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徐清昱住到了酒店,離蘇念住的地方大概有五分鐘的車程,他走之前和蘇烨談了一次,具體談了什麽,蘇念問他們誰也問不出來,既然他們不想讓她知道,她也就不再追問,不過她還在讓沈蔓繼續查當年的事情,不為誰,就當給自己一個交待,她始終不相信爸爸是那樣的人。
家裏沒了外人,蘇烨心情大好,頭也不動不動就疼了,連飯都比平常多吃了半碗。
他對徐清昱有一種很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所以在他面前,無論幹什麽,都自覺比他矮了半頭,另一方面,他對他又有一種莫名的氣憤,在他躺在病床上,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搶走了他妹妹,簡直就是卑鄙,這讓他一看到他,拳頭就不由地握了起來,總想着随便找一個理由,按着他揍一頓,只是那樣到最後,無論他倆誰打贏了,妹妹都要心疼,他暫時還不想惹她傷心,現在徐清昱搬出去了正好,他們蘇家的女兒,是誰想娶就能娶的嗎。
戴誠知道老板住到酒店後,以為是老板最終求和失敗,被趕出來了,他在去酒店的路上,小心髒都是忐忑的,一想到待會兒要見到老板的黑臉,恨不得立時掉頭就走。
只是見到老板後,沒有預料當中的低氣壓,奇怪的是老板的心情竟然意外得不錯,開門時還對他笑了一下,是真正地從眼底散出來的那種笑,都把戴誠給看呆了,等他反應過來,他才知道老板不是在對他笑,是在對手機裏正在視頻的人笑。
老板和太太正在視頻。
徐清昱示意戴誠先坐,他拿着手機去了卧室,對屏幕上的人說,“我四點去接你。”
蘇念撐着下巴對他彎眼笑笑,“好啊。”
“那待會兒見。”
“嗯。”
“我挂了。”
“好。”
過了一會兒,蘇念歪頭看他,“你怎麽不挂?”
徐清昱低聲回,“不太想挂。”
蘇念伸出手,隔着屏幕碰了碰他的臉,“快去工作吧,戴誠不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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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昱看着她,沒有動。
蘇念往屏幕前湊了湊,兩個人挨得更近,她紅唇輕抿,然後輕聲開口,“我會想你的。”
徐清昱眸光一動,心尖像是被她用手攥了一下,麻酥酥的電流淌過四肢百骸,她一向知道怎麽對付他,過去是,現在更甚。
他覺得他上了她的當,不該一時心軟,她讓他搬出來他就搬了出來,弄得他現在想親她都親不到。
蘇念挂斷電話,看到她媽給她撥過來的未接通的視頻,猶豫了一下,她一直沒有和她媽說她懷孕的事情,她不知道她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大概率會罵她,本來都要離婚了,又懷了孕。
剛才蘇烨和她媽通過話,應該是和她說了。蘇烨最了解她,這些年,要是有什麽事情她不敢和她媽說,都是通過他讓她媽知道。
蘇念還在猶豫要不要回撥,蔡芸又把視頻電話打過來了,蘇念最終還是按了接通,母女兩個人一對上眼,誰都沒說話。
蔡芸先開的口,“蘇烨呢?”
蘇念說,“他出去談事情了。”
蔡芸道,“他和我說你懷孕了?”
蘇念的手下意識地摸向水杯,水裏的溫熱透過玻璃貼到她的掌心,她看向屏幕裏的人,回,“嗯。”
蔡芸靜默了幾秒,“你想要?”
蘇念頓一下,眼裏帶上了幾分倔強,她反問,“我為什麽不想要?”
蔡芸看她這個樣子,突然煩躁起來,“你想要就要,沖我甩什麽臉子。”
蘇念垂下眼簾,睫毛顫了顫,沒再說話。
蔡芸問,“徐清昱說什麽?”
蘇念默了默,心底終究還是有些意難平,賭氣或者挑釁的成分更大,她回,“他說我肯定能當好一個媽媽。”
她以為這句話會惹來她媽的怒火,畢竟她言語中的譏诮太明顯。
但是和她以為的不一樣。
蔡芸聽到她的話,臉上的血色褪去了些,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只一句,“那就好。”
蘇念看到她這樣,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要說什麽,心裏有些後悔的酸楚,她媽一向是強硬的,一言不合就發火是常态,語氣何曾這樣寂寥過,她終究沒經歷過她的那些事情,她肯定有她所想象不到的難,
蔡芸又問,“有什麽反應沒?”
蘇念聲音軟下來,“前一段時間反應很大,吃什麽都吐,不知道怎麽突然就好了,現在又什麽都想吃。”
蔡芸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目光悵然,“和我懷你的時候一樣。”
蘇念身上豎起的刺嘩啦啦地碎了一地,她低頭輕咳一聲,掩飾自己鼻尖的酸澀。
蔡芸的聲音馬上又恢複了正常,“要我過去嗎?”
“不用。”
“那你有什麽不懂的,再問我。”
“嗯。”
蔡芸像是急着要挂電話,“我約了你陳姨做頭發,要來不及了,我先挂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按了挂斷,捂着臉在鏡子前坐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起身穿衣服出門。
蘇念抹了抹眼角,看向了窗外,或許她們母女兩個的關系最好也就這樣了,再近一步,很難,而且她們兩個應該誰也不會習慣。
手機又振了一下,徐清昱發來了一張照片,蘇念點開來看,照片裏只有一個鋪滿雪的露臺,蘇念發了一個問號過去,不知道他要讓她看什麽。
徐清昱回得很快,【我房間外的露臺,這裏很适合堆雪人】。
【那你工作累了的時候,堆一個拍給我】
【你可以過來,看着我堆,不是更好】
【不要誘惑我】
【這就叫誘惑了,那你定力有點兒差】
【那什麽叫誘惑?】
【等晚上的時候再告訴你】
蘇念唇角彎出一點淺淺的笑,悶悶的心情也在一條一條信息中慢慢地散開。
下午的時候,辛柔要過來,說是來看她,又強調不來家裏,在外面見面就好,蘇念知道她多少有點近鄉情怯的意思,知道蘇烨醒了,想來看他,又不想見到他。
不見也好,不然易懷安那個醋壇子又得翻。
四點準時,蘇念接到徐清昱的電話,準備出門,手握上門把,又返回屋內,站在鏡子前照了照,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待會兒下樓要見到他,心跳就有些莫名得快。
徐清昱靠在副駕的門前,看到從樓裏走出來的人,黑沉的眸子亮出了光,嘴角也跟着微微揚起來,他走過去迎她,先幫她緊了緊圍巾,然後去牽她的手。
蘇念沒有把手給他,反而背向了身後,“你閉上眼睛。”
徐清昱挑眉,“做什麽?”
蘇念催他,“讓你閉你就閉。”
徐清昱眸子裏的笑更深,他閉上了眼睛。
蘇念又道,“伸手。”
徐清昱伸出手。
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觸到他的掌心。
“好了,你睜眼吧。”
徐清昱睜開眼睛,垂眸去看,他的掌心躺着一個迷你的小雪人,還沒有他的手大,漆黑的眼睛,彎彎的唇角。
蘇念扒着他的胳膊,仰頭尋他低垂的視線,瞳仁兒裏閃着亮晶晶的光,像是很期待他的反應,“他叫阿昱。”
徐清昱明知故問,“哪個昱?”
“徐清昱的昱。”
“嗯。”
蘇念不滿,“只有一個嗯?”
“不然呢?”
“你不覺得他很可愛?”
“我只覺得他應該很孤單。”
“嗯?”
徐清昱看她,“有阿昱的話,不應該有阿念?”
蘇念看着他的眼睛,想移開卻移不開,她喃喃道,“那回頭你捏一個阿念就好了。”
徐清昱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子,“好主意。”
兩個人的視線對上,徐清昱突然覺得這樣分開一下似乎比他想得要好,她對他反倒多了些依賴。
不遠處一聲清脆的喇叭聲打斷了纏繞在一起的目光,蘇烨的車停到旁邊,他降下車窗來,只看蘇念,“最晚晚上十點要回來。”
蘇念嗔他,“你都沒有門禁,為什麽要給我設門禁。”
蘇烨看一眼徐清昱,慢悠悠地回,“那就最晚九點,你要是再說就改到八點。”
徐清昱根本不受他的挑釁,人跟着他走了,幾點送回來,或者送不送回來,他都管不到。
蘇念怕兩個人又對上,敷衍蘇烨說知道了,又對徐清昱說,“我有點兒冷。”
蘇烨見好就收,一踩油門走了,反正話他是放出去了,聽不聽的,他也得表明他這個當哥的态度。
徐清昱打開副駕的車門,扶她上車,把阿昱雪人放到中控臺上,先調高暖風的溫度,然後接過她脫下的外套,疊起來,放到後座,拉過安全帶給她系上,又從後座拿來毯子蓋到她的腿上。
蘇念看到了後座放着的花,“送我的?”
“嗯。”
徐清昱探身從後座拿過花,遞到她面前。
蘇念彎眼接過去,低頭聞了聞,“好漂亮。”
徐清昱撫了撫她的頭發,在她臉頰邊印下一個吻,“你在車裏等我一會兒。”
蘇念點頭說好,也不問他要去幹什麽。
徐清昱小心拿起中控臺上躺着的雪人,快步走進路旁的咖啡店,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蘇念知道他幹什麽去了,他應該是怕雪人化掉,把雪人托給人家咖啡店保管在冰櫃裏了。
她問,“人家讓你放嗎?”
他回,“我說這是我太太送我的禮物,他們很樂意幫我。”
蘇念不過是出門之前臨時起意捏了那麽一個雪人,倒沒想到他這麽寶貝,她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唇角,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你還挺好哄的。”
徐清昱箍着她的腰,眼神意味不明,話裏也藏着幾分危險,“這是好話嗎?”
蘇念回,“當然是好話,你這樣會讓我很有成就感,然後一直想哄你。”
徐清昱裹上她的唇,含糊道,“那就多哄哄我。”
要不是辛柔打來電話問他們到哪兒了,這個吻還結束不了。
蘇念如實回辛柔,我們才剛要出發。辛柔松一口氣,我們可能要晚一會兒,你們不要着急哈,路上開慢一點兒也可以。
徐清昱确實開得很慢,蘇念坐在副駕駛上嘴一刻都沒有停過,他給她帶了好多零嘴和滿滿的一盒水果,她沒看到的時候不覺得怎麽樣,一看到就有點兒餓了。
她吃得兩腮都鼓鼓的,跟一個小倉鼠一樣,徐清昱時不時地側頭看她一眼,“昨晚睡得好嗎?”
蘇念咽下嘴裏的草莓,“特別好。”
她現在沾到枕頭就着,腦子裏跟長了個瞌睡蟲一樣。
徐清昱希望她睡得好,又有些不滿意這個答案,因為他睡得一點兒也不好,“我搬出來你很高興?”
蘇念沒有猶豫地點下頭。
徐清昱眼睛眯起來。
蘇念道,“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像在談戀愛嗎?”
白天各自忙各自的,想起對方來就通個電話或者視頻,偶爾出來約個會,晚上睡覺之前彼此隔着手機道一聲晚安。
他們都沒有談過戀愛,就直接跳到了結婚。
徐清昱伸手将她臉頰邊散下來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你喜歡?”
“嗯,”蘇念看他,“你不喜歡?”
紅燈亮起,徐清昱想到了什麽,慢慢踩下剎車,“我在你以前又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感覺。”
蘇念看他,她怎麽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些酸味,徐清昱也看她,她聽得沒錯。
蘇念叉起一顆草莓放到嘴裏,然後鉗住他的下巴,傾身過去,咬上他的唇,直到那顆草莓消失在兩個人纏繞的唇舌間。
她抵着他的唇說,輕聲喘,“就是這種感覺。”
徐清昱啞聲問,“什麽感覺?”
蘇念松開他,靠回椅背,繼續吃草莓,“你沒嘗到嗎,酸酸甜甜的,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
綠燈亮起,徐清昱不動聲色地踩下油門,随後将車靠邊停在了路旁的停車位。
他解開安全帶,掰過她的臉,低頭又吮上她嫣紅的唇,“我再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