要畫像。”

“來了來了。”張唐跑進來手裏拿着筆和一個本子。

“他很瘦小,大概到我這裏腰這裏。”孫曉慧站起來比了一下,“但他的眼睛很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眼睛,烏黑烏黑的,特別大,睫毛也很長,小臉白白的,頭發烏黑,還有點自然卷,翹翹的小鼻尖上還有一顆淡黑色的痣。那時候我剛查出來不能懷孕,我那一瞬間都想把他留下來。”

“可是你沒有。”

“對,因為彭三千說把他帶給那些人我們就會得到很多很多錢,有了錢就可以過上好日子,我再也不用去騙那些女孩。”孫曉慧接着說:“他被我們帶走後不愛說話,只是小聲的在嘴裏嘟囔着‘爸爸’。”

“你們帶走他的時候他穿的什麽衣服?手上拿着什麽東西嗎?”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上面印着一朵簡單的小花,黑色的短褲,懷裏抱着一個棕色的泰迪熊。”

“泰迪熊?”沈東臨起身把存在手機裏的照片找出來給她看,“是這個嗎?”

“是。”孫曉慧充滿恐懼,“上面還有他們當年打他時流的血,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孫曉慧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他們那樣對他,他從來不叫,他只是一直在叫‘爸爸’。我真不是人!”

“那個泰迪熊你們後來怎麽處理的?”沈東臨等她平靜下來問。

“他們沒在意,我偷偷把它一起埋進了樂樂的墳裏和樂樂埋在一起。”

“他叫樂樂?”

“是,我一直負責給他送飯,給他清洗,有一次我問他叫什麽名字,他那雙大眼睛無辜的看着我,說他叫樂樂。”

“畫完了嗎?”沈東臨看着張唐。

“嗯。”張唐把本子遞給他。

“唉。”沈東臨嘆了口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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