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我......”寧随遠垂下眼眸,翕動嘴唇,卻只洩出幾聲喘息。

季珩突然伸手貼住他的額頭。

“你發燒了!”他脫口道。

寧随遠似乎早已習慣于隐藏自己的弱點,外加剛才在冰冷的地下河裏泡了那麽久,季珩盤算着這樣高的溫度可能早就燒起來了,只是他和路陽一直沒有察覺。

寧随遠渾身脫力,他被迫抓住季珩的手臂支撐,掌心滾燙如灼。

“路陽......”他低聲道。

“我在!”路陽顧不上腿軟,踉踉跄跄的奔将過來。

寧随遠将一團灰綠色的布料塞進他手中:“拿着!”

路陽大驚失色:“哥你這是做什麽!”

“這是我在蛇的口腔裏找到的——”寧随遠喘着氣道:“也許是......線索。”

路陽:“線索......線索也得你拿着才有用啊!”他驚慌道:“哥你不要突然給我留遺物啊!你一定會沒事的啊!”

“什麽遺物不遺物的!”季珩喝道:“肯定是傷口在水裏感染了細菌才發熱,你帶抗生素了嗎?”

路陽快哭了:“沒有啊!我們只是機修工!誰知道修個下水道還能遇上這種事!”他看着寧随遠逐漸合上的眼眸,愈發驚恐萬狀:“哥你醒醒啊!”

寧随遠只覺得身體越來越沉,路陽的喊聲被屏蔽在厚重的雲霧之外,他的一切都在失控,他堕入了另一個世界。

......

“歐文,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你終究不是一個盡善盡美的人啊......”

“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你還會有別人。”

“歷史的巨輪,帝國的進化,住民的繁衍,力量的蛻變。”

“這所有......都不會因你而停止。”

......

“歐文,你不要擔心,他們不敢對你怎麽樣的,你還有我啊!”

“我不會保不住你的,你要相信我!!”

“只要你不主動離開我,我一定去跟他們說——”

“所以你不會主動離開我的......對吧?”

“你別怕,你別怕......”

......

哀求般的安慰蒼白而無力,冰冷而無望的世界只有對方是溫暖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他飛蛾撲火般的跨出了那一步,緊緊的攀附着對方。擁抱是他們唯一能做的,他們都懷揣着一種想要将對方絞殺在自己身體裏的念頭,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在最後的一刻将彼此永恒的留存下來。

劇烈的刺痛感襲來,他痛的渾身發抖,不由得反手攥住了對方硬而淩亂的短發,撕扯也沒有能阻止對方兇狠而貪戀的動作。

就像是猛獸叼住了獵物的脖子,利齒殘忍的貫穿了獵物最脆弱的皮肉,唇舌都在用力,渴求無比的吮吸着鮮嫩甜美的漿液。

他最終适應了那種痛,那種痛苦給他帶來強烈的歸屬感,令他安詳。

于是,他又一次看到了滔天卷席的赤色火光,将青銅的壁灼的滾燙,真正的痛苦像種子一樣在體腔裏生根發芽,纏繞着經絡和骨骼,充滿了真實感。他雖神志模糊,卻清晰無比的認識到這和往常的病痛不适截然迥異,是無限接近死亡的過程。

-

寧随遠猛地睜開了雙眼,猶如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白亮的光刺入他的瞳孔,他整個顱腦都是撕裂般的痛。

“啊呀!醒了!我哥醒了!”路陽高興到破音,撲到床邊一探寧随遠濕淋淋的額頭,更加雀躍道:“好像不燙了耶!”

一個老人湊過來用溫度計觸了一下寧随遠的額,納悶道:“這真是稀奇了,頭回看到自己退燒的,之前有幾個這樣發燒的,屍體都被拉走了。”

“我哥身體好呢,才不會那麽容易挂!”路陽說:“哥你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寧随遠搖搖頭,他蒙了兩秒道:“我怎麽了?”

“你燒了一天一夜,四十多度的高燒!怎麽降都降不下來。”路陽說:“吓壞我們了!”

寧随遠:“那個......”

路陽立刻明白他要說什麽:“大叔他去主城給你買退燒藥了!”他手忙腳亂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展開:“他給我留了這個,說你要是醒了務必按這個聯系他!”

紙條上是一串陌生的符號。

寧随遠皺眉:“這是什麽?”

路陽撓頭:“好像是......擎科碼吧。”

擎科碼是軍方特別使用的一種加密通訊碼,運算公示千變萬化,難以破解,安全系數極高,基于如今已廣泛覆蓋的大氣通訊網,手頭有任何一樣通訊設備即可生效使用,無論相距多遠,只要輸入特定的碼就能夠進入相應的通訊頻道進行即時溝通。

路陽:“我覺得大叔高估我了,我破譯學低分飄過,哥你博聞強識,你肯定懂!”

寧随遠盯着那串鬼畫符似的玩意兒看了會兒,慢吞吞道:“我看不懂。”

路陽:“哎?”

寧随遠木着臉:“我國考扣的那幾分就是破譯學。”

路陽大驚:“怎麽會?”他指着紙條上的幾個希臘文字似的圖案道:“這個是‘頻段’,這個是‘坐标’,我都認識你怎麽會不認識?”

“我天生看不懂擎科碼,可能腦子沒發育好。”寧随遠放棄的很果斷:“這點我也很奇怪。”

“那咱們豈不是跟大叔失聯了?”路陽說:“要不要在這兒等他回來?”

“不行。”寧随遠低聲說:“得盡快回納洛堡,免得夜長夢多。”

“可這樣對大叔好不公平啊,他那麽幫我們,我們就這麽把他鴿了。”

“他沒問你我的名字,也沒說自己的名字,應該早已單方面看透我們了。”寧随遠果斷道:“他生存技能娴熟,随身配槍還懂軍用碼,看體格和性別多半是個當兵的。”

路陽:“啊?!”

寧随遠:“說話條理清晰,喜歡命令人,軍銜不會低,這樣的人随機應變能力極強,不會因為咱們倆鴿了他就亂套的。”說着他掀了被子下床,倏地一愣,“誰給我換的衣服?”

“還能有誰。”路陽指着他身上寬松的棉質衣褲道:“你當時燒的都昏迷了,濕衣服當然不能穿在身上,是大叔給你清理的,哦他還幫你包紮了傷口。”

寧随遠一陣錯愕:“什麽?!”

那個男人脫了自己的衣服......還清理了自己的身體......

“你的衣服他也都給你洗了,晾在外面呢。”路陽絮絮叨叨:“哥你臉怎麽了,怎麽那麽紅?你是不是又發燒了?”

-

好在當事人不在,寧随遠花了好一陣子才從鋪天蓋地的羞恥感裏緩過來。

原想給民宿的老人錢,老人卻說帶他們來的人已經給過一筆不菲的費用。

在民宿裏吃了點東西,按着老人的指點,寧随遠和路陽前往客運站搭乘磁動力巴士回往納洛堡。

車廂隆隆震動。

“我給你的線索呢?”寧随遠道。

“哦,在這兒呢。”路陽從口袋裏掏出那塊兒髒兮兮的布料。

那團東西吸飽了蛇嘴裏的污穢,又在路陽的口袋裏悶幹發酵了,一拿出來就是一股難言的氣味,前座的乘客紛紛掩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陽尴尬不已,他将那塊布料展開來道:“這顏色和材質像是軍裝的制服,那蛇該不會是吃了個Alpha吧!”說着他又将布料翻過,忽的發現軍綠色的背面是一團暗紅色的刺繡。

寧随遠掃來一眼:“玫瑰?”他颦眉道:“沒有哪個Alpha會在軍裝上繡玫瑰吧?”

“不。”路陽的面色不知何時變得慘白:“我知道誰會在Alpha的軍裝上繡玫瑰。”

寧随遠:“?”

路陽:“謝爾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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