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翌日，連下了幾天綿綿細雨的雲城終于有要放晴的跡象。
沈澈坐地鐵來到雲城的市中心，這邊繁華得與那個安靜的小鎮仿佛是兩個世界。
今天的溫度挺高，一從地鐵站出來，沈澈便感覺自己要被熱得融化，直到進了吹着冷氣的商場，才覺得人活過來。
他來這兒，除了想給姜奶奶買身衣服，還有個目的，給秦敘挑個禮物。
自他搬來，秦敘有不少地方幫了他，昨晚還送了他一管藥膏，他怎麽着也該表示表示，但他送他禮物，絕不僅僅只是為了報答。
商場裏的人似乎格外得多，沈澈心想今天也不是周末，怎麽那麽多像他一樣的閑人，正奇怪，忽然看見前方懸挂的一幅海報——
許若白5.28莫西品牌見面會，與您相約，不見不散！
時間正是今天。
熟悉的名字跌入眼眶，沈澈也只是輕扯下唇，像沒看見那樣，徑直上二層。
自動扶梯旁是四部直梯，有條長長的走廊，沈澈下了電梯，站在商場指示牌前想看看有哪些品牌。
忽然，身後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沈澈回頭看見許若白的經紀人。
“小白想見你。”
沈澈進商場時，他們就注意到他，只是礙于許若白的身份，不能直接過去找他。
經紀人将沈澈帶到商場專供VIP客戶休息的房間裏，許若白穿西裝打領帶，頭發一絲不茍往後梳着，看起來真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派頭。
故人重逢，兩個人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先開口。
Advertisement
最後，還是許若白先打破僵硬的氣氛，“我打聽你那麽久，原來躲到這兒來了。”
“我沒躲。”
沈澈坐到許若白對面的沙發，灰色T恤的領口依舊松垮，露出精致鎖骨。
兩個年紀相仿的男生平行而坐，許若白像是年長沈澈幾歲。
無論長相還是氣質，沈澈都遠勝許若白，《烈火》的觀衆曾說，這部劇成功大部分原因取決于沈澈，是他的高顏值撐起了這部劇。
此刻任誰看到他們，一定會認同這樣的說法。
“那你為什麽來這兒？據我所知，有很多資源找上你都被拒絕了，憑你的實力，只要你想，現在已經是巨星了。”
“我對當巨星沒興趣，留着給你吧。”
知道他個性倔強，許若白無奈擰下眉心，又問：“那你打算在這邊待多久？還回首都嗎？”
“應該回吧。”沈澈自己也不确定，他沖動之下就來了，沒考慮那麽多。
小鎮雖安逸，可待久了會讓他失去鬥志，他不想日複一日過無聊的人生，所以總要回去的。
許若白聽沈澈不确定的語氣，能感覺到他對娛樂圈的光鮮并沒有太多留戀。
別人都說進了娛樂圈這個名利場就會迷失自我，不顧一切只想往上爬，可沈澈都快到頂峰了，卻自己下來了。
沖他這魄力，許若白都不得不欽佩。
外面傳來敲門聲，經紀人随之走進來，提醒許若白活動要開始了。
“我馬上過去。”許若白應下，看向沈澈，“你住哪？我會在雲城待幾天，明天過去找你。”
“我那地方很小，招待不了你。”沈澈站起來，“有緣再見吧。”
“你不說，那我只能找人查了，反正知道你在雲城，也不是什麽難事。”
許若白性情偏執，不達目的不罷休。
沈澈拉開門，将地址告訴他，也不管他能不能記住，快步離開了。
“這小子，怎麽還是那麽拽？”許若白經紀人盯着沈澈的背影，撇了撇嘴，“要我說，你就跟他斷絕來往算了，他現在就是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你可是大明星，還跟他當什麽朋友？”
“明哥，他幫過我多少，別人不清楚，你應該了解。”許若白的臉色透露出不悅，“別讓我再聽見這種話。”
*
沈澈給姜奶奶買了身小香風的套裝，洋氣又時尚，秀場上的老年模特都是這麽穿的。
姜奶奶拿到手裏抖開看了看，喜歡的眼神怎麽也掩飾不住。
不過她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衣服，嗔怪地說：“你沒事給我買衣服幹嘛？我一個快七十的老太太打扮那麽好看也沒用，亂花錢。”
“您教我做飯，我還差點把你家廚房給燒了，不讓我表示表示，我心裏過意不去。”
“你這孩子就是實在，我教你做飯就是舉手之勞，反正我平時閑着也沒事。”姜奶奶把衣服疊好放進袋子裏，“既然你買了，那我也不能讓你退回去，就留下穿吧。”
沈澈松了口氣，她再不接受，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今晚，沈澈打算在自己家裏做晚飯，路過菜市場時，他買了些食材，想自由發揮一下。
袋子裏有番茄、土豆、芸豆、肥牛卷，沈澈想起他愛吃的一道菜，番茄肥牛。
先将米飯蒸上，之後他開始處理食材。
窗外的夕陽很美，照在他分外認真的臉龐上，低垂的睫毛濃密而根根分明。
做好飯後，沈澈給秦敘發了微信：
[我又下廚了，不嫌棄的話來吃吧。]
[還有十三分鐘到家。]
秦敘說得很具體，果然是個嚴謹的人。
趁人還沒有來，沈澈趕緊把家裏收拾了一番，還打開窗通風，噴了點淨化空氣的清香劑。
秦敘把家打掃得一塵不染，肯定是有潔癖的，他可不想受他嫌棄。
沈澈盯着手機上的時間，在十三分鐘整的時候，有人在外敲門了。
秦敘站在門外，左手右手各拎了兩個袋子，“路過水果攤，看着挺新鮮，就多買了些。”
沈澈接過去一個袋子，像任性的小孩似的說：“你買太多了，我不怎麽愛吃水果。”
他的意思是讓他拿回家，給他留一點吃就好，但秦敘彈下他的額頭，很霸道地說：“多吃水果補充VC，對大腦對皮膚都好。”
果然年紀大了就是愛養生。
沈澈把水果全拿進廚房，切了個小西瓜，分割成一塊塊的，端到桌子上。
秦敘洗完手過來，看見桌上的兩菜一湯，唇角無聲揚起。
“你進步很快。”
“那是，我從小學東西就快。”沈澈也沒謙虛，下一秒想到什麽，轉身沖向沙發，拿來一個禮盒。
“我今天去逛街，看到有樣東西很适合你。”
他把禮盒遞到秦敘的面前，“你一定會喜歡的。”
秦敘看着包裝精美的外殼，心中盛滿了期待。
掀開蓋子，三行耀眼矚目的紅字映入眼簾：
男人想持久，首先要腎好。
同濟堂人參鹿鞭丸，保你夜夜沖刺不疲軟。
每次吃一丸，激戰一整晚。
秦敘捧着盒子的動作有點兒僵硬。
人生第一次收到這麽特別的禮物，他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明明都是漢字，組合在一起怎麽那麽讓人面紅耳赤？
在秦敘未曾察覺的時候，紅暈已經從他的脖頸蔓延到耳根，他目光閃躲，一時不知如何面對沈澈。
“秦教授，熬夜傷腎，影響性功能，以後你每晚睡前吃一粒，保證把你一天掏空的精力全給你補回來。”
沈澈看着他，眼神那麽清澈分明，仿佛并不覺得這是會讓人感覺羞恥的東西。
秦敘無意識擡手搓了搓耳根，看似很淡定地說：“謝謝，你有心了。”
“不用謝，我這也是為了造福自己。”
？？？
秦敘狐疑的目光掃向沈澈，他坦然一笑，“我的意思是你吃了以後有效果，以後我也可以買來吃。”
“所以，你拿我當小白鼠？”
沈澈的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很刻意轉移話題，“菜要涼了。”
秦敘扣上蓋子，“禮物我勉強收下了，但願不辜負你的期待。”
聞言，沈澈腿軟了下。
他又在說什麽虎狼之詞？！
二人面對面坐下開始吃飯，沈澈望着晶瑩剔透的米飯，笑得很開心，“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做了一桌飯菜，挺有成就感的，忽然一下覺得平凡生活也挺有意義的。”
“嗯。”秦敘贊同他的說法，“平凡這個詞聽起來普通，但往更深層次想，活着即是一種價值，不需要有轟轟烈烈的事業，因為有許多鮮活的生命存在，這個世界才能持續不停地運轉，延續。”
“秦老師的小課堂開課了？”沈澈與他相視而笑，“但我覺得人只活這一次，還是要多做些有挑戰的事情，偶爾平凡就好，也更難能可貴。”
秦敘憑這一番話便聽出來他的人生觀，他不甘平庸。
牆上的時鐘在慢悠悠地轉，桌上的盤子不知不覺中空了，吃得很幹淨。
沈澈把碗筷一收要去廚房，秦敘攔住他，“我來吧。”
“沒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秦敘今天全占了，半開玩笑問他：“你想讓我良心不安，夜裏做噩夢？”
既然他這樣說，沈澈也不客氣，将圍裙往他脖子一套，唇角揚起道：“加油哦，秦教授。”
他像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近，近得能看見他白皙的臉龐細膩得幾乎沒有毛孔，空氣裏的微塵被燈光照得在他發端漂浮，甚至連溫熱的呼吸都在纏繞。
秦敘的喉結滾動，眼底似乎掠過暗芒，低沉應下一聲，先別開頭。
“等等，帶子還沒系。”
沈澈在他身後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秦敘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他的動作。
他的指尖似乎若有若無劃過他的襯衫。
“篤篤——”
忽然傳來一陣沉悶的敲門聲。
秦敘洗碗的動作稍稍停頓。
會來找他的人也只有姜奶奶，沈澈沒問是誰直接拉開門，外面站的人卻是……
“你不是說明天來嗎？”
沈澈皺眉看着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許若白。
“白天容易被狗仔跟蹤啊！到時萬一被他們發現你現在的住處，你說你還能過得安寧嗎？”許若白摘下帽子，沖他眨下眼，“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周到個屁，你來得真他媽不是時候。
“你應該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蒜香小龍蝦，還有燒烤。”
許若白把打包袋放到餐桌上，後知後覺聽見屋裏的流水聲。
他有些奇怪地問沈澈：“你家還有別人？”
沈澈剛一點頭，秦敘從廚房出來了，身上穿着藍格子的圍裙，一派居家男人的閑适模樣。
哪怕是這樣的形象，氣場強得仍不容忽略。
許若白愣了兩秒，發出一聲“卧槽！”
“沈澈，你還在家養男人了？你不會就是為了這個來這兒的吧？”
“放你媽的……”沈澈差點要爆粗口，想到秦敘在這兒又硬生生剎住，“這我鄰居，別亂說。”
“原來是鄰居啊！”許若白明顯有松了口氣的感覺，“我就說這麽正派的男人不太可能看得上你。”
沈澈真想給他一個巴掌。
怕許若白還會胡言亂語說什麽，沈澈望向秦敘，“秦教授，我和我朋友聊會兒，要不您先回去？”
秦敘走的時候沒忘記把沈澈送他的禮物帶回去。
沈澈将人送到門口，笑着和他揮揮手，仿佛迫不及待趕他走。
秦敘薄唇微動，最終也沒說話，徑直往他的家門走去。
關上門，沈澈去到餐桌前坐下，許若白這小子已經在瘋狂往嘴裏炫小龍蝦了。
“就你這德行，我要拍下來發到網上，你猜你會掉多少粉？”
許若白嘬着蝦尾，絲毫沒有熒屏前偶像的矜持，“粉絲愛的就是我的真實。”
“少惡心我了。”沈澈拿起一串鱿魚咬了口，“還是垃圾食品更好吃。”
他做的飯勉強能吃，但味道跟姜奶奶做的比起來差遠了，秦敘那麽挑剔的人居然沒嫌棄，也是難得。
“你應該吃完飯了吧？剛剛那男人不是在廚房洗碗的麽？”許若白的眼睛裏隐隐閃動着八卦的光芒，“不是我敏感，你倆之間真像是有一腿。”
沈澈目光一滞，問他是怎麽感覺出來的。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若白說不定能觀察到被他忽略的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