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二天一早,許栩揉着眼睛早早出現在城主夫人的院子裏。
很奇怪,城主昨晚好像住在了書房。
他們夫妻感情不好嗎?
許栩低頭站在那思忖,今天是雙丸子頭的小男孩踢踢踏踏地跑了進來,路過她的時候做了個鬼臉,極盡天真。
“夫人,早膳備好了,”阿碧給夫人梳着發髻,“今早由誰伺候您吃飯?”
沐娘不禁微微蹙眉。
“其實,我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看着。”
這句話說完,她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嚨,臉上的不甘轉瞬即逝,硬梆梆地轉了轉眼珠子:“許栩。”
“我要我的貼身丫鬟伺候。”
然後像松了口氣似的,終于又恢複了輕松。
阿碧給她插了支簪子,便出門喊許栩:“夫人要你伺候用膳。”
正蹲在廊檐下的少女今天給自己換了件淺綠色的襦裙,跳脫地像叢林裏的小鹿,聞言笑盈盈地蹦了起來:“吃飯啊,這事兒我喜歡。”
不愧是一百年前的城主府,許栩在百花城的宴會上吃的都不如今天的早飯,三菜一湯有葷有素,還有飯後甜點和水果作伴。
可沐娘似乎卻并不餓,筷子在盤子裏翻來覆去地,最後夾了兩三口勉強下肚。
丸子頭倒是看着挺餓的,但是不知道着急去幹什麽,三口兩口地扒拉了一碗飯就匆匆跑了出去。
Advertisement
“這孩子,越發調皮了,”看着兒子穿着黑衣的背影,沐娘幽幽道,“待會兒你就去看着他,別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
這麽屁大點的孩子能做什麽?許栩不以為然。
她看着沐娘放下了筷子,不禁問道:“不吃了?”
對方點頭,已經開始擦嘴:“沒胃口。”
“那剩下的怎麽辦?”許栩再次問。
嗯?
剩下的……怎麽辦?
沐娘似乎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她搖搖頭,誠實地說:“不知道。”
“那我能吃點嗎?”許栩說話間,其實已經坐下了,“我很餓,好久沒吃過肉了。”
沐娘似乎是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奴婢,一雙大眼睛裏充滿了迷茫和疑惑。
“嗯,吃,吃點應該可以吧。”
“謝謝啊,我餓死了。”許栩拿了個新的碗,把米飯和菜攪和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吃起了自制拌飯。
幻境裏的菜居然真的有味道,做的太逼真了,許栩感動地熱淚盈眶。
然後就生生在那裏吃了半個時辰,風卷殘雲,一口湯都沒剩。
往常這個時候,沐娘已經要去睡覺了,今日卻因為許栩要吃飯,而不得不打破了規律在這陪她。
在外間站着的阿碧恍恍惚惚。
她難得露出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有點疑惑地想——
總感覺此時此刻她不應該在這裏。
吃飽喝足,許栩也沒閑着,她把餐桌收拾幹淨之後,沖着天空打了三個嗝。
“夫人,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沐娘顯然大腦不太夠用,此刻坐在桌邊,呆呆望向了天空:“幾時了?”
“我問問,”許栩當即便打開門,“阿碧姐姐,如今幾時了?”
阿碧連忙回:“巳時了。”
沐娘聞聲,似乎是想了想,終于記憶歸位:“那我應該去廚房親手煲一鍋菌菇豬骨湯給夫君了。”
她起身,囑咐許栩:“你去書閣尋炳兒吧,讓他別貪玩,中午記得回來跟我一起去給他父親送湯。”
“對了,讓他準備好昨日的功課,到時說不定要被抽查呢。”
許栩點頭,便打聽着書閣的方向去了。
此時謝炳已經坐在了書桌前,有一搭無一搭地看着手裏的書,總覺得有些事情沒做。
看見許栩來到,他立馬板着個小臉,冷哼。
“你來幹嘛?”
“看着你,”許栩誠實道,“你太調皮了,需要有人來治你。”
謝炳好像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治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璠鹽城的少城主,你敢碰我?”
許栩:“我怎麽不敢?”
她從昨天被這個小鬼頭接二連三地翻白眼,此時心裏已經很不滿了,熊孩子就要管,父母不管社會就要管,她,則是社會上最正義的一方。
最近,她跟着長淵也學了三兩術法,當即單手掐訣,打算用靈力化成隔空的巴掌,給他屁股一下。
然而謝炳也不是吃素的,那雙頑皮的眼睛忽然變得正經,似乎能看到她的靈力波動似的,竟然一揮手就給擋了回去。
許栩:“……”
“你什麽修為?”
“築基中期,”謝炳似笑非笑,“你呢?”
許栩瞪大了眼睛:“你才多大就築基中期了?”
“八歲,”謝炳洋洋得意地伸出八個手指頭,兩個丸子晃來晃去,“我去年就築基了,今年年初随我父親去了萬塔秘境,便升至中期了。”
那他豈不是比長淵還要天才?
可這是幻境,他是假的,那他到底是施法者創造出來的人物,還是曾經真的有這麽一個天才少年存在過?
許栩被他挑釁的眼神刺痛了虛榮心,當即揚言:“你等着!”
說罷,她扭頭風一樣地跑了。
謝炳哼着歌,高高興興地打開了平日裏并不感興趣的書,翹着二郎腿朗聲讀了起來。
過了會兒,他聽得外面傳來走路聲和告狀聲。
“就是那個小屁孩,他看不起我,你替我教訓他一下。”
有道陌生男子的聲音道:“我不欺負小孩。”
“哼,我不求你,我求碧瑩,你幫我報仇,我出去給你再買個鲛珠。”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劍氣如同閃電忽然襲來。
謝炳被直接掀翻在地。
“我靠,你講不講武德,居然找幫手?”
許栩驕傲地像只小孔雀,和碧瑩彼此依靠着:“這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左膀右臂,說什麽幫手,不禮貌。”
謝炳身為少城主,肯定不允許自己被人如此欺負,當即就哭唧唧地往城主書房處,揚言要讓他爹砍死他們。
“你覺得,那個城主正常嗎?”許栩和長淵慢慢地走在小路上,“真的有城主忙到一整天一整晚的不回屋看老婆孩子?”
長淵搖頭:“正不正常我不知道,但是,昨晚城主離開過書房。”
“他去幹嘛了?”
長淵又搖頭:“不知道,當時是護衛隊巡視時間,我不能跟蹤他。”
“為什麽不能,”許栩皺眉,“難道在幻境裏我們也會被規則束縛嗎?不應該啊,我怎麽沒感覺,我明明就是想去哪就去哪的。”
長淵義正言辭:“規則,不在于幻境,而在我心中,身為護衛隊隊長,在其位謀其職,在對的時間做應做的事,當然不能亂跑了。”
……
“你腦袋是榆木做的嗎?”
話音剛落,他們就敏銳地聽到了書房那邊傳來了交談聲。
許栩下意識抓住長淵的手,兩人躲在一顆古木的後面,她悄咪咪地望過去:“說什麽呢?我聽不見,你幫我聽聽。”
長淵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而後像觸了電似的縮了回來,人尴尬的時候就是會亂七八糟地忙,他手足無措地擡手在她後腦點了一下。
“你,自己聽。”
被他一點,許栩只覺得自己忽然變得耳聰目明,方才那邊還嗡嗡嗡的聲音,此刻就像在耳邊聽到似的。
此時大概是沐娘和阿碧端着湯打算給城主送去,結果本該在門口值守的長淵此刻被她給帶走了,無人可以前去通報一聲。
沐娘憂慮道:“夫君最讨厭別人随便進入他的書房,還是等等吧。”
着急要告狀的謝炳不依:“一次又能怎樣呢,我等不及要跟父親說說他那護衛隊長的事情了,他們欺負我,娘,我要讓父親幫我還回去。”
說罷,他就要往裏闖。
沐娘還是伸手拽住了兒子,憂心忡忡地望着書房的方向。
而此時管家老翁道:“城主向來疼愛炳兒,知道他被人欺負還怎麽會在意是否通報一事,況且你們終究是一家人,這些規矩是給我們下人立的,怎麽會用到夫人和炳兒的身上呢?”
他循循善誘:“您這湯都快涼了,屆時城主該喝不到了,最近事務繁忙,他身體略有不适,也該補補了。”
這兩句話捏住了沐娘的軟肋,一是“一家人”這個說法,二是城主的身體。
她低眉思索片刻,過後似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牽起了謝炳的手:“那我們進去吧。”
謝炳立馬彎起了嘴角,開開心心和母親往外走。
正當許栩還在吃瓜之時,只覺得身邊忽的一陣風吹走,白衣如鴿般飛向了那群人,眨眼間就堵在了書房院門口。
“無令牌者,不得入內,我要先行通報。”
謝炳見又是他,當即大喊:“你走開,你敢攔我娘?你不想活了?這城主府是我們做主還是你做主?你給誰當狗你心裏沒數嗎?”
長淵靜靜凝視了他一眼,謝炳感到威壓,咽着唾沫退了兩步。
“我找我爹還不行嗎?”
管家出面勸道:“夫人和少爺也是咱們的主子,哪有護衛攔主子的道理?”
長淵油鹽不進,一柄碧瑩攔在身前:“我沒有主子,我只是按規矩辦事,職責所在。”
許栩站在旁邊看着,都有點心火燃燒了,大哥他對這個保安隊長的職位未免太負責,太熱愛了吧?
場面喧嘩,終于驚動了屋裏的人。
此時城主露面,看見這番對峙的情形,不免面露愠色:“阿炳,大吵大鬧像什麽樣子?你們堵在這裏做什麽?”
聽見父親出來不分黑白先指責自己,謝炳表情有點錯愕。
“父親,是他,他不讓我進去。”
城主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站在旁邊一臉複雜神色的妻子沐娘,繼而眼神落在了長淵身上。
相反,他并沒有昨晚那樣生氣,聽到長淵沒讓他們進去,竟然還有種欣賞之意。
“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城主偏袒道,“雖然有時行事略有古板,但作為護衛隊長,這樣的人我用起來才更加放心。”
他說話時,許栩總有種預感。
她覺得,這位城主大人可能下一秒就要被打臉了。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長淵,在“放心”兩個字還未說完時,她就看到了長淵正在支棱着耳朵聽什麽。
下一瞬,他躍身沖進了書房,高聲道:“有刺客。”
不等衆人反應,眨眼之間,一個衣衫淩亂的小厮就被扔了出來。
是個人都知道此刻情況不太對勁。
許栩很想問問城主,這個人你用起來還放心嗎?
但是看到他抽搐的嘴角,想必答案很明顯了。
而此刻的長淵,挺着胸脯,很是驕傲。
很好,又是盡職盡責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