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三十好感度代表什麽?

若是放在別的男主身上, 可能是一次假意的生死相托,也可能是一次虛幻的“時空跳躍”,然而在江冽身上, 米丘想象不出來。

畢竟當初自己假死, 再加上欲揚先抑讓對方還誤會她背叛的前提下, 死亡加上愧疚雙重buff,也只是讓對方增加了二十好感度。

當時的米丘感激涕零,如今看着這三十個好感度,她直接宕機,毫無反應。

“宿主、宿主?米丘——”

米丘瞬間回神, 她想要喝杯茶壓壓驚,然而手指顫抖茶水全都倒在了桌上。直到冰冷和濡濕落在腿上, 這才猛地蹦起來, 增長三十個好感度,九十五的最終好感度,她、她不是在做夢吧?!

難道今天是愚人節,系統在騙她玩?

一會看到那個大大的“三十”, 一會又看着那個更大的“九十五”,只覺得渾渾噩噩, 如墜雲端,直落滄海。

“宿主,現在的好感度是九十五!”

系統再次提醒。

米丘差點控制不住五官,她深吸一口氣暗道自己沒出息。以前有的男主一天漲了五十個好感度她也沒這麽失神過。收拾了身上的水漬後,她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

“我知道了。發生了什麽事, 速速招來!”

她微揚着下巴, 一臉肅然,然而卻怎麽也壓不住上翹的嘴角。

“由于系統的視角全程在宿主這邊, 對江冽相關情況完全不知,這一點還需要宿主自己去問。”

“就知道你一問三不知。”米丘難得沒有生氣,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施施然地站起來:“這還不好猜,一定是他想通了,還是覺得現在的我魅力十足,所以積攢很久的好感度瞬間爆發,沖破了九十!”

Advertisement

九十五個好感度,那已經是情根深種了。狗崽子,之前還跟她裝心如死灰,私下裏不還是偷偷地對她情有獨鐘?

她想要繃緊面容,卻控制不住彎起的眼角。除了一點得意之外,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蕩漾在心底,好像比“好感度”這三個字更深刻一些,像是隐藏在“任務”之外,她故意忽視很久的感情終于浮出了水面。

她走出門不自覺地走路發飄,清晨的涼風都吹不走臉上熱意。

算了算了,她這次就自己親自去問,這麽歷史性的一刻她還要親自見證才好。

走到水牢門口,狼牙對她笑臉相迎,帶着谄媚的讨好:“少主,您來得這麽早。吃過早點沒?”

米丘難得沒有訓斥他,而是擡起下巴:“把門打開。”

狼牙點頭哈腰,趕緊把鐵門打開:“看您今天紅光滿面,定然是心情好。要不要試試新出來的刑具,包管一鞭子下去,江冽比狗還聽話。”

米丘冷笑一聲,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這種東西我根本用不到,真正的高手只要站在對方面前,就能收服人心。”

狼牙不明所以:“啊?”

米丘:“啊什麽啊,把路讓開。把門給我關緊,一個時辰之內,不,是兩個時辰之內誰來都不許把門打開,聽到沒有?!”

狼牙瞬間繃緊身體:“是!”

米丘施施然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發髻,咳了一聲才慢慢進入水牢。鐵門在身後關閉,晨光被夾成束,最後一絲消失在她的腳下。

牆上的火把像是跳躍的鬼魅,明滅地照亮米丘腳下的路,她莫名打了個冷顫,深吸一口氣後,向下走了一步。

“系統,你說一會見到江冽,他會對我說什麽?會不會痛哭流涕地對我表達愛意?以他的性格可能表現得不會那麽明顯……但是都九十五的好感度了,他也得表示一下吧……這個狗崽子像是鋸了嘴的葫蘆,發瘋的時候也就是知道‘啃啃啃’,他不知道唇齒是用來說話的嗎?”

系統看米丘自問自答,很明智地沒有出聲。

米丘接着向下走,腳步輕快得似乎馬上就要踮起來。

“我也不要求他說什麽天崩地裂的情話,說兩句好聽的話總行了吧。說他之前是被豬油蒙了心,狗毛糊了眼,沒看到我的魅力。經過一夜的反思,終于承認他早已經對我情根深種,并且深深拜服在我更強的魅力之中……”

米丘越說越興奮,差點哼出歌來。

一滴水落入水面,在潮濕昏暗的地下回蕩。米丘突然覺得今天的水牢靜得可怕,她暗道是自己多想,來到最後一層。

牆上的燭火跳躍,水面像是海面升陽,金光澄澈。然而水面拍擊牆壁産生不斷回蕩的空洞聲響卻在反複提醒,這裏只是幽閉的水牢。

米丘擡眼望去,不由得一愣。

江冽竟然保持清醒,直勾勾地看着她。

燭光明滅,他的眼底像是不斷坍縮的黑洞,沒能融入半點光亮。

米丘莫名地不寒而栗,然而她想到那珍貴的九十五個好感度,立刻就挺直了胸膛。

“我又來看你了。”

她高高在上地,但還是在語氣裏洩露出一絲微妙和柔軟。

江冽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米丘背着手走到水池邊:“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覺得有的時候你的腦袋太遲鈍,感受不到真正的……美好,咳,在你眼前。我可以原諒你一次。”

說完,看江冽沒有回話,她當然不惱,狗崽子愛她在心口難開九十五的好感度都有了,她還差這點耐心?

“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鎖鏈嘩啦啦地響動,似乎還摻雜着砂石落下的聲音。牆上的燭火驟然滅了一盞,米丘不适地眨了一下眼。

就聽江冽道:“米……丘?”

他的聲音沙啞,帶着遲疑和含混,像是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人還是幻影。

米丘想到水中的“醉夢”,心髒像是被沙礫揉了一把,輕聲道:“是我,我不是醉夢造成的幻覺。”

說完,她試探地下了水。水波蕩漾,不斷地在他的腰際她的胸膛下來回沖撞。終于走到了他的身邊,米丘感受到了潮濕的寒冷。

她嘆口氣:“再忍兩天,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她的手攏住他的臉頰,抹去上面的水痕,“我昨天不該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的。不過你确實惹我生氣了。我告訴你,我可是睚眦必報,比你還要惡劣的。現在趁着我心情好,你說什麽我都會信。”

她屏住呼吸,抿着唇看着他。

江冽緩緩眨了一下眼,唇瓣微微開合,在她的手心下摩擦。

“米丘……”他又叫了一聲,帶着低低的顫意,然後皺起了眉頭:

“以後,莫要在家裏等我留燈了。”

家裏?什麽家裏?

米丘陷入迷茫。

他的視線混沌,像是陷入了迷幻,又像是想要竭力透過迷障看清她的臉。

“也不用……等我練刀回來,你只要和小永、小樂留在家裏就好。”

米丘張了張嘴,半晌發不出聲音。

他在說什麽鬼話?什麽留燈?!

這裏是魔教,怎麽會是家裏?!

他都被關在這裏了,如何練刀?還有小永小樂,這裏根本就沒有那兩只兔子!!

明明是冰冷的臉頰,米丘卻像是被他的臉燙到一般瞬間抽回手,她目光閃爍,眼前的江冽仿佛變成了洪水猛獸,他随時都可以吞噬她!

米丘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向後退。然而腳下失了方寸,瞬間向後倒去。千鈞一發之際,牆上的燭火又滅了一盞,只聽“砰”的一聲,鐵鏈崩裂,拍在水面激起層層浪。

江冽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米丘的腰身一扭,被他牢牢地鎖進了懷裏。一瞬間,被浸濕的衣服、劇烈的心跳都在兩人之間被碾壓成混亂的一團,米丘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冰冷顫抖的身體像是化作一團冰,被江冽麻木而又執拗地塞進他的胸膛。

她大口呼吸着,看着牆上僅剩的燭火,感覺自己在黑暗中被扒得只剩下一層皮,而困住她的人,不,是野獸也許下一秒就能将她啃噬殆盡。

米丘的唇瓣顫抖着:“你在……胡說什麽?”

江冽的一條手臂帶着被鐵鏈崩碎的血痕,像是一條更加冰冷粗壯的鐵鏈牢牢鎖住米丘的腰,他的額上青筋暴起,聲音沙啞:

“米丘……”他不回答她的話,只是反複念着她的名字,“我做了新的搖椅,我在家裏,等你。等你回來……”

米丘勉強一笑,裝作聽不懂一般道:“這裏,就是我的家。”

“不是!”他的眼中混沌驟然一動,像是星辰變換,碾壓粉碎所有的光芒,“這裏不是……你的家。你不是他的女兒!這是你在家裏告訴我的,米丘、米丘……選在這裏重來,是不是因為你想要這個……”

他混沌的眸子裏透出最直白的疑惑,在米丘縮成一個點的視線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一瞬間真氣灌注,鮮血迸濺出來,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摸到他跳動的心髒。

“我能……感受到痛了。你可以将它挖出來。”

他眨着眼看着她,“一次的痛比不上一百次……但你可以、一遍遍地重來。”

米丘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喉嚨裏發出風箱般的聲音。在頭皮發麻仿佛被炸開的一瞬間,她猛地推開他“砰”地一聲落到了水裏。

鐵鏈嘩啦啦地作響,米丘從水裏冒出頭:“你別過來!”

她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獵物在臨死之前發出的嘯聲,江冽一只手吊着,瞬間不動了。昏暗的水牢裏,像是沉默伫立了千百年的石像。

這裏只能聽到米丘劇烈的呼吸聲,她抖着唇,無比驚懼地看着江冽,然後緩緩地向後退。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她眼底發紅,色厲內荏之中帶着竭力隐藏的祈求,冰冷的水珠順着她的臉頰緩緩落下,她狼狽得如同水鬼,但此時已顧不得許多了。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怎麽會知道的?!

他知道了那七天裏發生的事情,還知道了她有重來的能力!

不不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米丘的鼻子發酸,像是最滾燙的水從她的喉嚨澆灌下去,沙啞她的聲音,灼熱她的血液,然後侵蝕她的血肉,讓她在這個小小的水牢裏無所遁形。

他還知道多少?知道她狼狽地死在他面前嗎?知道她在他入魔的時候痛哭流涕過嗎,知道她為了讓他手下留情,在客棧裏反複讨好試探嗎?

知道她在藥王谷痛得死去活來嗎?知道她在永樂村竭力祈求嗎?

米丘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間冰錐入體,打了個激靈。

他什麽都知道。

她盯着江冽,如同面對洪水猛獸般一步一步退回岸上。被水流承載已久的雙腿瞬間一軟,她忍着不适倒在地上。此時正好看到角落裏的一點晶瑩。

竟然是打開鐵鏈的鑰匙。

然而此時此刻,江冽根本就不需要這個東西。

米丘瞬間将其撿起來,然後用力扔到樓梯盡頭。不能、不能讓他跟上來,不能再讓他知道一切!

一瞬間,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強迫自己站起來,她的指尖抽動着,仿佛還能感受到對方心髒的跳動,渾身發冷不斷顫抖,她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麽。既然你不肯對我、服軟。江冽,你就等着我的報複吧!”

她瞬間回頭,然而踉跄了一下差點栽倒。

拖着滿腦袋的混亂和一身的疲憊潮濕,她狼狽地跑向鐵門。

“開門!”

“開門!”

久久無人應聲,米丘下意識地回頭,仿佛盡頭裏有鬼魅在追逐,她咬牙切齒地大喊:“狼牙,給我開門!”

外面,狼牙小心地回:“少主,您說不夠兩個時辰不能開門……”

米丘崩潰地撐在上面:“趕緊給我開門!”

“好好好!”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陽光照在米丘的身上,她打了個冷顫,看狼牙不明所以的目光,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滾!都給我滾!”

狼牙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見米丘面色煞白渾身狼狽,不敢再發一眼連滾帶爬地跑了。

米丘忍着回頭看一眼的沖動,踉跄地回到屋內。

關門的一瞬間,她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摸着眉梢:“系統,系統你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系統像是慌忙上線:“回宿主,我這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去問問上級。但是我敢保證,這絕對不是數據洩露!”

米丘無意識地咬着手關節:“不是數據洩露是什麽,是我半夜托夢給他,讓他知道的嗎?”

“……根據數據推測,也許是臨近結局。江冽的意識太過強大,沖破了系統的數據保護屏障……不過宿主放心,這并非是你有意暴露身份,上面是不會判定任務失敗的。”

米丘的眼睛發直:“你不懂,你不懂!即便對任務沒有影響,但他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知道了我最大的底牌。還知道……那些心動,那些意外,全都是我有意為之。這和将我扒光當街示衆有什麽分別?”

系統:“……宿主,冷靜。”

“冷靜?”米丘笑了一聲,“我怎麽冷靜?!我最大的倚仗被他知道了!一個攻略者,真實身份就相當于她最後的保障,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暴露出去了,還有什麽尊嚴可講?”

“可是……他的好感度已經到了九十五,對宿主造不成威脅。”

米丘搖頭,“那只是一時的錯覺,他知道了那七天的溫情,和現在對比當然懷念那個不存在的以前。等他反應過來後,就會更加厭惡現在的一切的。他很可能會避之不及,将我視作最居心叵測的妖人。”

系統嘆口氣,見米丘還在顫抖,于是安慰她:“宿主,還沒有結局,一切還沒有向最壞的地步發展,你不要擔心。”

米丘搖頭,“對,還沒有結局。我現在如果繼續待下去,恐怕上輩子的電腦密碼都會被他知道了。我必須馬上走,茍到結局的時候,也許還能讓好感度保持在及格。那個時候你再提交任務,我就沒事了!”

系統趕緊道:“可是你救贖救到了一半,江冽怎麽辦?”

“他是男主,他根本死不了!”米丘胡亂地收拾衣物:“再說我早就不救贖他了,我已經轉變路線好久了。退一萬步說,‘救贖’只是我的手段,又不是我的‘目的’,我只要好感度,如今好感度到手,我管他去死!”

系統看着米丘慌亂地收拾東西,卻不說話了。

半晌,米丘卻總是不能把那件黑裙子好好塞進包袱裏,她惱怒地将所有東西都扔在地上,坐在床榻前紅着眼睛問:

“你怎麽不說話了?”

“宿主。”系統先嘆了一口氣,“既然這麽不想讓江冽知道你的真實樣子,又為什麽在他對你的真實性格冷淡之後而惱怒呢,繼續當做是假的,逢場作戲不行嗎?”

米丘一愣,像是被人釘在了地上久久說不出話。

半晌,她啞聲開口:“我心高氣傲,看不得別人對我無動于衷不行嗎?至于逢場作戲……他早就受不了欺騙了,我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只是,宿主現在的‘身份’也是假的。只有讓他知道一切,才不是欺騙。”

米丘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你在胡說什麽?你不是我的系統嗎,到底站在哪一邊的?你竟然讓我主動暴露身份?”

“我只是……”系統又陷入沉默,“只是發現有些路線,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宿主,我不能幹擾你的任何決定,但是你摸摸你的眼角,我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米丘眨了一下眼,她随意一抹,竟然抹到一點濕潤。

這點濕潤浸到指甲縫裏的血跡,融為了一體。

這只是在水牢裏沾上的水而已……

米丘這麽想着,卻看着這點濕潤久久回不過神。

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它可以是武器,是工具,卻不能成為攻略者軟弱的證據。米丘的心慌了,她使勁揉搓眼角,直到眼角發紅,似乎都抹不掉上面的涼意。

“怎麽會這樣……”

她想問江冽,更想問自己。

突然,有人敲響房門。米丘猛然驚醒,門外,應夏紅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少主,聽聞您神色大變地從水牢裏出來,教主猜中您是受了委屈,特意請您去書房一聚。”

一聽到是應夏紅,她瞬間打起精神。她抹了把臉,故意将聲音壓得沙啞,然而一開口,聲音比她想象中還要沙啞。

“好,我馬上去。”

應夏紅一頓,低聲道:“您可要保重身體啊……”

米丘閉了閉眼,沒說話。

待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看向窗外,來了,等了六七天,炎遠冬果然忍不住了。

如果她沒猜錯,對方一定要解開她身上最大的謎團——這兩日就能做個了結。

江冽,送佛送到西,如果她能讓他擺脫入魔的轄制的話,希望她的屍體能随着所有的秘密一起化為灰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