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張五常蹲在牆角,身上還背着籮筐,忍不住唉聲嘆氣。

“早知道就管住這破手了,學人家寫什麽任務令,身無半子還不夠丢人的。”

他越想越覺得尴尬,怕哪位仙人看到那任務會覺得是他故意耍人,到時來教訓他一頓可咋辦。

擦了擦額角的汗,他站起身,緩了緩蹲麻的腿。

“師妹!”

天空傳來呼喊,張五常下意識擡頭看去,便見到在這雍道城随處可見的飛劍從頭頂劃過。

後面還跟着一柄劍,劍上的人邊喊邊落到他眼前。

衛恒有點無奈地看着往相反方向飛去的師妹,只得又捏了個定位訣,便打量起面前這位農夫。

他将手中的任務令展開,又看了看張五常。

“這任務,你發的?”

完了,最怕的事情來了。

張五常登時緊張汗往下滴,喉嚨發聲都覺得晦澀:“是、是我錯了,仙人,萬望莫怪,是我不該随便寫這東西的。”

他腿都軟了。

修真的仙人有好有壞,碰到脾氣不好的,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掀地上爬不起來。

若不是農田被毀的厲害,家裏孩子餓得直哭,他不會頭腦發熱去幹這等蠢事,若今天真在這受了傷,家裏老小可如何度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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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恒看他神色有異:“怎麽,這不你寫的?”

“是、是我寫的。”老實的莊稼人哪會說謊,閉着眼抖着腿的承認了。

“那你的農田沒被毀?”

“确實是被毀了,”張五常說起這事,更是心如死灰,心疼自己一片狼藉的莊稼,“虧得城主大人慈悲,分給我們農田,每年的收成夠家裏口糧,如今盡毀,吃了上頓沒下頓……”

衛恒将紙卷合上,一錘定音:“既然都如實,那我們便接了。”

說罷,愁苦的仰頭:“師妹到底去哪了?”

許栩和疾影慶幸沒跟着霍蕊走,對師姐的路癡屬性也覺得無策,“我終于知道師姐怎麽一整天都還沒找到深雲之林了。”

總結就是,路癡,還飛得極快。

張五常還沒從“接了”這句話裏反應過來,那柄方才從這路過的長劍終于折返了回來,一襲玄衣少女輕巧落地。

這是實打實的仙人,還有會說話的豹子和鳥,那就是靈獸無疑了。

聽說現在修真界靈獸珍貴,地位高的人才能擁有自己的靈獸,那眼前這兩位……

他暈乎乎的,覺得是天上掉餡餅了。

“咱們這就出發吧,”衛恒道,“你們還跟着我嗎?”

許栩師妹也就算了,塞袖子裏就行。

拉着一只大黑豹真的很累啊。

結果疾影聽聞,立馬站在他的劍上去,一臉“我死都不會下去”的堅決。

霍蕊見不用帶他,也挺高興的,指着張五常說:“那麻煩大哥就跟我一起吧,勞煩帶路了。”

能坐靈劍了?能飛上天了?

張五常只覺得像做夢似的,一步一虛晃,霍蕊看不下去了,直接将人提上了劍:“坐好了啊。”

之後就閃電般的沖了出去。

衛恒等人還未出發,就聽到來自于天際的張五常的呼喊:“啊——是南邊啊仙人!”

于是一道劍光又閃回來往另一個方向去。

“啊——這是北邊啊仙人!”

許栩鳥翅捂臉:“咱們慢慢往南飛吧師兄。”

衛恒莊重地點了點頭,禦劍而起。

結果因為疾影趴的太往後,重心不穩,差點連人帶獸翻車掉了下來。

“抱歉。”疾影連忙挪動着身體往前趴去。

衛恒仿佛聽到了清晰的靈劍腰間盤突出的聲音。

“師弟啊。”

疾影乖乖趴着:“啊?”

“我認為,多吃點靈米也沒啥不好的。”

霍蕊拉着張五常一陣亂飛,衛恒等人只能靠着他天邊的尖叫來判斷大致方位,最終飛了半個多時辰,終于遠遠看到了深色的密林。

從上往下看去,這片林子并不算大,周圍零星有幾片耕種的田地,或許是因為太過平平無奇,若沒有地圖或者活人指南,确實很難找到。

“深雲之林是近些年新生成的密林,”衛恒帶着他們落地,“這些密林都比較小,偶爾有些靈草靈植,生成所需的靈力也比較少。”

秘境一境難求,密林卻不太值錢,好多人都懶得探尋。

“這種地方真的會有惡獸嗎?”

許栩好奇地往裏看去,黑黢黢的一片,“不太像啊。”

這時,霍蕊終于帶着尖叫的張五常回來了。

後者連滾帶爬下了劍,趴地上就開始吐,要說現在沒糧食每天食不果腹,怎麽有那麽多東西能吐呢。

看他這樣子,許栩有點同情。

對于一個農夫來說,乘坐靈劍騰空的機會這輩子少之又少,結果初體驗就坐了霍蕊師姐的劍。

這和人生第一次坐車結果坐上了越野F1有什麽區別?

還是個不認路的F1。

“這,嘔,就是,嘔,深雲之林了。”

張五常臉色煞白,對靈劍再無向往之意。

“半個月前,它突然出現在我們村東邊,緊鄰着我的農田,不到五天,就開始有惡獸的腳印出現。”

衆人随着他走到農田,确實慘不忍睹。

好好的土地被翻了個底朝天,到處都是巨大的腳印和土坑,連個種子連根野草都看不到。

潛伏在中國人骨子裏節約糧食的基因熊熊燃燒。

“既然已經找到了深雲之林,它在那也跑不掉,”衛恒商量道,“咱們還是先幫老鄉把這惡獸抓住吧,農田乃莊稼人生活之本,若不抓住它,保不齊還得再禍害別的田地。”

這個提議衆人一致同意。

“那該怎麽抓呢?”霍蕊摸着下巴道,“大哥,你可曾見過那惡獸的模樣?”

張五常搖頭:“不曾,我看這腳印老大,雖然心急但也不敢半夜貿然前來,丢了小命可咋辦。”

許栩打量着這一地狼藉。

有幾個尚還完好的腳印可以看出是只走獸,但天下走獸的腳印大差不差,他們總不能沖到林子裏,把所有妖獸的腳都扯過來比量比量。

“它最近還來嗎?”許栩問道。

“昨日沒來,這田被嚯嚯的沒啥好吃了,估摸着就不來了,”張五常給他們指着方向,“東邊那戶更靠近雍道城,聽說昨晚農田邊被什麽踩了。”

這裏沒有食物,惡獸就會另尋地方,而張五常的地已經是最邊上的了,越往裏走,就離城池越近,那會更危險。

衛恒和霍蕊說到底是獸變人,獸族心眼天生比人要少,平時做任務都是體力活,此刻也是毫無頭緒。

疾影……

更是不能指望豹了。

許栩道:“我看這惡獸還真是吃素,對了,師兄師姐,你們身上可還有靈米?”

“有的,出來的時候我怕你們餓,專門去食堂裝了一碗。”衛恒從芥子囊裏掏出那碗靈米。

許栩:“……”

“你怎麽把碗也拿來了?”

“我怕靈米撒在芥子囊裏,到時候吃着不方便,若是剩下一粒兩粒的,那不就浪費啦。”

張五常在旁邊聽的熱淚盈眶。

聽聽,這就是仙人,人家吃靈米的都知道珍惜糧食,這覺悟比城裏那些士紳老爺們都高。

“撒一點在田裏吧,然後咱們守株待兔。”

那惡獸昨天只去了東邊田地的邊緣尋找食物,可見是故意避開人群聚集之地的,靈米比普通的糧食香氣濃郁,撒進去,它若是餓了就肯定還會來。

依他所言,衛恒抓了兩把米,肝疼地撒在了田地裏。

張五常看得心驚肉跳:“仙人,我,我買不起這麽多靈米,我窮得很,周身只能湊出十個銅板了,您們別嫌棄啊。”

“不要你錢的。”

衛恒擺擺手。

“你留着給孩子買點吃的去吧。”

說完,他們一行人便遙遙望到了田地那端的小土坯房子,房前地壟上,站着瘦弱的幾個小身板。

瘦的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了。

許栩霎時覺得喉口晦澀,一聲抑制不住的嗚咽被她生生忍住了。

她摸着心口,是種奇異的感覺。

将張五常趕回他的屋子,霍蕊蛇族天生善于隐匿,雙手捏訣将幾人身形用幻術化去。

寂靜無垠之中,星河流轉。

土坯房子的燈也依言吹熄。

幾乎是沒等多久,深雲之林那邊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許栩和霍蕊仗着種族優勢,夜視能力極佳,稍微側頭就看到樹林枝丫作亂的景象,皆都屏息凝神起來。

“來了。”

霍蕊的傳音入耳炸在耳畔。

衛恒劍将出鞘。

在許栩看來,田壟上的腳印巨大,這惡獸估摸着不太好鬥,她的戰鬥力為零,師兄師姐和疾影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

她想,得尋個辦法,起碼不能成為大家的拖油瓶。

第一次戰鬥,她還挺緊張的,頸羽在威風下拂動,此時林中的動靜越來越大,終于月光之下,從黑暗之中走來碩大的身影。

那身影走出林子之後,在原地張望了下,似乎在嗅聞。

緊接着便四足狂奔沖到張五常的農田裏來。

一頭栽進了土裏,開始翻找靈米。

“……”

“它看起來真的很餓啊。”

“比辟谷了三天的雲震尊者看起來還餓。”

所以。

許栩盯着農田裏那只碩大的土撥鼠失神。

不是惡獸,是餓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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