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林翠就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
可是話音未落，她就有點後悔了。
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冒失了？
但話已經出口，也收不回去了。林翠只好展露笑容，望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男人。
周川其實早看到林翠了。
她站在灰撲撲的行人中間，好像自帶光環，讓人不注意也難。
自行車嗖地下子沖過來，停在林翠跟前。
周川望向她的目光深邃。
“要回村嗎？”
“哦，不不不，我不回去。”
林翠有點尴尬。
好像每一次，她遇到周川，都是蹭人家的自行車。
“謝謝你昨天讓江午帶給我的包子，很好吃。我今天早晨還拿它當早飯來着。”
“嗯。”
林翠絮絮叨叨地說着感謝的話，周川只是應和着，似乎也沒什麽攀談的意思。
林翠不免更加尴尬。
“那個，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此時此刻，林翠無比後悔剛才脫口而出的那一聲喊。
人家該怎麽看她呢！
說不定覺得她自來熟呢。
正想着，就聽見周川說：“去吃飯。”
啊？
林翠眼前一亮。
這不就是瞌睡送枕頭嘛！
于是，這幾天來的第三次，林翠坐上了周川的自行車。
這會時間還有點早，國營飯店裏人并不多，除了她和周川之外，就只有另外兩桌是有食客，其餘都是空桌子。
還挺清靜的。
林翠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
周川問過林翠有沒有忌口，在櫃臺點好飯菜，付了錢，走過來坐在林翠的對面。
他坐下來，手裏拿着筷子，把其中一雙遞向林翠。
林翠輕咳一聲，說：“那個，今天這頓飯，算我欠你的。等我掙着錢，連本帶利還給你。”
周川拿着筷子的手一頓，擡眸看着林翠。
好像，不太願意？
林翠心裏咯噔一下子，只覺得喉嚨有些發幹，臉上也一陣陣地發熱。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這麽跟人要求。
但是沒辦法，兜裏沒錢就是沒錢，她一個大活人也不可能就卡在這裏。
在旁人還在當孩子的年紀裏，沒有父母幫襯的林翠，就被迫長大了。
許許多多的經歷和挫折告訴她：人活着就是要實實在在的，面子什麽的，跟吃飽穿暖比起來，其實不算什麽。
“那個，你要是不信，要不然我給你寫個字據？”
林翠說完，四下張望，目光最後落在櫃臺上那一疊紙上。
周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林翠的，看到這裏，忍不住嘴角抽了一抽。
“不用。”
他說。
“啊？”
林翠有些發懵，心想難道這樣都不行？
那這個男人也太那個了。
實在不行，那這頓飯自己就不吃了。出去再想辦法好了。
正當林翠打算起身離開，惜字如金的男人終于說話了。
“不用你還。”
林翠……
就這個人從來都是這麽說話的嗎？
這不屬于說話大喘氣，這相當于在兩句話之間睡了一覺了。
“額，不太好吧？”
正在這時，服務員上菜了。
周川把筷子遞過來，說：“先吃飯吧。”
林翠點點頭，接過筷子。
第一道菜是涼拌黃瓜，本來林翠沒有抱什麽希望，但夾了一筷子放在嘴裏，居然味道相當不錯。
對于美食，林翠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連着夾了好幾筷子，一面吃，一面點頭。
“真的很好吃！”
黃瓜很脆，被各種調料和蒜拌在一起，放了辣椒油。
周川就看着眼前的姑娘吃得笑眯眯的，好像桌子上的不是一盤普通的黃瓜，而是什麽了不得的美味佳肴。
真有這麽好吃嗎？
周川好奇起來。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在嘴裏。
仔細品嘗之後，他得出一個結論：好像今天的涼拌黃瓜是比以前的好吃很多。
後來上的兩道肉菜，也很對林翠的胃口。她連着吃了兩碗大米飯，直到吃撐了，好像各種食物都頂到嗓子眼兒了，她才放下碗筷。
“非常謝謝你，讓我吃了這麽豐盛的一頓飯。不過，我還是要還給你的，下次一定請你吃飯。”
還有，昨天，周川托江午送來的四個包子，林翠也想着找個什麽機會，買些同樣價值的食物還給他。
周川望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姑娘，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過了一會兒，他先站起身來，說：“走吧。”
林翠……
怎麽感覺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她也站起來，往外走。
從飯店裏到飯店門外的這段距離，林翠仔細思索，确定自己沒有什麽不得體的舉動和行為
一切正常啊，應該是。
于是，林翠也就不糾結了。
在國營飯店門口，她跟周川揮手告別，“下次再見。”
周川點點頭，在林翠轉身的那一剎那，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然後，他就看到走了沒兩步的林翠，又轉身回來。
周川？
林翠指指他的手腕，問：“幫忙看一下幾點了。”
周川擡手，同時低頭朝手腕上看去，林翠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視線看。
一塊方方正正的男表戴在他的手腕上。
林翠的目光在腕表上一掃而過，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不粗，也不算細，只這麽掃一眼，就看到筋骨分明的力量感。
視線再往前移，林翠看到了他的手。
男人的手指很長，很有美感。但不覺得陰柔，反而因為分明的骨節讓人感受到一種陽剛之美。
真是，手如其人啊！
林翠心裏感嘆了一聲，就看到這只手腕收回去了。
它，就那麽收回去了……
林翠？
周川？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望了一會兒，林翠問：“所以，幾點了？”
周川……
“快一點半了。”
“哦，好，再見！”
林翠轉身落荒而逃。
太丢人了，簡直是太丢人了！
她竟然看人家的手看迷了，看人家的手腕看迷了。壓根沒注意時間。
而手表就那麽明晃晃地戴在人家手腕上！
林翠自诩為是一個特別理智的人，因為從小的經歷告訴她，什麽感情都是靠不住的。即便親近如父母，也都可以随意抛棄自己的兒女，或者對自己的兒女視而不見。
但是今天，她覺得有點上頭。
而起因僅僅是一截手腕。
林翠跑出去老遠，這才敢回頭看。
國營飯店前頭早已沒了周川的身影。
嗯，剛才他應該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吧？
一定沒有。
如果下次提起來，她就說自己不認識手表。
對，就這麽說！
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林翠自以為得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再擡步的時候，林翠的腳步慢了下來。
距離和顧主任約定的三點半還有兩個鐘頭，吃飽了的林翠這會兒也不着急了。
就這麽慢慢悠悠地在縣城裏閑逛。
逛着逛着，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縣醫院附近。
擡頭一看匾額上寫的“X縣第一人民醫院”，林翠才覺得不好。
她剛才腦子裏一直閃現周川骨節分明的手指，鬧得她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覺居然走到這裏來了。
林寶柱就在這裏住院，林父林母估計這會兒在陪床。
林翠不想在去化工廠報名之前節外生枝，連忙轉身，以免碰上林家人。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你越是怕什麽，就越來什麽。
林翠鋼轉身，胳膊就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死丫頭，你跑什麽跑！”
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不是林母卻又是誰？
