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江冽眼簾緩緩合上, 米丘僵硬的肌肉這才放松了下來。

剛才她幾乎是下意識忍着頭皮發麻的不适和心髒幾乎到嗓子眼的緊張,才讓自己沒有發出聲音來。

這狗崽子燒糊塗了,竟然以為這裏是在讀檔前的永樂村。竟然就這麽在意嗎, 就連夢中也在念着它……

米丘頭疼地将後腦勺磕在山壁上, 現在的江冽像是聞到香味的狗, 死拉着你的裙角不放,看似可憐兮兮,實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咬你一口。

上一次他戳穿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她勉強糊弄過去,然而她的攻略者身份是個逆鱗, 一次兩次還行,萬一他再這麽追問下去, 自己一個暴躁暴露了怎麽辦?

是被他當成不死的妖人?

還是被認為比魔教少主更加居心叵測的不死鬼怪?

如果他這麽想的話, 恐怕好感度會瞬間從一百降到負一百吧……這并非是米丘杞人憂天,而是因為江冽太過喜怒無常,她不敢賭。

本來打算趁着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用生死穩住他的好感度, 因此她并沒有想過在一切塵埃落地之後要如何與他相處。

畢竟以前有的世界裏,即便男主在結局之前好感度達到百分百, 那也是在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基礎上,她只要做做樣子秀秀恩愛就好了。

現在,她就差底褲沒被扒出來了,等對方清醒後,無論她是溫柔堅韌, 還是黑化惡毒, 他都會認為那是居心叵測。

這七天可怎麽過啊……

要不然把他扔在這裏得了,自己接着“死遁”, 這樣下去“死”無對證他還能留着百分百的好感度,讓自己茍到結局。

這麽想着,她就要将自己的腿從江冽的身下挪開。只是剛一動,對方的眉頭一皺,微微側了下頭。灼】熱的呼吸立刻就噴在她的小腹,米丘像是被熔漿澆築成雕像,瞬間不敢動了。

“系統!!!”米丘有些惱怒:“看看你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們部門的數據防火牆那麽脆,江冽怎麽可能知道一切,我又怎麽能落得這個田地?!”

Advertisement

“江冽的數據有一部分不是我們部門負責的……”系統就此打住,“宿主,其實也不完全是部門的責任。‘醉夢’可以讓江冽陷入幻境,放大他的感官,使他提前陷入入魔狀态。而且你還那麽刺激他……導致他的精神波動達到最高值,所以他突破數據屏障也并非是偶然……”

米丘冷笑:“這麽說我還有責任了?你倒是把責任推得幹幹淨淨,竟然把責任都推到了毒藥身上,那醉夢要是真的那麽厲害,怎麽江冽在濟世堂……”

等一下,米丘突然察覺不對勁。

醉夢确實很厲害,但是江冽在濟世堂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它的強度,不可能一點警戒性都沒有。即便一開始被迷藥毒得渾身沒了力氣,但每一次應夏紅下醉夢的時候,他怎麽能毫無動靜?

米丘緩緩坐直了身體,越想越細思極恐。

應夏紅背着她偷偷下了水牢五六天,每次都是安然無恙,甚至沒有半點情緒波動,這就證明江冽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過。

這怎麽可能,以江冽的能耐也許應夏紅不出三天都出不了水牢的門。

畢竟這狗崽子在最混沌的時候都能輕易扯斷鐵鏈,區區一個護法不夠他一掌的。

而且那條鐵鏈在不知不覺中被恢複了,如果是魔教的人恢複的,炎遠冬怎麽可能一點異樣都沒有?

米丘低下頭,看着江冽漸漸平緩下來的神情,不由得脊背發麻。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緩緩升起:除非……這一切都是江冽故意為之。

在他第一天進入水牢時,自己就開始刺激他,也是在一開始,應夏紅就下了毒,所以江冽可能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真相”。他之所以沒有反抗,也許是想在“夢”中看到更多……

一次次地,為了不知道真假的,她從未承認過的記憶碎片,他竟然就眼睜睜地看着應夏紅給他自己下毒?

這和一條親眼看着獵人設下牢籠,還心甘情願地走進去的野狗有什麽區別?!

米丘的喉嚨一動,掌心從推拒變成了合攏,她擋住江冽的眼睛,也微微閉了閉眼。

這麽一推測,牆上斷了又連的鐵鏈也找到了理由。他為了等她的“解釋”,明明有能力逃出去,卻還是選擇在水牢裏等他。

“你這個狗崽子……”

米丘咬牙切齒,面上卻沒有憤怒,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到底想要知道什麽……知道她的身世,還是想知道她的真心?

“宿主?”系統半晌沒聽到她接着說話,只見她面上五顏六色,不由得擔心地問。

“我在想事情,不要打擾我。”米丘不耐煩地回。

她不自覺地摸着眉梢。

他為了知道真相都這麽執着了,要不然……透露一點?不行不行,她的身世是她的底線,底線一但降下一點就全盤皆輸!

米丘的頭比剛才的更疼了。她思來想去,覺得現在就這麽走有些不仗義,萬一他被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正道弟子碰上了怎麽辦?

要不然……先陪他七天,把秘籍交給他把他安頓好再走吧。

在這期間,就裝傻吧,再找一個身份,死不承認他看見的“真相”是真的就好了。

米丘嘆了口氣,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不知道是否真的下了雨,半夢半醒之間,她感受到了潮冷,許是身體在逃避,她墜入了溫暖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她聽到鳥兒叫聲。眯着眼睛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上還蓋着一件黑色的外袍。

她一驚,瞬間起身:“江冽?”

洞內沒人,只留下清寂。米丘心髒猛地一揪。

然而只三息,外面的藤蔓就被一只修長的手掀起,江冽走了進來:“我在。”

米丘松了一口氣,“你幹什麽去了!?”

她擰着眉,睡得潮紅的臉上帶着驚慌之後的薄怒,若是以前,定然會溫柔軟語,此時卻像是卸下僞裝張牙舞爪的貓,嬌蠻暴躁。

米丘也察覺到自己反應過大,但頓了頓還是瞪着他,眸子亮得驚人。

“去找水。”

他擡起手,是葉子卷成的“水杯”。清晨露重,他穿着薄薄的裏衣走向米丘。米丘接過水,先是看了一眼他的面色,見他精神好了很多這才咳了一聲,抿了一口。

想到兩個人一團亂麻的關系,她的頭還有些痛,只好沒話找話。

“你……何時起來的?現在身體還痛嗎?”

她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問江冽“疼不疼”,也算是命運弄人。

江冽搖頭,他道:“不痛了。外面正烤着魚,待你吃完咱們就走。”

米丘一愣:“走?去哪裏?”

這還有一堆破事沒有解決呢,他就想直接走?

江冽擡眼,背光而立,眼裏卻像是暗中唯一的熒光:“回家,我們一起回家。”

米丘的喉嚨一動:“你要帶我回去?你、你到底清醒沒有。我們昨天可是在魔……焚天教勢不兩立的。”

江冽點頭,把樹葉接過來扔掉。轉身就要去拿魚。

米丘趕緊站起來:“江冽,你怎麽走了?我們之間還有話沒有說開呢!”

江冽走在前面,米丘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面。“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焚天教雖然沒有了,但是我現在沒有跟着你的理由,我救了你一命算我功德無量,我不會再跟你糾纏了!”

江冽的背影筆直得像是松,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別看我殺了炎遠冬,其實、其實我之前說的話也是真的,我自從第一天接近你開始就心懷不軌,我是沙如海的手下,本來接近你是為了替他報仇,後來就想通過你找回所有秘籍!”

米丘叉着腰,邊走邊道:“沒想到被炎遠冬錯認成他的女兒,所以順水推舟,想要利用魔教折磨你。我幫你殺他……也只是察覺到他要利用我而已!所以你最好及時醒悟。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就賴在我身邊,然後等冷靜下來就做出一刀殺人的事!”

江冽的腳步幾不可察地一慢。

米丘說得氣喘籲籲,見他頭都沒有回,頓時來了怒火:

“喂!江冽!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江冽的腳步一停:“我在聽。”

“你在聽你還……”米丘皺眉,故意大聲道:“你是不是因為那個醉夢又在胡思亂想了?上次你就說了一堆胡話!你是不是還沒有清醒!”

晨風吹過他的裏衣,勾勒出挺闊的身形,他沒有回頭:“沒有,我很清醒。我信你不是炎遠冬的女兒,也信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個騙局。”

“哦……”米丘深吸一口氣,“然後呢?”

河邊的炊煙袅袅升起,晨光越過高山緩緩鋪在兩人身上,江冽的聲音仿佛也被風搓成金光,灑在晨曦裏。

“但是……至少我還活着站在這裏,沒有成為衆矢之的,也沒有成為行屍走肉。你的行為和你的話自相矛盾,讓我分不出真假……所以就不分了。”

米丘一噎,“你什麽意思?”

江冽轉過頭:“所以,你說什麽我都會信,你就什麽都不必說。”

米丘:“……”

她一張嘴,仿佛被晨風吹裂了嗓子:“為、為什麽?”

“因為即便是謊言,那也是你想讓我相信的。真假就沒有了意義。”

真假沒有意義?

真假怎麽會沒有意義?他從一開始不就執着于她的身份真假嗎?如果沒有意義,她又怎麽能重來這麽多次?!

米丘啼笑皆非,覺得這是老天爺開的玩笑,又像是江冽被誰附了身。她想要張嘴嘲諷,然而一擡眼,卻一愣。

此時江冽站在金光下。眸光流溢,帶着堅定和晦暗的情緒,仿佛被一只柔軟的手,以強硬的力道重新塑造成如今的模樣。

平和,篤定,這是以往的江冽絕對不會露出的神情。在經歷過斷腿、折骨、囚禁和喂蠱之後,他只會憤世嫉俗、睚眦必報,如今,他卻毫不在意她的身份,仿佛自己再欺騙他一次,他也會全盤接收。

米丘的眼底發熱,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露出冷然:

“我不信。”

她壓住眼底的情緒,揚起下巴:“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就翻臉不認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對我說懷疑就懷疑!如果不是我反應快早就被你殺了!你連我話裏的半點不對勁都受不住,誰信了你才是傻子——你個狗崽子!”

最後三個字一出,山風像是碰了鼻,突然挺直呼嘯。江冽的眼角落下金光,映得他眸中澄澈,他的面色微變,倏然上前。

米丘吓了一跳,趕緊存了一下檔。

“你、你幹什麽?”

江冽微微低下頭,握住她的手腕:“我不是狗崽子……我馬上就可以行冠禮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