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吃火鍋的地方在市區，施啓凡把車停到火鍋店附近的停車場。
兩人一路無言，下車前，施啓凡主動打破平靜，對桑思妍說：“結束後給我發信息，我來接你。”
桑思妍果斷拒絕：“不用，我們已經分手了。”
施啓凡當沒聽到，顧自說：“我在這裏等你也行，反正沒事。”
他根本不想和桑思妍分手。
過年期間，施啓凡在微信上看到桑思妍發來的分手消息，整個人直接情緒崩潰。
桑思妍名校畢業，家境優越，長得漂亮，性格獨立，一畢業就進了世界五百強快消公司，淩斯的核心部門工作。
施啓凡一直知道自己的女朋友非常受歡迎，有時候帶她去朋友聚會，總能發現其他男人暗暗對她示好。
不像他，只有一點投胎好。
他是家中獨子，祖宗三代霧京本地人，父母均是名企高管。
可以說人生一路順風順水，從小到大，不管他做什麽事，家裏都會提前幫忙安排好。
唯一讓施啓凡煩惱的是，他有個控制欲極強的母親，對自己寶貝兒子的吃穿住行管得很嚴。
小到一日三餐吃什麽，交什麽朋友，平常和誰出去玩，晚上幾點回家……大到上哪所學校，選什麽專業，畢業後去哪家公司上班，全由強勢的母親一手掌控。
他就像一臺重金投入的精密機器，母親會把每一步運營程序提前設計好，完全不需要他有多餘的自主想法。
而施啓凡一邊享受着母親給他提供的所有捷徑，一邊渴望着掙脫束縛牢籠。
所以很多時候，他在桑思妍面前還挺自卑的。
……
面對施啓凡的逃避态度，桑思妍并不打算容忍，和他說好話聽不進，那她只能翻臉了。
她解開安全扣，冷眼盯着施啓凡：“我和你捋一捋我們之間的問題。首先，這次旅游你單方面放我鴿子，算上之前，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在我這裏，事不過三。”
“其次，你騙你媽媽是和朋友出去玩，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我桑思妍談戀愛，還得偷偷摸摸地談。”
“另外，你媽媽前幾天給我打過電話，說話很難聽，還說你的青梅竹馬小妹妹回國了，兩家正在商定結婚事宜。那行，我提前祝你結婚快樂，請帖不用送。”
“還有，你媽媽不接受單親家庭，排斥外地人，不喜歡兒媳婦太漂亮，不需要兒媳婦事業為主。那不好意思，以上這些雷點我全中。”
施啓凡急切去拉桑思妍的手，想解釋：“你別聽我媽亂說......”
桑思妍後退避開，面無表情打斷他：“最後，你還和朋友說過——”
“我和桑思妍在一起，不止喜歡她這麽簡單，更重要的是，以後我能利用她，轉移我媽對我的控制。到時候我媽一心處理婆媳關系，肯定沒精力再管我。”
“你原話是這麽說的吧，狗東西？！”
“你你你......你怎麽......”
施啓凡嘴唇顫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桑思妍目光鄙夷，“拿我當工具人對付你媽媽，你躲後面美美看戲，做夢啊你！”
“我怎麽那麽忙啊，白天在公司努力上班，好不容易下班了，回家又開始上班對付你媽媽，你付我工資了嗎？！”
真是有毒，有父親前車之鑒擺在那裏，桑思妍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媽寶男。
以前施啓凡藏得好，她沒及時發現他的隐藏雷點，現在暴露了，桑思妍滿腦子只有兩個字——
快跑！！！
-
下車時，桑思妍正巧碰到範萌下車。
“寶貝！”範萌關上車門，滿臉驚喜跑到桑思妍面前，“打車來的？”
“沒有，施啓凡送我來的。”
範萌震驚：“卧槽，你倆不是分了麽？”
桑思妍翻了個白眼：“是分了，他自己跑到機場堵我。”
“卧槽，我看他也需要卸胳膊！”範萌小心翼翼關心道，“那你......還好吧？”
桑思妍潇灑點了點頭：“好啊，幹嘛不好？我有什麽好難過的，這叫及時止損，必須大放鞭炮慶祝！”
範萌一臉贊同：“對對對，是要好好慶祝！人家男朋友給女朋友遮風擋雨，施啓凡倒好，反過來讓你給他遮風擋雨，這種人趕緊滾蛋！”
兩人合力，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擡上保時捷後備箱，并肩穿過馬路，走進網紅火鍋店。
室內外溫差太大，火鍋店的玻璃窗蒙上了一層薄薄白霧。
門店分三層，一樓堂食，二樓三樓均是包廂，服務生全都打扮成古代店小二的摸樣招呼客人。
店裏生意火爆，一樓堂食區域幾乎沒有空位，收銀臺邊上專門隔了一片等位區域，凳子上坐滿手裏拿號碼牌的客人。
桑思妍摸摸幹癟的肚子，一臉驚恐：“不會要排號吧？”
“不用！”範萌得意揮手，“我預定了！”
桑思妍沖她豎起大拇指。
店小二将兩人帶到靠窗位置，端上茶水和菜譜。
範萌一邊點菜，一邊問：“對了桑桑，給我這邊渣男卸胳膊的事，你幫我問了嗎？”
桑思妍脫掉大衣：“問了，人家說開玩笑的啦。”
“開玩笑？”
“對啊，人張老板說了，要卸胳膊卸腿的是農場裏的豬牛雞羊。”
“啊......”範萌有些失望。
桑思妍喝了口大麥茶，對她解釋：“張記飯店在霧村承包了農田荒山，開發成養殖場。”
“張老板說春天到了，動物進入發情期，有些豬啊牛啊，不太安分會傷人。”
“養殖場的員工便讓張老板想辦法處理一下，所以女店員才會在電話裏開玩笑說卸胳膊斷腿。”
“好吧......”
桑思妍安慰她：“放心，你長這麽可愛，下個弟弟一定更乖！”
範萌驚呼：“天，哪裏可愛，我過個年胖了五斤，減肥白減了！渣男還罵我胖成球！”
“他放屁，你頂多算微胖，比以前瘦很多了。”桑思妍捏捏範萌的圓圓臉。
範萌語氣懷疑：“那不也是胖麽，我要減肥！”
“那你多吃青菜。”
桑思妍把蔬菜拼盤挪到範萌那邊。
範萌用筷子敲了敲盤子邊緣，眨眨眼，閑聊說：“散心之旅還順利嗎，有沒有來個豔遇呀？”
桑思妍嫌棄擺手：“唉，一言難盡。”
範萌好奇：“怎麽說？”
桑思妍一邊涮菜，一邊把被當成腦殘粉的倒黴事，繪聲繪色描述給範萌聽。
範萌聽完，迅速領會她應該get的重點，燃起八卦之魂：“照你這意思，你這趟出行，和那位萬惡資本家碰上好幾次了？？？”
“也就三次。”
“啧啧啧，你這個有點不簡單的。”
“哪裏不簡單？”
範萌雙手合掌，用力一拍，發表結論：“我覺得，你倆有點緣分！”
“胡說八道。”
範萌自信地說：“根據我多年看偶像劇的經驗，肯定是這樣，畢竟我可是八百倍顯微鏡嗑學家！”
桑思妍不屑反駁：“有緣也是孽緣。”
範萌打趣道：“說不定多見幾次，就能變成良緣。”
桑思妍垮下臉，撅起紅潤嘴唇，不樂意了：“你确定要這樣對待你的寶貝嗎？能別詛咒我嗎？本人已經夠倒黴了，不想再體驗天雷滾滾劇本，謝謝。”
“呸呸呸！厄運麻溜滾開！來來來，”範萌舉起玻璃杯，“為我們年後第一頓聚餐幹杯，寶貝，有什麽想說的嗎？”
桑思妍笑着和她碰杯，豪邁宣言：“談狗屁戀愛，男人全都滾蛋！我愛工作，工作/愛我！”
範萌激情附和：“升職加薪，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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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淩斯化妝品事業部分享早會。
周一的會議室總是很難約，各種小組、部門、跨部門會議，亂七八糟一大堆，并且很多會議一開就是一整天。
桑思妍和同事們拿着筆電，有說有笑走到門口，結果發現會議室又被占用了。
約會議室的男同事吳海看了眼手表，十點十分，比預約時間超時十分鐘。
他皺眉走進去，看看是哪個部門這麽缺德，掃了一眼，呵，果然又是護膚事業部。
桑思妍跟着瞄了眼，心中有預感兩邊馬上就要吵起來。
果不其然，吳海沖着坐在門口的羅宇，語氣不善地說：“會議室用好沒？超時了不知道嗎？”
羅宇看他一眼，輕飄飄地說：“再等二十分鐘。”
吳海冷笑：“二十分鐘？mike你逗我玩呢？”
在場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沒站出來說話。
因為大部分人都知道，吵架這兩人因為共同追過某位漂亮女同事，互看不順眼很久了。
羅宇翻了個白眼，反嗆回來：“沒看到我們這邊還沒結束嗎？等一等會死嗎？”
吳海氣得臉都漲紅了：“我管你結沒結束，自己效率不行，好意思讓我們部門幹等你怕不是要上天？”
“你怎麽說話的？”
“你說我怎麽說話？”
桑思妍擔心兩人戰火升級，演變成武裝沖突，她拍了拍吳海肩膀，示意他消消火。
接着，站出來當和事佬：“mike，大家會議時間都很緊張，我們這個會後面還連着財務部的會，你這拖太久不好吧？”
一聽到財務部，羅宇不吭聲了。
畢竟所有報銷、項目打款、費用劃撥，一切和錢有關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財務部手裏。
這時，化妝品事業部總監王立偉姍姍來遲。
他看見一群人站在門口，奇怪問：“怎麽不進去？”
吳海立馬陰陽怪氣告狀：“有人占着會議室不走。”
王立偉皺眉看表：“不是十點開始嗎？”
羅宇拿着資料走出來，笑說：“不好意思kevin哥，你們開吧。”
護膚事業部的人魚貫而出，離開之前，羅宇拍拍吳海的肩膀，低聲諷刺：“有時間在這裏和我擡杠，不如多花時間把自己負責的品牌生意往上拉一拉。聽說你手裏的品牌銷量很不好看，小心被裁員。”
吳海：“你！”
“唉，算了算了。”另一男同事把吳海往會議室裏拉。
吳海超氣罵：“小人得志！”
……
會議中場休息時，黃怡琳湊到和桑思妍耳邊，說悄悄話。
黃怡琳：“ashley，雖然吳海和羅宇是私人恩怨，但護膚那邊的人說話辦事就是有底氣，感覺他們部門作風越來越高調了。”
桑思妍笑了笑：“誰讓他們業績好呢，護膚事業部撐起公司營業額半邊天，當然有資本高調了。”
黃怡琳抱怨：“那也得看看護膚部門有多少個品牌，我們部門有多少個品牌，這怎麽比得過啊？再說了，我們公司業務本來就是以護膚、個人護理為主，化妝品不就是順帶做做嘛。”
她又接着說：“唉，不過護膚事業部業績再好又有什麽用呢？公司去年整體業務還不是持續往下滑，這兩年都賣了好幾個品牌。”
桑思妍抽空回複郵件，淡定說：“虧錢的品牌放着幹嘛？放着過年啊？”
黃怡琳頓了頓，揚眉道：“喲呵！可以啊ashley，不愧是我們化妝品事業部之光，手握部門唯一正向增長美妝品牌GJ的女人，說話就是有底氣！”
桑思妍佯裝瞪她一眼，小聲道：“別捧殺我啊。”
-
等到其他人分享完之後，最後一個輪到桑思妍。
她起身理了理裙擺，走到講臺位置，打開ppt，開始分享。
“去年，GJ在産品包裝方面進行了全新升級，整體視覺更往年輕化靠攏……
GJ在線下聯和渠道商以及媒體，成功開展了大量出圈品牌營銷活動......
今年，我們将在高奢商場，柏風百貨的負一樓開設品牌專櫃……
還有代言方面，GJ已經搶先競品，簽下潛力女明星楊蕊蕊......”
“我認為，雖然當下消費大環境疲軟，但線下新渠道的拓展，以及品牌首位代言人的加持，在今年将會為GJ帶來有力的新增長點。以上是我的分享，謝謝。”
高級品牌經理們陳述完各自的ppt，王立偉聽完之後，眉毛緊皺，臉色不太好看。
他點名幾人，質問品牌銷售下滑、增長率下滑、營銷翻車等問題。
下面人紛紛訴苦。
“公司傾斜資源不夠，營銷費用砍得太厲害，沒錢投廣告，缺少曝光率。”
“包裝設計太陳舊，幾年前的包裝還在用，擺在貨架上，消費者直接忽略。”
“代理供應商太垃圾，一個廣告用全年。”
“競品不講武德打價格戰，我方促銷活動做太少。”
“渠道不給力，門店貨架被削減太多。”
“櫃姐流動太頻繁，不會賣貨，不會拉新轉換。”
“新品牌補充動力不足。”
“本土品牌開始崛起。”
“電商平臺沖擊大。”
......
一時之間，五花八門的吐槽讓王立偉覺得很頭大。
他皺眉擺擺手：“好了好了，你們不要東一句西一句的，各自總結一下，寫一份報告發到我郵箱。有問題我會向老板反饋，給到大家一定支持，散會！”
王立偉是化妝品事業部的代理市場總監，原來的市場總監是個女人。
因為原總監結婚後一直不孕，中藥西藥調理了很久，才高齡懷孕。
所以全家寶貝得不行，婆家擔心她工作太忙，影響身體，早早讓人休産假去了。
人走後，公司便抽調了另一個事業部的市場總監，臨時過來代理職務。
王立偉人已中年，深耕職場多年，自然是老油條一個。人來是來了，但是不怎麽管事，也不想管事。
反正沒領雙份工資，也不承擔這邊的KPI，反正是臨時代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
除了一些必要場合，一般看不見他出現在化妝品事業部。
相處一段時間，下面人便摸清了王立偉的辦事态度。
平時下屬找他彙報，或者有問題時，他說行、好，說明他覺得沒問題，或者問題就如毛毛雨。
他的真實态度就是——
知道了，你愛咋地咋地。
如果他說你們看着辦，說明他覺得問題一般。
他的真實态度就是——
什麽？這種屁大點的事情也要來煩我？自己掂量着解決，不要搞出大問題就行！
如果他說會向老板反饋，說明他覺得問題十分嚴重。
他的真實态度就是——
問題我看到了，該反饋的我也會反饋，至于上面怎麽處理，看老板們高興，我幹涉不到。
不過有一點好處，就是請假比之前好請多了。
王立偉走後，黃怡琳忍不住小聲吐槽起來：“呵呵！每次都是寫報告反饋，反饋反饋，反饋有個屁用哦！”
有人立馬跟着吐槽：“就是說啊！我提交上去的半年度營銷預算，直接給我砍一半哦，我就呵呵想跳樓了，pdd砍一刀也沒這麽狠啊！笑死，沒錢就不要做傳播了嘛，做什麽品牌啊，多招點櫃姐賣貨咯，簡單粗暴，大家都省心。”
“我也是預算砍很多诶，服了都！我都已經和渠道打雞血說，今年加倍投入資源支持，一起集中火力，幹趴競品！這下怎麽搞，計劃全推翻......”
另一人接上：“哎喲喂，你都別提賣貨！上周我去幾個線下門店，我的天，我這邊招的導購，全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媽！臉上畫得妝藍藍綠綠，吓死人！拜托，我們是賣化妝品的，又不是賣洗衣粉！讓大媽去賣，誰會買啊？完全拉低品牌形象啊！難怪銷售部成天和我喊渠道不願訂貨，産品賣不出去......”
“我現在已經佛了，銷售額打不過競品沒關系，只要卷死隔壁小組就行！”
“Ashley，看數據就你最漂亮了，GJ去年的銷售額增長真的很厲害呢！”
“GJ果然是我們化妝品事業部之光，我感覺我負責的品牌遲早被公司打包賣掉......”
“對啊，GJ都逆襲開到頂尖百貨裏去了，我這個還在超市裏原地踏步......”
“ashley拿下明星員工實至名歸哈，咱們部門難得出一個明星員工。”
“我們部門也算出息了，哈哈哈哈！每次看到護膚事業部那幾個傻逼鼻孔朝天就來氣！”
桑思妍知道同事們雖然臉上在笑，其實心裏都很喪，興致并不高。
她笑着打哈哈：“也是運氣加成了，只不過是湊巧抓住幾波流量明星的熱度。上次過節，GJ口紅套裝在線下做活動，批下來的贈品是土掉渣的廉價鑰匙扣，你們知道吧？後來還被競品逮着做文章，嘲笑半天摳。”
“唉，算了算了，反正老板們也不關心，走走走。”
衆人一如既往發完牢騷，各自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